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十六年（728），边境传来吐蕃入侵的消息，朝廷却毫无紧张的气氛，并非朝中无勇将，而是此时边关冲突已对大唐帝国构不成任何威胁，边塞将兵的战斗力是鼎盛国力的保证，与吐蕃军交战，唐军屡战屡胜。开元十七年（729）三月，朔方节度使信安王李祎在石堡城之战中大破吐蕃，拓地千里。捷报传来，皇家固然大喜，对于远离边疆与战争的百姓而言，倒也有几分锦上添花之乐。当然，这阳光灿烂的盛世之下也有些许阴影，近年来民间以铜、锡、铅等金属私铸钱币的现象泛滥，严重扰乱了帝国金融秩序，终于在这年八月，朝廷明令禁止买卖铜锡铅以及铜器，负责开发采集这些金属的机构，全部收归国有。毕竟国富兵强，出手阔绰，解决这些社会问题相当轻松。
不过此时距长安千里之外的安州（安陆），29岁的李白的人生却与强盛的大唐格格不入，事业上，他处处碰壁，想出仕却苦无门路。好在他还充满斗志，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李白新目标已然明确——“西入秦海，一观国风，永辞君侯，黄鹄举矣。何王公大人之门，不可以弹长剑乎？”长安的大门敞开着，此一去必是一飞冲天，一鸣惊人。开元十八年，李白30岁，正是他后来在《与韩荆州书》中所言的“三十成文章，历抵卿相”之年。李白决定不再等待，就在这个春夏之交，辞别了客居三年的安州，经南阳，一路西行，直入长安。
唐代鎏金伎乐纹八棱银杯，陕西西安何家村窖藏出土。杯体八面装饰有浮雕胡人像，具有西方银器的装饰特点
盛世之下的孤独饮者
开元十八年（730），李白终于见到了盛唐的国都气象——长安柳絮飞，箜篌响，路人醉。画舫湖上游，水绣齐针美。这是大唐王朝最为鼎盛的时代，也是长安城最繁华的时期，初至长安的李白，最先映入眼帘的必然是都城恢宏的城楼。彼时长安共有十二道城门，环绕约八十里，即使是骑着马观赏，一整天也不能将十二城门的风景尽收眼底。最大的城门是位于正南方的明德门，仅门洞就有五个，城楼高耸入云，城墙上下皆是身穿金甲的禁军，威风凛凛。高大的门洞中，不时有锦衣玉带的达官贵人，王孙公子出入，即使是桀骜不驯的李白，想必亦会为一座座高大恢宏的城楼所震撼。
李白自东而来，当是由长安城的东门春明门入城，这里距离长安的市中心还比较远，李白入城后需要一路往西走，走到一条正南正北向的大街，名为“朱雀门大街”，这是长安城最为繁华的地带，吃喝玩乐应有尽有。当然，对李白来说，当务之急是找到落脚的客栈，否则就不是露宿街头那么简单，是要被抓捕的。在唐代，除了每年正月十五上元节的三天，其他时候皆禁止夜晚外出。当然也有例外，那就是有公务在身，需要持有特别通行证。总而言之，夜晚出来的，无论官民，非奸即盗，先抓起来再说。李白在安陆时就因“酒驾事件”吃过夜犯的亏，这回千里迢迢赶赴长安，就算再豪气万丈也断不敢以身试法了。
夜尽天明，晨光熹微，李白起身继续游历大唐的国都。在这里，无论是东市或西市，都比过去他见到的任何一个城市的闹市要大数倍，货物种类繁多，南北各处特产应有尽有，其中不乏来自异国的奇珍异宝。街上行人摩肩接踵，道路两旁各种玩杂耍的街头艺人也令人目不暇接。最有特色的是那些独具异域风情的胡人酒肆，在当时的长安，有大量这样的酒肆，主要开设在西市和春明门到曲江一带。酒肆中的服务员皆为西域的女子，时人称为“胡姬”，酒肆中售的也都是西域来的胡酒。胡姬作为酒肆的一大特色，是促使胡酒在唐代长安盛行的一个重要因素。
