2021第三届相约七夕全国文学大赛【散文组】365号林一
朗珠姐要结婚了。这是在明哲爸爸去世十年后，朗珠姐第二次选在七夕这天结婚了。明哲是朗珠姐的儿子，而七夕这天，是朗珠姐的生日。 阿婆也劝说朗珠姐，“尼个日子唔好哦，重新拣一日拉”，怎奈，朗珠姐就是个执拗的人，坚持不肯改期。 都说婚姻是女子重生日，那么七夕算的上是朗珠姐的两度重生日了，说真的，虽然隔了那么久，大家还是心有余悸，毕竟当年和明哲的爸爸婚礼也是在七夕那天。 朗珠姐姓余，性格开朗大方，活波自信，甚至是有一点点调皮，而明哲的爸爸则是一个温润，良善的读书人，两个人谈不上特别般配，但也算情投意合，后来又添了明哲这个奶奶嫩嫩的小娃娃，大家都认为他们一家的幸福已经尘埃落定了。然而，我们永远不知道，老天爷会给每一个人安排怎样的结局。 明哲爸爸是一名工程师，惯常于办公桌前久坐熬夜，这对于一个年近中年的男子来说，并非什么好事，然而工作性质如此，朗珠姐也没有办法，单位里每年的常规体检，姐夫认为他身体不错，嫌体检排队麻烦浪费时间，常常会把体检表塞给邻居阿叔，而等他觉得有些不妙时，是在表弟婚宴后，明哲爸爸如瀑般喷吐出来，才引起重视，去医院看医生，这个时候，才知道已经是癌症晚期，那段日子，中西医，鬼神上帝朗珠姐都信，可惜，一直以来的不注意，身体已不可逆，老话说，病来如山倒，一点也不假，无论朗珠姐如何开朗活泼，她依然不能把阳光散布的到明哲爸爸的心里去，余姐夫日见消瘦下去，儿子尚未成年，他是舍不得的，然而，万事皆有因，天不从人愿，最终，余姐夫还是去了，朗珠姐虽然依然开朗阳光，但是，我知道，阳光再也照不进她心里的角角落落了。 生活还要继续，照顾儿子，好好工作，成了朗珠姐唯一的精神支柱，每日里，朗珠姐更加注意明哲的饮食和锻炼，为此母与子虽然互相理解，但是依然不影响他们互相伤害。 早餐吃水煮蛋比较健康，朗珠姐天天早上都是严格的碳水化合物，蛋，牛奶，肉，水果，这样，明哲眼见的胖起来，于是，朗珠姐又强制着儿子减肥，好吧，他们家见天上演“苦情戏”，这样几年过去了，明哲终于考上了大学，在孩子上大学之前，暑假里我约着他一起喝了点酒，算作我做表舅的给他壮行了，没想到这孩子一番话，说的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阿古表舅，我以后再也不想吃鸡蛋了，这辈子都不想吃了，以前，我爸在，我妈每天早上煮三个水煮蛋，我爸没了，我妈还是每天早上煮三个，她说，煮两个也是煮，三个也是煮，免得浪费火，天天要我吃水煮蛋，吃的我都要吐了，她哪里是节约火，分明就是以前我爸喜欢吃水煮蛋，一人一个，她习惯了，忘不了啊，而且她又不吃，经常是我怕浪费了，要不然就是一个人吃三个，或者带去学校给同学吃，要不然，她就会看着鸡蛋流眼泪”孩子一边说，一边喝掉那半杯酒，和着酒，他一仰头，我看见一滴晶莹的东西从他的眼角滑落。 夏天过去了， 明哲出门上学去了，朗珠姐从厨神又回复到那个三餐吃食堂的狠角色，她还养了一条棕色的小泰迪，取名“小儿子”，自己三餐吃食堂，却是很勤快地给这“小儿子”做饭，说直接吃狗粮，她家“小儿子”会与她没感情，并且营养不良，洗澡，打疫苗，天天带出来溜溜忙的不亦乐乎。我们甚是无语。也不知道，明哲放假回来，发现自己多了一个四足着地，瞪着小眼睛，歪着小脑袋看着他的“弟弟”会有怎样的感想。想着想着，我竟笑出来眼泪。 朗珠姐天天给“小儿子”洗脑，抱着“小儿子”看明哲的照片，“这个是哥哥哦，等哥哥放寒假回来，你不可以大声叫，也不可以咬他哦。