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建筑符号学的河南中牟传统民居更新设计策略研究
Research on the Renewal Design Strategy of Zhongmou Traditional Dwellings in Henan Province based on Architectural Semiotics
冒亚龙 华南理工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
亚热带建筑科学国家重点实验室
华南理工大学建筑学院 教 授
国家一级注册建筑师 博士生导师
曾羽曦 华南理工大学建筑学院 硕士研究生
我国部分乡村中的传统民居存在功能空间配置不全、设施缺乏和更新过程中文化传承不足的问题。基于建筑符号学理论与方法，就中牟传统民居存在的问题，提出了功能完善提升策略、空间符号的更新策略、乡土技术的更新策略和文化符号的传承发展设计策略。
民居是农村建设的基础，是农民生产生活的主要场所，民居建设对农村的健康可持续发展和文脉延续有着重要意义。我国民居大部分为农民自发建设，随意性较强，导致建筑风格杂乱、建筑装饰元素贫乏、地域传统文化缺失、户型布局不合理、使用不方便。在对传统民居的改造过程中，存在建设性破坏、拆除的情况，缺乏对传统文化的延续。同时，随着农村家庭产业变化、家庭结构的变化以及居住生活方式观念的变化，传统民居的功能空间不再适应现代生活的需要，亟待拓宽更新思路。在现代建筑符号学的应用中，建筑符号的发展由形态的特征变化成具有象征和人文内涵层面的意义[1]。建筑符号学角度从一种全新的视角关注建筑形式与内容的关系，为中牟传统民居的现代转译与更新提供了新的思维和方法。符号指携带并传递特定意义的图示或标志，是有实际形状的存在之物，具有一定的任意性[2]。广义的符号学是研究符号的本质、符号的演变发展及变化规律、符号表达的意义以及人与符号之间的关系的学科[3]。在广义符号学的发展历程中，主要代表人物有瑞士语言学家索绪尔、美国哲学家皮尔斯及皮尔斯的学生莫里斯。索绪尔的符号学理论认为符号由“能指”和“所指”构成[4]，“能指”是符号自身的外在表现；“所指”是符号要表达的意义。皮尔斯提出了不同于索绪尔二元论的三元论，将符号学分为符号形体、符号对象和符号解释三类，每一类又分为了三个子类，按对象分为性质符号、事实符号和通用符号；按形体分为图像符号、指示符号和象征符号；按解释分为直觉符号、实证符号和解析符号。莫里斯将符号学分为了符构学、符义学和符用学三部分。建筑符号学这一概念在19世纪80年代就已被提出。根据索绪尔的符号学理论，建筑符号学里面的“能指”是指建筑外观，其通过建筑外部表现的视觉外部形式、空间设计、表面材料处理及其结构表达来体现；“所指”是蕴含于建筑中的精神内涵、建筑思想以及社会意识等，不能直接获得的潜在的隐性象征[5]。建筑符号学的基本理论要点在于借助抽象符号来描述与表达建筑外观特征、建筑材料特征与建筑用途特征，确保将特定的建筑文化内涵赋予建筑符号，使建筑学领域的符号语言体系得以构建形成[6]。根据皮尔斯的符号学理论，可将建筑符号分为图像符号、指示符号和象征符号。图像符号是建筑在形式、构件等在视觉上的呈现关系，具有清晰、明确的形象，无须进行复杂的解码过程即可被人们认知[7]。例如中国传统建筑中具象的雕刻、彩画等。建筑的指示符号代表着建筑的形式与内容之间的因果关系，是形式与功能的统一体，如中国古建中的斗拱、现代建筑中灯带的使用、入口形式等。建筑的象征符号蕴含着特定的文化与历史内涵，其形式与内容相互联系，但又没有直接关联。例如简洁的几何符号是现代主义建筑的象征、中国传统建筑用颜色、屋顶等符号象征等级。中牟县位于河南中部，其传统民居建筑与河南传统民居一脉相承，现存传统民居多为清末时所建。空间符号往往直接反映建筑的内容与功能，是一种建筑指示符号。中国古建筑开间遵循严格的等级制度，最高等级为九间，清朝时一度发展到十一间（如北京故宫太和殿）。九间为帝王专用；三品至五品官员，厅堂可用七间；五间为六品至九品官员可用。平民百姓的正房则不得超过三间。中牟县传统民居建筑的院落布局大多采用了中国北方常见的合院式民居建筑形式。单体建筑坐北朝南，平面传统布局为三间房：正中为堂屋（厅堂），旁边两件为卧室。卫生间和厨房多位于前院东南角。院落空间作为指示符号，指示和强调建筑的入口和过渡空间，同时具有生产功能。屋顶是中国传统建筑的一个重要标志。屋顶符号作为建筑几何符号，对整个建筑立面和整体造型有很大的影响，也是体现建筑风格的重要手段。中牟传统民居的屋顶多为人字顶硬山，双坡五脊，两际山墙与屋面平齐或略高于屋顶，山墙形象显得高大突出。屋顶常有精心雕刻的脊饰、吻、悬鱼、墀头等图像符号。调研发现，当地传统民居山墙仍保持正脊曲线，部分有脊兽，采用花瓦屋脊加仰瓦屋面（图1）。图 1 大孟镇万胜村传统民居