比集市更热闹的，是遍布长安的娱乐场所，尤其是走马斗鸡的地方，永远不乏达官贵人们的身影。在位的唐玄宗李隆基是位著名的享乐主义者，但他也有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之精神，允许朝廷文武百官在休息的日子里纵情玩乐，这应是娱乐场所官满为患的直接原因。据《唐六典》记载，唐代官员的休息制度如下：
元正、冬至各给假七日，寒食通清明四日，八月十五日、夏至及腊各三日。正月七日、十五日、晦日、春秋二社、二月八日、三月三日、四月八日、五月五日、三伏日、七月七日、十五日、九月九日、十月一日、立春、春分、立秋、秋分、立夏、立冬、每旬并给休假一日。五月给田假，九月给授衣假，为两番，各十五日。私家庙，各给假五日。四时祭，各四日。父母在三千里外，三年一给定省假三十五日；五百里，五年一给拜扫假十五日，并除程，五品已上并奏闻。
统计下来，唐代公务员仅是节日假期，就有47天，此外还有相当于今天周末的“十日一休沐”以及名目繁多的婚丧假、探亲假，相比后来的明清两代官员，唐代官员生活实在幸福无比。闲日子多了，出入娱乐场所的频率便高了起来，尤其是斗鸡，已经成为一种赌博活动，且赌注都奇高无比。更令人瞠目的是，这种赌博活动不仅有大把的公职人员参与，甚至玩进了皇宫。有名叫贾昌的少年，擅长养鸡斗鸡，被官员看中后引进宫中进行表演，唐玄宗观看后龙颜大悦，马上封他为“神鸡童”，让其在宫中专门负责训练斗鸡。后来贾昌父亲去世，家中大办丧事，门庭若市，文武百官都送去挽联。以至于市井间当时流行着一句话：“生儿不用识文字，斗鸡走狗胜读书”。
《金龟换酒》，现代，顾炳鑫，国画。当时任秘书监的贺知章听说李白到长安，亲自到旅店拜访李白。并邀请李白去酒楼吃饭，由于忘带银子，就把皇帝所赐的金龟佩饰送给酒店换酒来招待李白
一步之遥分阴阳
以李白的个性，除了市集与娱乐场所，必然还游历了长安的名胜古迹。作为文人，长安城晋昌坊的大慈恩寺是一定要去看看的。大慈恩寺最为有名的是大雁塔，唐永徽三年（652），玄奘为保存由天竺带回长安的经卷佛像，主持修建了这座佛塔，最初五层，后加盖至九层。长安年间（701—704年），朝廷又对大雁塔进行了第三次修建，武则天打破了唐朝佛塔业已形成的奇数层高的惯例，将大雁塔加高增至偶数十层。
雁塔之下立着许多石碑，碑上密密麻麻刻着历年及第进士的姓名，当时但凡进士及第，都能经历三件事：一是瞻仰“大内”，二是曲江赐宴，三是雁塔题名。李白虽也是满腹经纶，却偏偏不走十载寒窗的科举之路，他看似洒脱，却又抑制不住一朝被天子唤去，居庙堂之高，治国安民的渴望。看着雁塔下那一排排名字，这位谪仙人心中大概也是五味杂陈的吧？
登上大雁塔顶，盛世长安尽收眼底。初唐诗人骆宾王就有诗叹曰：“山河千里国，城阙九重门。不睹皇居壮，安知天子尊。”此时的长安比当年更为富强兴盛，除了笙歌阵阵车水马龙的街头，长安的宫殿，更能从容地彰显着大唐的繁华。进士们及第后瞻仰的“大内”即太极宫，位于长安城的正面，南门为“承天门”，但凡阅兵、改元、大赦等国家大典，皇帝都会莅临此地。宫内的太极殿则是皇帝与文武百官商议国家大事之地。长安城的东北面是大明宫，又称“东内”，由太宗李世民始建，高宗又进行扩建，其规模比太极宫要雄伟得多，宫内有含元殿、麟德店、金銮殿等，自高宗开始，举行外朝、中朝、内朝皆在大明宫。大明宫的南面是兴庆宫，又称“南内”，原本为玄宗还未登基前的住处，后经几次扩建，成了玄宗的居所和听政的地方。