要不然，妈妈会生气的哦。”每当这时，这泰迪看看朗珠姐，又看看照片，它叫了两声，天哪，感觉这“小儿子”好像听懂了朗珠姐的话，成精了似的。 朗珠姐以前是最喜欢秋天的，用明哲的话说，他妈以前是个文艺女青年，现在是个文艺女中年，而秋天，正适合她多愁善感，所以朗珠姐喜欢秋天，朗珠姐知道了，大笑不已，说，夏天太热，冬天太冷，春天有“回南天”太潮，而秋天不冷不热，瓜果成熟螃蟹肥，一盘瓜果一盘蟹，一杯红酒一束花，两个知己一个娃，那样的日子，才是人生巅峰，所以秋天是她的最爱，并不是因为秋天叶落金黄，秋水长天美不胜收才喜欢秋天，实在是秋天有太多好吃的了，想起来就口水三尺长。几句话说出来，我们都不想说，认识朗珠姐了，这样的大实话，真的很久没有听到了。 然而，在明哲爸爸离开后，明哲也去外省读大学后，似乎秋天也不是朗珠姐喜欢的季节了。螃蟹寒气重，年纪大了，牙口也不好，不吃了吧；一场秋雨一场寒，秋不食瓜罢；我又不是五柳先生，插什么菊花，看着怪慎人的；红酒打开一瓶一个人要喝好久，越喝越不好喝，不喝了。于是，朗珠姐渐渐带着她的“小儿子”淡出了，我们的“娱乐圈”。 当我们这里难得的雪籽飘落下来的时候，我接到了，朗珠姐打来的电话，“阿古，明哲要回来了，明天过来一起吃火锅呀，带上你的女朋友。” “好的，好的，好的呀！”说真的，好久没有吃到朗珠姐做的菜了，真的是很想念呀。 寒假里，几乎一周有三天食在朗珠姐家里，每天大快朵颐之际，很是奇怪，那只泰迪真的是很喜欢明哲，一没狂吠，二没扑咬，好像和明哲是老熟人一般，颇为神奇。而明哲对于朗珠姐养狗没意见，但是对于这泰迪的名字意见很大，每次看见“小儿子”都是一脸的“苦大仇深”，多次提出给泰迪改名，然而，强悍的朗珠姐让他的异议“胎死腹中”，“小儿子”还是叫“小儿子”，相聚言谈间，明眼可见胜利了的朗珠姐的得意。“冬天真好，一场雪冻死细菌，明年农事丰收，还可以经常围炉夜话打边炉，真太幸福了”我们再次无语了。 元宵节过后，明哲开学了，春天来了，是朗珠姐讨厌的“回南天”了，朗珠姐又回复到一人一狗，人三餐食堂，狗狗两餐热食的日子。 日子很认真但不可复制的来到了荷香玉盘映鲜藕，夏蝉柳枝高声鸣的夏季。太热了。 “这鬼天气，太热了，还好，还好，明哲快放暑假，要回来了”刚刚下班回到外婆家的我，一进门，就听到了朗珠姐这神逻辑。我妈是朗珠姐的小姑姑，我的外婆是朗珠姐的奶奶。在食堂也休息的日子，朗珠姐就会回来吃饭。 “姐，为什么，天气热，明哲放假回就好，难道明哲回来，把西伯利亚的雪带回来了？”我热的很不爽，于是怼起来。 “唉，年轻人，你不知道了，明哲回来空调一天开到晚，是不是很凉快啦，就热不到他了，你说，是不是很好”朗珠姐笑着说。 “儿大避母，你不是吧，为了省冷气费，你们住一个房间，开一个空调？”简直是惊到我了。 “中央都号召大家节能减排低碳生活，他是我儿子，一人一张床，一个房间共空调，有什么不可以”朗珠姐不以为然。 夏天，不是适合串门的季节，然后整个夏天，我们就在明哲假期快结束时，一起在外面吃了一顿饭，基本上都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这期间，朗珠姐说，夏天真好，可以游泳，有好吃的西瓜，还可以实现一生挚爱冰激凌自由，哪里像一个四十多快五十的中年妇女，看的我直摇头，什么时候，朗珠姐的立场如此不坚定了，曾经不是最不喜欢夏天的呢？女人真是善变。 无论如何，夏天要过去了，老规矩，明哲在假期快结束时，我们又相约喝饮料，聊聊人生。 “那天我早上醒来，我妈坐在我床边的垫子上，看着我，有点吓人”明哲心有余悸地说。 “这有什么，你妈爱你，你一出门就是半年，儿行千里母担忧，你妈想你，你以为“小儿子”真的可以取代你吗？切。”我为明哲的矫情感到好笑。 “我觉得，她透过我，在看我爸，好像在和我爸说话。”明哲认真的说。 听到这里，我认真起来，是啊，明哲长了一张酷似表姐夫的脸，想起来，朗珠姐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有些东西如果我们拼尽全力也留不下来，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记在心里。”想到这里，我的心里直发毛，和明哲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明哲开学走了，朗珠姐恢复了常态，生活又是波澜不惊的按部就班地每一天。 然而，生活就是这样，在你以为日子会就这么循规蹈矩地继续下去的时候，总会来点不一样的，证明它的鲜活。 “小儿子”病了，这小东西，给朗珠姐带来了很多快乐，也占用了朗珠姐的很多的业余时光，然而，人吃五谷杂粮还会生病，更何况在朗珠姐专业精心养育下的“小儿子”？于是在带“小儿子”华丽丽地就医时，认识了这个号称全市最豪华宠物医院的名誉院长，本市三甲医院内科专家医师——褚医生。刚刚好，褚医生也是泰迪爱好者，刚刚好也是曾经的文艺青年，再刚刚好，也是——单身。 于是，好了，经过了一个冬天，又一个夏天，又一个冬天，又一个夏天，终于，在明哲一直没意见，并且极力撮合下，“小儿子”与褚医生的小泰迪“蒙娜丽莎”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狗狗友谊见证下，朗珠姐终于愿意考虑和褚医生再结连理的事，褚医生心花怒放，说，“小儿子”与他的“蒙娜丽莎”终于可以一起愉快地玩耍了，我们都觉得，朗珠姐终于不再孤单。 后来，朗珠姐终于决定把婚期订正在明年七夕那天生日，哇，心疼褚医生一秒钟，还要一年考验期！ 明哲毕业了，他喜欢他读大学的外省，他说他喜欢那个城市的四季，并且在那里遇到了他中意的女生，他留在了那里。 于是，褚医生不知道愿意还是不愿意慢慢地带着他的“蒙娜丽莎”郁郁地淡出了我们的视线。 而朗珠姐兴奋地说，退休后会卖掉她的房子，去明哲扎根的城市，因为明哲说那里四季都美。而且，明哲已经在那里落户安家了。 最后还是介绍一下明哲爸爸吧！明哲爸爸姓凃。曾经外婆给朗珠姐算过卦，她说，朗珠姓余，明哲爸爸姓凃，那两点是朗珠姐的眼泪。 终于朗珠姐在七夕她生日这天，没有实现她的梅开二度。估计将来也不会再有七夕婚礼了，而朗珠姐的三餐也不会因明哲而改变口味，希望那能把人吃吐的每天早餐三个水煮蛋的早餐不再端上朗珠姐家的早餐桌，希望朗珠姐还是那个只喜欢秋天的文艺女中年。 林一，湖北人。生于70年代中期，在大白兔奶糖与巧克力尚未普及的年代，因食用过多，导致严重影响了口腔城堡内子民们的健康，所以“悲催地”被学生与同事们戏称为“那个牙齿很不好的老师”，也由此提高了辨识度，她喜欢优美中文，并且让学生们也喜欢上中文，喜欢编故事，讲故事，也读学生们极力推荐的畅销书，一个有着强大想象力，喜欢写作，却很少拿出来的语文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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