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教育：在自由与限制之间保持张力
――以复杂性的观点看学校系统及管理
［内容提要］学校是一个复杂系统，学校教育与管理实践必须遵循复杂系统的规律。复杂系统中始终存在自由与约束、组织与反组织等对立的共存因素。一个充满活力的学校教育系统，就要在自由与约束间保持合理的张力，摒弃追求超稳定结构的传统管理理念，代之以具有包容性的，不断创新、不断超越、全面开放的新思维。
［关键词］复杂系统、自由、约束、管理、发展
学校是一个系统，是一个组织，而且是一个复杂的系统，这是大家所公认的事实，不存异议。因此，看待学校，看待学校教育，审视学校管理，用系统的、复杂性的观点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但这恰恰是我们传统的教育理念和教育思想中所缺乏的东西，当前的教育、学校教育与学校管理中存在的许多问题都与此有关，因此，为了教育的发展，我们需要换一种眼光看教育，看学校。复杂科学揭示，系统(或组织)都是由部分或个体构成的，在部分或个体组成整体的过程中，不是一个简单的相加的过程，而是一个整合的过程。整合的结果是组织功能的优化，甚至导致功能上的质变――涌现，此时整体也就具有了部分或个体所没有的功能与性质，整体大于部分之和也就成为一种组织发展的必然结果了。但需要引起注意的是，在系统建构、组织的过程中，与系统目标一致的部分或个体所具有的功能，被整合优化，创造了整体效益；而与系统不一致的部分或个体所具有的功能，则被系统的组织规则所约束、抑制。这虽然保证了系统功能的不断强化，保证了系统的稳定性。但却压制了部分或个体所特有的功能的发挥，也就是说，系统为了自身的稳定性而抑制了系统发展的更多的可能性。当这种约束、抑制超过了一定限度后，系统就会完全丧失创新能力，组织就可能逐步地走向衰落，出现系统在功能上的整体小于部分之和的现象，起到系统彻底崩溃。由于系统在组织的过程中所进行的整合与抑制，使得组织中不可避免地存在着对立现象，也即组织中存在着反组织、反系统的因素。因为部分或个体的目标与特征被约束、抑制，但一般不会完全消失，它仍然存在于系统之中，并与系统的目标与共性特征进行着显性的或隐性的斗争。也就是说，组织与反组织，系统与反系统始终是并存的，系统在组织化和不断发展的同时，其内部始终存在与系统的确定的目标相反的因素，存在着使系统或组织趋于解体的因素。任何一个活的系统，在组织与反组织，系统与反系统在这一斗争的过程中，为维持系统的稳定，要么完全地压制个体的特殊需求，使系统走向封闭；要么吸取个体特殊需求中合理的成份为系统所用，使系统成为一个开放的系统，从而不断地推动系统的发展与进化。系统要维持稳定，就需要压抑个体的、外界的与系统不一致的因素，导致系统走向封闭；系统要发展，就需要与外界，与自身内部的组成部分保持信息与能量的交换，这种系统应该是开放的。在一个组织中，这一对矛盾的过程始终是一种显在的存在或潜在的存在，在前者占上风时，系统是超稳定的，但却是没有前途与未来的；后者占上风时，系统是发展的，但随时都存在系统瓦解、组织崩溃的可能。因此，一个组织，一个系统要保持其永恒的活力，就必须在约束、抑制与自由之间保持一种张力。一方面通过适当的约束、抑制，确保组织目标的实现；另一方面，通过适度的自由，给部分与个体发挥创造力的空间，让组织在其发展中能不断地产生出良性的涌现，新功能的整合，使得组织能够不断地发展、演化，由低级、简单走向高级、复杂。也就是说，一个有活力的系统应该是处于动态稳定的发展的开放的系统。学校是一个组织，是一个复杂系统，要保持学校教育的长久的发展活力，需要学校这个系统努力在个体的自由发展和系统的必要限制之间寻求一种动态的平衡与张力，寻求代价最合理的教育组织、教育实施的方法。个体的自由发展源自于个体的天性。