在中牟传统民居中，以砖瓦、木材、石材等为主要材料，形成砖雕、木雕、石雕（“三雕”艺术纹样）为主要表现形式的装饰符号艺术[8]。砖瓦雕（图1）兼具石雕的刚强质感和木雕的细腻平滑，多应用于门楼、门楣、墀头、照壁、屋脊、封檐、牌坊、墙垛等部位。中牟地区的木材相对较少，木雕装饰也相对少，常见于门窗隔扇、格心间、门簪、雀替、挂落等部位。石雕则多用于易磨损的部位，如台基、门墩、抱鼓石、柱础等。“三雕”符号既是建筑图像符号，也是建筑象征符号。雕刻装饰纹样受本土农耕文化、佛教、儒家等多元文化的影响，同时也象征着主人的某种美好愿望。中牟县传统民居建筑取材保持了民居建筑适应自然、因地制宜的特点，建筑材料根据当地地理环境，就近取材、合理利用。当地传统民居多用青砖灰瓦建房，采用灰瓦屋顶、青砖墙面，呈现大面积青色，风格淳朴、大气。屋脊因用瓦雕，色彩清净淡雅。悬鱼等部分进行抹灰装饰，以白色作为点缀。雅致清新的色彩符号源于地域材料，有着浓郁的地域文化特色。通过调研发现，中牟县部分乡镇村民已搬入政府统一规划建设的新民居中，其余村民有的居住在近十年来新修建的自建房中，还有少部分居住于多年未翻新的老宅中。这些住宅或多或少都存在一些问题。建筑空间符号往往根据使用者的功能需求而设置，随着农民生活经济水平的提高和现代化，传统民居的户型不再适应村民日益增长的新需求，过去住宅以及从农村刻板印象中设计的新住宅的空间符号与现代农村生活的功能符号存在矛盾。如厨房卫生间与居住主体脱开，使用不方便（图2）；首层卧室数量不足、存储不方便等。生产生活方式的转变使传统的牲畜养殖、蔬菜粮食种植等生产空间逐步从居住空间中分离出来。住宅部分以居住功能为主，院落空间中不再考虑猪圈、鸡舍等功能，但仍存在农机具存储、农作物储藏和晾晒、小型加工/手工作坊等功能需求。图 2 厨房与居住主体分开，设施老旧，使用不方便
在城镇化的发展过程中，由于受到现代技术和现代材料的冲击，中牟县新建农村民居往往存在传统文化符号缺失的问题。当地特色的建筑元素符号在这些新建住宅中保留较少，甚至消失殆尽。又由于村民对地域传统文化的认识存在差异，一些村民盲目追求现代符号、欧式符号、洋房别墅，甚至将传统图像符号与丑陋、土气划等号，导致一些自建房出现不伦不类、风格混乱杂糅等问题。当地的传统建筑文脉得不到传承与发展，建筑象征符号缺失。建筑技术符号同样是一种指示符号。由于建造技术不足、过度节约成本等原因，部分民居存在安全与耐久性问题。部分自建住宅在新建后几年出现屋顶漏水等问题，导致住民在屋顶加装大棚防水，既影响了房屋美观，也增加了房屋使用成本。已建设的新农村社区在建造方面采用统筹自建的方式，虽统一规划，但每家每户建设质量不一，施工专业性不强。中牟近年新建平屋面民居多为钢筋混凝土平屋面，无保温层，保温隔热性能较差。部分农宅未安装空调或无遮阳，室内热环境较差。住宅周围有水泥等硬质空地闲置，缺少有效绿化。符号是文化历史的浓缩精华，且具有时空性，在一定时期和地域内产生，是人们生活方式、生活环境、生活文化的反映，建筑符号即是地方文化历史反映在建筑之上的印记[9]。对于中牟民居更新设计，建筑符号的提取集中于当地传统民居的形式特征，并需结合当地传统空间环境的地域和文化特征。设计中汇集代表性元素符号，融合功能、空间、技术、文化、形态、材质、色彩，构建具有地域性、文化性、时代性的新民居。建筑符号视野下的中牟民居更新设计，可以从建筑图像符号、建筑指示符号、建筑象征符号三个层面更新提升（图3）。也可以从功能、空间、技术和文化角度分别提出更新设计策略。图 3 中牟传统民居与建筑符号更新设计
传统民居平面中，卫生间、厨房往往位于院落一隅，无论从卫生条件还是从生活便利性来看，都不满足生活需要。而传统的三间式布局，常导致房间嵌套、使用不便、卧室私密性受到影响（图4）。对原有布局进行改造，将住宅主体向南、北两侧进行扩建，调整房间入口位置，减少功能的穿插和相互干扰，有利于改善内部交通组织。辅助空间与主体空间相分离，但相互联系，厨房和卫生间相邻布置在客厅一侧，增加各功能房间的关联性和完整性。为适应现代生活需要，采用现代的空间布局，加入新功能房间乃至多功能房间，如老人房、儿童房、健身房、家庭房等（图4）。单层老宅亦可加建为二层。图 4 功能提升与完善
