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债

我很怕欠下人情债，不想麻烦别人，也担心欠下的债还也还不清。有时候别人麻烦我，我的内心也是有一点挣扎的，心里想着是帮、还是不帮，如果帮了，他会不会继续麻烦我？大抵是一种很劳碌的心态，最后选择帮，要么是好朋友，要么是同事，要么是不帮觉得过意不去。所以，我在大学同两年很少麻烦别人，能自己做的，就自己做，有疑问的，也先自己想办法，实在不行，再询问他人。但在实习以后、半只脚踏入社会后，我发现自己开始不可避免地欠下一些人情债。

这几日，因为劳累，领导派给我的一些任务，我已无暇顾及，于是我拜托朋友帮我分担一些，每个月我都会给他一点酬劳，作为我的报答，但这个月的任务比较多，其实已经超出了他应该做的事的范畴，但他还是帮我做了。类似的情况，正越来越多发生在我的身上，前阵子某作家出书，豆瓣上评分比较低，那位作家很着急，就告诉她的责编，要把分拉上去，她的责编不怎么会豆瓣，事情又多，于是，这个涨分任务就摊派给我。我当时很矛盾，因为我很讨厌刷分，这件事，我怎么帮他？可他那时就在我面前，很为难地对我说，我一个小小的实习生，怎么拒绝他？我就说：“好，好，我尽力试试......”

但我没钱雇水军，老实讲，雇水军我良心会痛。可人家的意思就是要刷分啊......那怎么办？我只好腆着脸拜托几个朋友，帮忙打打分，其实最后还是刷分了，这让我很难受。可我当时没有想到更好的方式。后来，我跟一个朋友聊天，原来她在出版社也遇到这种情况，而且比我还糟糕。据说他后来辞职了。

还有一种欠人情的情况我常遇见。现在的网络圈子里，写什么东西、凭什么奖，都爱弄投票，没有网络的时候，权威说了算，现在有网络了，谁的读者多、粉丝多，谁说了算。这些奖和钱挂钩，有时候作者为了那些收入，就不得不撇开他那清高的架子去吆喝，“投我一票，投我一票！”和选秀明星无甚区别。过去，我还可以嘲笑拉票者，后来，我自己也卷了进去，但我自己又扭扭捏捏，放不下一点点清高的面子，于是遇上拉票的事儿，也不敢往朋友圈说，就转给几个好友群，欠下他们的人情。

工作后发现，有的人情是你自己选的，有的人情是你没得挑的，或者说，在那个环境下，你找不到除此以外更好的办法。当你被别人举荐，或者，你遇到了什么难处，只有他可以帮你时，这个人情就放在那了，无法回避，无法视而不见。如果是善良人顺你的人情，他不计回报，你也可以宽心。但架不住林子一大，有想法的人多，所以别人顺的人情，并不是总要收下，收下了偏生枝节，反而遗患无穷。

人情并不总是坏事，中国人讲人味儿，有人情的地方，多少温暖些。有时候，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被人关照，有人替你遮风挡雨，你的心窝子多少踏实些。可是，就如同丝线一旦繁乱起来就不好收拾，人情债多了，深入大染缸的人，免不了浸入世故的浓汤里，惹出一身骚。这是我所不愿意的。

每到这时，我会怀念一些童年的好来。小孩子有时的快乐，是因不必欠下人情债，不必和纷纷世间有太多的摩擦。他的父亲母亲全把那人情之苦咽下去了，递给孩子的，只是换回来的一件件珍巧玩具。他们那时在青青草地上奔跑，在校园里童言无忌，他们那时还不曾想到，有一天人情的债是还也还不清，你想独善其身，滚滚浊流也会把你推进去，逃不掉，心里的担子沉甸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