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个体的有差异的发展，将使教育呈现出无穷的创造力，涌现出更为复杂、更为高级的组织形式，从而反过来促进个体的更好地发展自己，在此一意义上，教育的本质是人的差异性的发展。但在这一过程中，系统也存在背离组织目标的危险，引发系统崩溃的灾难。在教育中表现为，以个体为中心，失去了对教育整体的控制力，教育整体质量下降，个体发展与教育目标、社会需求的偏离，教育丧失了其应有的社会功能。西方曾经经历过的以儿童为中心的所谓的进步主义的教育改革，在促进了学生个性自由发展的同时，也导致了教育整体质量的下降，进而引发了许多的社会问题，甚至社会危机，其教训是深刻的。这告诉我们，学校教育需要必要的限制。学校教育的限制来自于培养目标的制约。学校教育的培养目标来自于社会，但总是与社会的发展存在一定的时间差，与学生的个性发展存在一定的矛盾。社会是动态地发展着的大系统，人的个性是丰富多样的，但是，一定社会的培养目标虽然也是动态地发展着的，可当它为教育系统所接受，并转化为学校教育的具体目标时，往往就成为了静态的、先定的、滞后的、唯一的东西。因此，它对个体的发展必然地含有约束、限制的作用，这有利于系统的稳定，也有利于社会的稳定，但却不利于教育系统自身的长远发展，不利于学生个性的充分地发展。因此，我们在设计、实施学校教育时，需要做出一个十分重要的价值判断和取舍：什么样的约束、抑制所付出的代价，对于整体的长远发展来说，对于个体的发展来说是合理的可接受的代价，而且这种约束、抑制又不会完全扼杀个体的自由发展的空间。在适当的自由与约束的张力之间，整合、涌现仍能出现，并能沿着促进部分、整体共同演化的方向发展。学校教育只有在自由与约束之间保持这种合理的张力，才能既满足社会的需求，又促进个体的发展。追求社会目标与个体多样性之间的和谐统一的“和谐教育”模式是保持学校教育中这种合理的张力的最有效的途径。与过于笼统与划一的“全面发展”的教育理念相比较，笔者认为，和谐教育是一个更符合学校教育这一复杂系统的理念和实践方式。和谐教育追求的是学生在自身特性的基础上的各个方面的发展可能性和谐地得到发展，这与标准唯一的“全面发展”是有本质的区别的。它把社会对人才需求的多样化、多层次性与学生发展的多样化和谐地统一起来，把学生发展的多样性与教育的要求和谐地统一了起来，从而在学生自由地发展与教育目标的约束之间保持了一种合理的张力。笔者所在的学校就以“和谐教育”为办学特色和追求目标，在实践中取得了明显的成效；新课程改革的教学内容模块化组织方式和学习中给学生更多的自主选择权的思路，也是在自由与约束之间寻求平衡。这都说明，以“和谐的教育”去实现教育的和谐，在教育过程中达到自由与约束的和谐是教育发展的一个方向。学校系统是一个复杂系统，在这一系统或组织中，系统与反系统、组织与反组织的同时存在是客观现实，这要求我们的学校管理必须承认这一矛盾，并正确地对待与处理好这一矛盾。在传统的学校管理中，管理者强调的是统一性和一致性，在培养目标上是如此，在教师管理方面也是如此。他们追求的是学校系统的内部的超稳定性，是学校办学目标与上级教育行政部门的要求的完全的一致性。在此，学校管理过程中是以“管”为中心，在这样的“管制”之下的学校系统，最重要的特征是：学校指向个体的单向度的信息传递，上级教育行政部门指向学校的单向度的信息传递，系统缺乏与外界、与内部各组成部分的互动，系统成为一个封闭的系统。在这个系统中，学生个体，教师个体的个性和发展的多种可能性被组织所约束、压制，系统是超稳定的“死”系统，这是一个在可以预见的短期内是不会出事的、让人“放心”的系统，却也没有了活力，没有了创造，也就没有了发展前途。按照耗散结构论的观点，这种系统的命运只有一个，那就是走向最终的并且是彻底的瓦解。