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以后的孤独

成年以后逐渐喜欢做几件事：远离人群给老友打电话；没有目的的散步，没有理由的失落；学会修炼一项吞下无奈的技能；挣脱又回归日复一日的劳作。

母亲打电话过来，说原定卖掉的老房子不卖了，我长舒一口气，又感到这只是一时权宜。无关我的决意，故乡在一点点变得陌生，成年以后，变得尤其的快。记得几年前独自离家，回来后，除了老屋，啥地方也不想去，老屋不比高楼大厦，连WIFi都没有，却是我心中故乡的一部分。前不久，因为老屋可能被卖，我发了一条朋友圈，说牢骚，朋友安慰我，他家的老房子，在市中心，被地产商看上了，据理力争，也没有留住。还有朋友说，我比她幸运，她早早就离开了家，已经根本拼凑不出家的验证模样。

太多人说“此心安处是吾乡”，然而成年以后，更多觉得飘零日久，乡土早已模糊。你在北方思念着故乡，回到地理坐标上的故乡，又发觉那个心理上的故乡，早已流放到历史深处，只是留下一些残章断简，在母亲的唠叨中，在父亲的脊背上，在老屋的电视机前，在高中的林荫道边，供人追忆。

身在异乡，度过一个个假寐的时光，咖啡馆里人来人往，自己却不能太融入。似乎保持距离成了一种习惯，疏离成为恒久的气息。看到欢声笑语，涨到人走茶凉。看到它高楼起，想到大厦将倾。小时候听到抒情的歌谣，会主动去感动，甚至模仿同学，在军训时盛大的媚俗。而现在，已不能欣赏或许壮大的抒情。

如今，父母都已经有了白头发，我的哥哥也有了自己的家庭，事实上，即便我阻止，我们那个传统之家仍会不可避免的分崩离析，取而代之的是几个原子家庭，除了年末的相聚，不会有太多交集。我甚至在想，如果有一天，故乡也不见家人了，这个故乡，是否只是个空壳，也曾想过找一个故乡的替代品，后来发现，无论是什么群落，终究和那个心中的故乡隔了一层。于是只能在文字里保存过去，从前写东西，是为了创造什么，现在写东西，是为了记录那些注定消失的东西。就像一个人看到迁移的大军，明知再过不久，他所伫立的地方就会一片荒凉，他却仍要站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突然发现，还没中年，我就不自觉地拼凑起小时候的生活痕迹，爱听的歌谣，追过的动画，在笔记本电脑上，打开过去爱看的电视频道，在空白文档里，记录凝视过的河堤、房屋和夜航船，好像这样能让过去久一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