李白只能远远地眺望着这些宫殿，此时的他无论走到什么宫，都会被高高的宫墙隔离在外。李白此行并非仅仅为瞻仰国都的盛况而来，他的目标很明确，要堂堂正正地走入这宫墙之内，在朝堂上纵论天下事，为天子分忧，为苍生谋福。但要走出这一步，不能只靠空想和瞎转，必须得找人举荐才行。好在李白的岳父与光禄卿许辅乾是同宗，李白决定就从他这里入手。他将岳父的书信送到许辅乾手中，很快便从客栈搬到许辅乾家中客居。住宿问题是解决了，但许辅乾这个光禄卿是负责管理皇帝膳食的官，由他出面举荐，力度不够大。因此，李白想要如愿以偿，只能曲线救国，通过许辅乾引荐给某位朝中大员，再由这位大员向皇帝举荐。
该找哪位大员呢？我们可以推测，以李白的品性，他自然希望能找到那些贤明又能识人的名臣，开元时期倒也不乏这样的官员，例如开元初期的姚崇、宋璟都是举国闻名的贤相，不过此时二位皆已告老还乡。如今还居庙堂的老臣，似乎只剩下右丞相张说了。这位张大人虽说脾气暴躁，与同僚关系不睦，而且还因为贪财遭到弹劾，不过他也是位身经百战，见多识广的长者。当年康愿子叛乱，是他亲自出马讨平，后提出裁撤镇军，整顿府兵的建议，并倡议唐玄宗封禅泰山，仕途上就几经沉浮，先后三次拜相，到开元中期权倾朝野。更让李白对张说报以希望的是，这位张大人在文学方面也很有几把刷子，号称“燕许大手笔”，执掌文坛三十年，是开元前期一代文宗，与许国公苏颋齐名。这样的人，必然能识才惜才吧。
可惜这只是李白美好的愿望，事实是李白根本没能见上张说。此事具体过程与细节已不可考，但我们有理由相信，许辅乾的确是尽力帮忙引荐了李白。但也怪不得张说，他实在是无能为力。当时这位花甲老丞相已是重病缠身，还没翻过年就驾鹤西去了。这一步之遥，就与老丞相阴阳永隔。不过张说倒是有几个能诗善文的儿子且都在朝为官，长子张均，官至大理卿。次子张垍为三品卫尉卿。三子张埱，曾任给事中。三个儿子中，最得势的是张垍，除了官至卫尉卿之外，他还娶了宁亲公主，是深得皇帝喜爱的驸马爷。据《全唐文》载，这位驸马爷的确与李白有过交集，或许在“酒中八仙”之一的崔宗之引荐下，或者因姻亲许辅乾的帮忙，李白在终南山谒见了正在别墅里守着丁忧的张垍，但由于张垍无意帮忙，李白依然没能达成所愿，此乃后话。
唐代长安城示意图。唐长安城周长达35.56公里，面积约87.27平方公里，是如今西安城墙内面积的9.7倍。城市规模宏伟，布局严谨，结构对称，排列整齐
长安市上酒家眠
张说去世后，希望落空的李白一时也没了明确目标，只能过着长安市上酒家眠的日子，继续寻找新的机会。关于李白在长安这两年做过什么，由于缺乏史料，向来众说纷纭。以李白到长安为例，史学界就有一次入长安、二次入长安和三次入长安的分歧。著名学者李长之在《李白传》一书中对李白生平做了不少考证，但没有采用李白30岁曾入长安之说。直到后来随着研究深入，李白两次入长安之说才得到学界公认，但又出现了三次入长安的说法，此说目前还处于探索考证阶段。