在日常教育实践中，我们常常听说，一些一贯十分稳定的学校，在变化着的现实中，突然“不行了”、“崩溃了”，其原因基本上都是违背了复杂性规律的管理使然。要让学校保持发展的活力，学校系统必须成为开放的系统，学校管理者必须具备复杂的眼光，学校管理必须在自由与限制之间保持一种合理的张力，只有这样，学校系统才能成为一个充满发展活力的，且不断进化的组织。学校管理要在自由与限制之间保持一种合理的张力，学校的管理者必须认识到，在学校系统中，部分与个体的个性的多样化，反组织、反系统因素的存在是客观的，而且这正是系统活力和创造性之所在。在这样的管理观点的指导下，在学校管理实践中，就是要变“管理”为“领导”。在发展方向上，培养目标上，学校管理层应该处于“领”的地位，在充分研究社会需求的基础上，结合学校自身实际，确定办学目标；与此同时，还要虚心听取、吸收部分与个体中存在的与整体不一致的，却是具有合理性、创造性的因素，引导系统中的反组织、反系统因素为系统所用、所整合，不断地调整系统的目标与结构，促使系统向更为复杂与高级的方向发展。与以约束、压抑为特征的“管理”相比，这种以“领”与“导”为中心的学校管理模式，对管理者的要求要比前者高得多，但却是学校系统保持永恒活力所必须的。正确处理好学校管理中的集权与放权的关系，艺术地把握统一与个性的关系，是保持学校系统发展活力的关键。笔者所在的学校，在这方面就进行了一些很成功的实践。学校在办学目标、基本教育、教学规范等方面，坚持了统一性，基本要求是人人必须遵守的，学校在这方面有严格的考核制度。但对于具体的实施过程，学校管理层则大胆放权，充分发挥了教研组与年级组的作用。我们把教师培养提高、课程研究、教学研究等的管理权下放到教研组，各教研组可以从自己组里的实际和特点出发，创造各自的特色，发挥自己的优势，追求自己的特色已成为我们学校教研组建设的方向，这极大地增强了教研组的活力；我们建立了以年级组为核心的学生管理机制，建立了由校级分管领导、年级中任课的中层干部、年级组长，年级党支部书记一起组成的年级管理委员会，年级组长是牵头人、负责人，在遵循学校统一的办学目标和管理规章的基础上，给了年级组更大的自主权。年级组可以根据每一届学生的特点制定本年级的工作计划和教育教学方案，年级能够发挥自己的主动性，创出自己年级的教育特色。在年级组内，建立了以班主任为核心的教育组，由同一班级的任课教师组成，共同研究班级思想教育，共同做好班级内学生的教育工作。在这一体系中，原有的学校高度统一的管理体制为更为灵活和更有创造力的机制所代替，提高了教育切进学生与社会实际的程度，使学校教育能更适合学生的特点，适合社会的要求。这从制度上既保证了学校的统一性，又充分调动和发挥了年级的自主性和创造性。在这一管理体制中，原先处于学校管理的旁观者地位的教师，原先的抵制、批评、牢骚等反组织、反系统因素被引导、整合到了组织之中，更多地变成了建设性的因素，系统因此而呈现出更大的活力和更多的创造性。我们的管理体制的改革，对学校教育教学质量的提高起到了巨大的促进作用。从复杂科学看，从我们的实践经验看，学校系统是一个复杂组织。因此，学校教育、学校管理都必须用复杂的观点来重新审视，办学不再是一个追求超稳定结构的过程，而应该是一个在自由与约束之间保持合理的张力，不断地追求创新和超越的实践过程。唯有这样，学校系统才能赢得永恒的活力和不断进步的动力。教育作为一个复杂的巨系统，必然地包含着与系统的组织目标不一致的反组织、反系统因素，而这往往又是系统的活力之所在，是组织发展的动力之所在。所以，在认识、把握、处理与教育系统有关的事务时，需要我们具有宽容的态度，包容一切的做法。具体到学校教育工作中，对学生的独特的个性应该给予充分地尊重，要允许学生在总体上达到合格要求的前提下，发展自己的特长，而不可以用一个标准、一套模式去衡量、要求所有的学生，学生和谐地、有差异地发展应该成为基本的教育理念，学校、老师要为学生有差异地发展创造条件。