图 5 宅院空间布局提升
室内功能空间根据活动的需求和舒适性的要求进行重新组织和尺度调整。传统民居空间中，卧室多为北向采光，室内光线较暗，堂屋和卧室缺乏过渡。保留堂屋（客厅）为中心的原有空间形式，扩大客厅尺度和窗户大小，增加卧室南侧采光。中牟传统的“三间”式宅院布局符号，不仅不符合现代生活需求，土地利用率也较低。提升原有空间布局，依托农村民居特有的宅院格局，采用灵活的宅院组合（图5），以宅院的并置、错落等手段，创造多层次的院落空间，划分前院、后院，强调聚集与围合，节约土地，打破原有空间符号的线性呆板，赋予院落生机与活力。提供多样化的院落划分，提供空间灵活使用的可能，带来农机具存放、农作物晾晒、儿童玩乐和邻里交往的空间。组团式的宅院布局既有利于保温，又有利于节地，也易于形成灵活的空间围合形态。不同于应被继承的图像符号，建筑技术具有非继承性。对于建成时间较长的传统民居，需进行必要的加固措施。可采用增加外部附加构件的方式，增强结构稳定性。例如对土坯墙进行加固时，可通过外砌新墙的方式加固旧有墙体结构，使墙体在加固的同时，外观也得到更新提升。对于内墙面，可用钢筋网片加水泥进行多层粉刷，以形成老墙的内部加固层。而对于中牟新民居的建设，可采用预制装配式混凝土建筑（PC）。中牟民居多为3层左右，荷载较小，可以应用预制装配式框架结构，减少现场施工作业量，提高建造速度，减少施工现场的扬尘和噪音污染，低碳环保。同时，由政府统一规划建设的装配式建筑能够有效统一建筑风格，提高施工质量，改善当地人居环境。中牟传统民居的色彩符号源于地域性材料，以青砖灰瓦为主。民居更新在传承传统色彩的基础上，不应拘泥于传统材料和技术，同时应考虑建筑成本。在摒弃传统砌筑方式的基础上，建筑外墙可采用当地的青砖，有利于还原传统环境场景，塑造地域特色和归属感。尽量避免使用琉璃砖瓦、大理石等与当地传统环境不协调的材料。屋顶使用深灰色瓦，延续当地传统民居朴素大气的风格，烘托古典的建筑空间氛围。建筑局部装饰应用浅灰色、白色，抑或用稍亮的暖色增加现代感。中牟传统民居的立面形式具有极大的地域传承识别性，应保留其风貌。屋顶是建筑立面的重要构成部分，中牟乡村民居的建设，应主要以硬山坡屋顶为主，并适当保留悬鱼、墀头、脊端、脊身、脊饰，对其进行提炼和简化。山墙形制、门楼形制基本与传统民居统一，但简化装饰细部，以降低造价。对具有象征意义的建筑装饰符号进行转译和更新，是新民居设计更新的重要策略。中牟有着悠久独特的箜篌文化，在住宅和环境设计时可以对箜篌元素进行提炼，在漏窗、悬鱼等局部部位引入箜篌元素来进行装饰和点缀（图6），壁画、建筑小品、场地铺装和景观的设计也可以提取箜篌元素进行抽象（图7），将当地独特的文化融入到人工景观氛围中。中牟县官渡镇境内有东汉末年“官渡之战”古战场，官渡镇新民居的设计可以仿汉代建筑，象征当地历史文化，对当地的人文历史起到传承作用。图 6 在漏窗、悬鱼融入箜篌元素
图 7 在场地设计中融入箜篌元素
本文从建筑符号学出发，以皮尔斯的符号学理论为主导，从空间符号、屋顶符号、装饰符号、色彩符号方面分析了中牟传统民居的传统建筑符号，并通过调研走访，分析了中牟民居的现存问题。就中牟传统民居存在的问题，提出以下建筑符号视野下的改造提升策略：向北扩建老宅，改善原有功能空间；灵活化宅院布局形态，提升原有空间；符号的更新策略、采用新技术对民居进行加固、改造；从图像符号、象征符号两个方面对原有文化符号进行传承和发展。[1]傅昊,张书鸿.基于建筑符号学理论的徽派建筑设计特征性研究[J].设计,2018,(22):108-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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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文章来源于《建筑与文化》2023年第09期
“建筑学”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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