至于李白首次入京经历了哪些事，写了哪些诗，也存在很大争议。郭沫若在《李白与杜甫》一书中采用了李白两次入长安的说法，但对于开元十八年这次进京的描述并不多，郭认为李白在此期间结识了贺知章、崔宗之等当代名人。郭沫若这个观点主要是根据杜甫的《饮中八仙歌》所推断的，所谓饮中八仙，即指贺知章、李适之、李琎、崔宗之、苏晋、李白、张旭、焦遂，其中苏晋死于开元二十二年，故而郭沫若推断“八仙之游缔结于开元十八、九年”。但问题来了，《饮中八仙歌》作者杜甫当时并没有在场，他是在天宝年间才初到长安，这首诗也是在天宝五年后才创作，而他诗中的八人虽然都先后在长安生活过，但并非同一时段。这样看来，杜甫《饮中八仙歌》更可能是对八位诗人的速写，并非纪实。
唐代彩绘陶制昆仑人俑，陕西省礼泉县郑仁泰墓出土。昆仑人在唐代被贩卖或进贡到中原，多从事奴仆、马夫、水手等工作
“八仙之游”或许只是杜甫的想象，但以李白性情，醉卧在这诗人笔言飞，胭脂扫蛾眉的长安城，必然也结识了不少文人墨客。例如民间流传的李白买马识陆调的故事就颇具传奇色彩。漫长西漂岁月里，李白也常游走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一天，他走到了城里买卖牲口的街市上，见一柳树下拴有一匹马，这马生得方方正正，双眼明亮，气宇轩昂，李白不由动了心，心想这马怎么也得上万钱。于是向卖家问价，没想到卖马者只收五千，并对李白说：“这马要是好生调教，三万不止。”李白一看这卖家也是懂马之人，价格又如此良心，认为这是个值得交的朋友，于是不但买下马，还约上卖家找了处酒肆详谈甚久。这卖马之人名叫陆调，吴郡人士，到长安的原因与李白一样，也是为了在政治上谋发展，但苦无进身之阶，屡遭冷遇。这样看来，两人也是同病相怜，他们互赠诗文，从此结为至交。
这个故事在正史中没有记载，仅限民间流传，其真伪无法考证。不过在李白的诗文中，的确两首《叙旧赠江阳宰陆调》是送给这位陆调的，其中 “风流少年时，京洛事游遨。腰间延陵剑，玉带明珠袍。我昔斗鸡徒，连延五陵豪。邀遮相组织，呵吓来煎熬。君披万人丛，脱我如貔牢”这段诗文叙旧中则又讲述了两人交往的另一段故事。
唐代彩绘胡人文吏俑，陕西三原县出土。俑为西域胡人形象，身着唐朝官员常服。随着丝绸之路开通，大量少数民族杰出人士在朝廷担任要职
李白第一次到长安之时，腰间挂着延陵剑，身穿玉带明珠袍，风流潇洒。或许是带着对“斗鸡走马胜读书”的困惑，又或是因郁郁不得志，抱着类似“沥血著书空自览，不及一醉上歌楼”的放纵心态，总之那时的李白也经常出入娱乐场所，与纨绔子弟们斗鸡走马。一次，他在进行斗鸡时与斗鸡徒发生争执，李白自然是不肯相让，结果对方人多势众，组织了一群亡命之徒围攻李白，千钧一发之际，正是这位陆调不避危险，搬来了御史台的纠察队，冲开万人丛，将李白从北门解救出来。多年后，陆调已是江阳县邑的县宰，李白也终于如愿进了宫门，但回忆起这段往事仍然历历在目。
唐三彩胡人牵马俑，陕西西安韩森寨出土。身穿窄袖胡袍，眉骨、颧骨较高，酷似波斯人，手中握拳作执缰牵马状
除了与陆调的这段叙旧，李白还有一首专门赠给斗鸡玩友的诗《白马篇》：
龙马花雪毛，金鞍五陵豪。
秋霜切玉剑，落日明珠袍。
斗鸡事万乘，轩盖一何高。
弓摧南山虎，手接太行猱。
酒后竞风采，三杯弄宝刀。
杀人如剪草，剧孟同游遨。
发愤去函谷，从军向临洮。
叱咤经百战，匈奴尽奔逃。
归来使酒气，未肯拜萧曹。
羞入原宪室，荒淫隐蓬蒿。
从诗句中“斗鸡事万乘，轩盖一何高”可知，这名斗鸡徒是侍奉皇上的，连乘坐的马车轩盖也是又高又气派。只是不知此人是否就是被玄宗封为“神鸡童”，又与李白生活在同一时代的贾昌？李白应该也曾幻想，这些常年陪天子玩乐的人，或许会是为自己打开那道宫门的贵人？即便这种路径必不是他所希望的，却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没能遇到生命中所谓的贵人。