这将是教育理念、教育模式上的一个深刻的变革。在学校管理中，办学要追求自己的特色，教育教学要追求自己的风格。学校管理者要把自己的个性与学校的传统、社会的要求有机地融合为一体，形成自己的教育思想和管理特色；要尊重教师的个性，鼓励教师形成自己的教学风格，对教师中的不同意见，包括与学校总体目标不一致的意见，要宽容地对待，包容一切，善于吸取其中合理的因素为我所用。学校作为一个复杂的系统必然是开放的，这要求我们在教育管理中，把学校作为一个开放的系统，按照开放系统的要求来建设。一方面，学校要保持与社会、家庭畅通的信息交流，并在互动中，融合社会、家庭的教育资源为学校教育所用，把学校教育向社会教育辐射，促进教育的社会化和社会的学习化。另一方面，管理者要与教师、学生间保持通畅的信息交换。通过交流把管理的规范、基本的要求准确无误地传达给他们，用统一的目标统整个体的行动，形成整体合力；通过交流把个体的意见和创新纳入系统之中，不断完善、发展系统的管理行为，促进系统的进步；通过交流和良性的互动，达成相互间更为深刻的理解，使管理者的限制为被管理者认同和接受，使“自由者”的“自由”自愿地接受必要的限制，从而更好地平衡自由与限制之间的张力。也即，学校要保持对内、对外的正常的信息、能量的交换、互动，并在互动的过程中，融合各种有用的因素为系统所用作为开放的系统，学校必须对来自内、外的各种信息、刺激保持高度敏锐的感觉。并能对不同的信息，合理地运用正、负反馈，促进系统的发展(传统的学校管理中往往偏重负反馈，对于复杂系统来说这是远远不够的)，为系统的进化打下扎实的基础。具体地说，就是，对与学校发展相一致的各种行为，要通过正反馈不断地强化它，从而促进系统的稳定与发展，但也要通过负反馈防止可能带来的定势化与固定化的不良倾向；对于与学校发展目标不一致的各种因素，则要通过负反馈来纠偏，并防止其可能带给系统的危害，但也要注意其中合理的成份，并要善于把其合理的因素甄别出来，运用正反馈促进其合理地发展，为系统的进步和飞跃做好准备。这要求管理者要研究教育规律，研究各种信息，保持对信息的敏锐感觉，并不断地提高自己收集信息、处理信息的能力，教育管理者应该成为教育家。复杂系统是一个发展的系统，有发展就必然地存在对原有系统的否定和突破的发展阶段。当原有的系统不再能整合新的、合理的信息和行为时，对原有系统的突破、瓦解，去建设一个新的系统就是必须的了。所以在教育发展中也需要解放思想，抓住时机，促成创造与涌现行为的出现和发展，以此赢得系统的飞跃和升级。为此，对系统中的一些与原有系统规范不一致的自由行为，要精心呵护，为他的发展创造必要的空间；当时机成熟时，就要大胆破除陈旧的规范，努力建设新的系统，为未来的发展创造更大的机会。总之，在教育这一复杂的开放系统中，自由与限制、稳定与发展是始终存在的矛盾，这要求我们以复杂性的观点对待教育事业，在自由与限制间保持必要的张力，在稳定与发展间寻求合理的平衡，这才是赢得教育(学校)可持续发展的正确的战略选择。1、《方法：天然之天性》 ［法］埃德加·莫兰著 吴泓缈等译 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2、《方法：思想观念》 ［法］埃德加·莫兰著 秦海鹰等译 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3、《社会学思考》 ［法］埃德加·莫兰著 阎素伟译 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4、《多元与融合：多维视野中的学校发展》 范国睿主编 教育科学出版社2002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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