《古贤诗意图》（局部），明代，杜堇绘，纸本墨色，纵28 厘米，横1079.5 厘米，现藏故宫博物院。根据杜甫《饮中八仙歌》创作
长风破浪会有时
长安那些年，李白走过很多地方，也结识了不少仁人志士，但终究是未能如愿以偿走上庙堂。多年后，已入不惑之年的李白将那段日子说成是“风流少年时”，可回到彼时，又有几人能看出那风流洒脱的身影背后，是郁郁不得志的苦闷。月下独酌，醉极弹歌一场，梦与我孰为真？从安陆到长安，一路都是坎坷与挫折，当年“何王公大人之门，不可以弹长剑乎？”的豪情已快被消磨殆尽，如今只能是“弹剑作歌奏苦声，曳裾王门不称情”。
这是李白在纸醉金迷后清醒的苦楚。731年，玄宗皇帝为表彰并祭祀历代名将，建立庙宇，它以周朝开国太师、军师吕尚（即姜子牙）为主祭，以汉朝留侯张良为配享。两京及诸州各置太公庙，白起、韩信、诸葛亮、张良、李靖、李绩、田穰苴、孙武、吴起、乐毅陪在他的身边，称为“亚圣十哲”。这些曾经出将入相的人物触动着李白心底深处最敏感的神经。这时的李白也在怀古：“淮阴市井笑韩信，汉朝公卿忌贾生。君不见昔时燕家重郭隗，拥篲折节无嫌猜。剧辛乐毅感恩分，输肝剖胆效英才。昭王白骨萦蔓草，谁人更扫黄金台？”
陕西西安兴庆宫公园，彩云间前的李白雕塑
韩信昔日在淮阴时，与市井无赖发生争执，蒙受胯下之辱，又岂知日后会封侯拜将？西汉的贾谊文才出众，却受大臣周勃、灌婴排挤，谪为长沙王太傅。战国时期燕国大臣郭隗以古人千金买骨为例，使昭王广纳社会贤才，建筑“黄金台”。昭王此举天下震动，乐毅、邹衍、剧辛及其他仁人志士皆来归附燕国，燕国因此日渐强盛。李白想起这些乱世中翻雨覆雨，盛世中安邦定国的豪杰，无论出身如何，最终都得到了赏识，达成所愿，而自己近在天子脚下，为何始终被那宫墙拦阻在外？真是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罢了，昭王作古已千年，世间恐怕再难遇到他那样爱惜人才的明主。最终，只能化作一声叹息：“行路难，归去来。”
唐三彩胡服骑马女俑，陕西省乾县永泰公主墓出土
开元十九年夏季，从终南山归来的李白决定离开这繁华得有些冷漠的国都。据说在陆调给他践行的筵席上，李白结识了陆调的老乡王炎。王炎久居长安，也是诸事不顺，现下正准备去蜀中。李白自蜀中来，对当地风土人情十分熟悉，遂挥笔写下《剑阁赋》赠给王炎。曲终人散，第一次长安之行就这样在一把辛酸泪中结束。这一年多，身处在帝国最繁荣的地带，也看尽了这盛世之下的奢靡与残酷，他是这盛唐都城中的人间惆怅客——“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好在李白还是那个李白，酒入豪肠，七分化作月光，剩下的三分，啸成了剑气，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人生的下一段旅途，他仍在追梦的路上。别了，长安！
（参考资料：李白《李太白全集》；郭沫若《李白与杜甫》；李长之《李白传》；孟凤梅《李白诗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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