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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时期的爱情:假如你殉国了,谁还记得你?

历史,究竟是由什么书写的呢?


很多时候,帝王将相固然重要;可此中真正的根基,仍是平凡人的组成。


今天,最爱君想讲两个跟抗战有关的爱情故事。穿透岁月的迷云,这些平凡人的血泪,也是我们民族不朽记忆的一部分。


1


 1935年,福建福州。


在一场由媒人安排的相亲会上,14岁的福州女孩张淑英,第一次见到了自己未来的丈夫、来自重庆荣昌、时年30岁的钟崇鑫(1905-1937)


张淑英,是小生意人的女儿;钟崇鑫,则是黄埔军校六期毕业的高材生。


张淑英永远记得,见到钟崇鑫的样子:“他1米75左右的个子,长得高大,却很温柔,一说一个笑。”她对这个年轻的国军军官印象很好:“后来回家,妈妈问我喜欢他不?我羞红了脸点点头,我们就算订婚了。”


少女张淑英,与国军军官丈夫钟崇鑫


在那个乱世,婚姻和爱情,来得如此迅速、简单而又淳朴:相亲后不久,张淑英就和钟崇鑫办酒结了婚,“姐妹们都笑话我好福气,找了一个如意郎君。”


此后,张淑英跟随着钟崇鑫,一起随部队调往南京。从1935年到1937年,他们一起度过了两年简单而又幸福的生活:


“他按照福州的习俗,叫我‘阿妹’,还把每个月的军饷都交给我,鼓励我多学文化,他总是说:‘阿妹不化妆都很美’。”


但这种短暂的幸福,随着抗战的全面爆发,最终彻底消失了。


1937年7月,钟崇鑫随部队前往上海抗击日寇;临行前,他们在汽车站见了此生的最后一面:


分别时,他突然从背后跑上来抱住了我。他流泪了,说,阿妹,我会回来的。


毕业于黄埔军校六期的钟崇鑫。


此后,日军兵临南京,无奈下,张淑英跟着婆婆一起,从南京一路辗转上千里,回到了丈夫的老家:重庆荣昌。


她始终坚信,只要他活着,就一定会回来找她的。


此后的7年、2000多个日日夜夜里,钟崇鑫音讯全无。


一直到1944年,张淑英才终于在重庆街头,无意中碰到了丈夫的老战友——但她听到的是晴天霹雳:她那作为国军71军87师259旅中校参谋主任的丈夫、钟崇鑫,原来早已在1937年12月保卫南京的雨花台之战中,战死殉国了。


她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希望突然破灭,那一刻,张淑英嚎啕大哭、泪如雨下。


2014年,张淑英手捧着,志愿者为她PS合成的她与钟崇鑫的“合影”。


此后,她和婆婆相依为命,一直到婆婆病逝后,1949年,张淑英才再婚,嫁给了第二任丈夫李自清,婚后,她生了两儿一女。


“自清对我很好,但崇鑫是我的初恋,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他,他就刻在我的脑子里。”此后,生活的重担和复杂的政治运动,让她难以再去追忆那个她日思夜想的人儿,一直到1988年第二任丈夫李自清去世后,张淑英才第一次,跟子女提起了,自己在民国时候的这段爱恋往事。


尽管已尘封多年,但张淑英却一直希望,能找到钟崇鑫的尸骨,为他敬上一炷香。


她不知道的是,在那场南京保卫战和后来的南京大屠杀中,要在30万惨死的军民中,找到钟崇鑫的遗骸,已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为了实现母亲的心愿,大儿子在1988年当年就前往南京打探消息,但没有任何结果;此后多年,这似乎已成了无法实现的心愿,一直到2013年,已经92岁的张淑英的身体越来越差,她紧紧拉着小儿子李长贵的手说:


“儿子,我不甘心!”


最终在2014年,张淑英的小儿子李长贵,通过重庆一个关爱抗战老兵的志愿者组织,终于联系到了台湾方面,他们得知,钟崇鑫尽管遗骨没有下落,但在台湾的忠烈祠中,有供奉着钟崇鑫的灵位。


了解到老人的心愿后,志愿者们为张淑英买了前往台湾的机票,最终由志愿者和张淑英的儿子李长贵一起,陪着当时已经93岁的张淑英,飞到了位处台北的国民革命忠烈祠。


往事如白云苍狗,在整整分离77年后,2014年11月,张淑英终于来到台北忠烈祠,看到了自己的丈夫钟崇鑫,在灵牌上那小小的三个字。


2014年11月,93岁的张淑英,在台湾忠烈祠内,抚摸丈夫钟崇鑫的灵位。


她为他献上了一束花,上面写着:


“钟崇鑫 烈士,妻 张淑英”


这是一场迟来的祭奠。


93岁的张淑英,像少女一样,用手轻轻抚摸着,刻着钟崇鑫名字的灵位,忍不住潸然泪下:


崇鑫啊,我来看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从此我们再也不分离了。”


2014年,张淑英在台湾忠烈祠,与供奉钟崇鑫的灵牌位合影。


此后在台湾的六天日子里,她每天都要来忠烈祠,站在丈夫的灵位前,安安静静的,陪伴那位,她朝思暮想了整整77年的爱人。


临近返回重庆前的最后一日,张淑英最后一次去“看”钟崇鑫,她喃喃地说:


“我93岁了,可能是最后一次和你说话了;假如有来生,就让我们来世再见!”


“是的,假如有来生,就让我们再结为夫妻,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2


爱,是穿透时空和骨髓的眷恋。


1938年,20岁的辽宁青年张大飞(1918-1945),考入了笕桥中央航空学校;张大飞的父亲张凤岐,本是伪满洲国沈阳县警察局局长,由于一直在私底下帮助、保护抗日地下工作者,张凤岐最终被日本人全身浇满油漆活活烧死、在广场公开处决。


背负着国恨家仇,张大飞后来流亡进入关内,他一直梦想着参加抗日、保家卫国。在成为一名中央航校的学生后,1941年,他又被派往美国受训,成为第一批批赴美受训的中国空军飞行员;1942年,24岁的张大飞学成归国参加抗战,并加入了大名鼎鼎的“飞虎队”中国空军美国志愿援华航空队


这期间,有一个小他六岁的女孩,一直给他写信。


这个女孩,就是张大飞的朋友齐振一的妹妹、就读于重庆南开中学的齐邦媛(1924-)


青年时期的齐邦媛。


在那个年代,能有一位作为飞行员、杀敌报国的笔友,是少女们难以想象的令人振奋的事情。


起初,在齐邦媛心中,张大飞是一个大哥哥:


他是所有少女憧憬的那种英雄,是我那样的小女生不敢用私情去亵渎的巨大形象。


可是,在一位情窦初开的少女心中,齐邦媛开始慢慢的,对这位乱世中的飞行员英雄,产生了许多眷恋、爱恋和思念。


张大飞起初,也只是把齐邦媛当做妹妹看待,可他逐渐发现,在字里行间,他竟也逐渐喜欢上了这位乖巧温柔的女孩子,尽管他们一生中见面的次数,几乎屈指可数。


“飞虎队”飞行员张大飞。


但张大飞难以抑制这种情感,1943年,25岁的他,趁着部队换防的空隙,偷偷跑到重庆南开中学,去看望正在读高三、已经19岁的齐邦媛。


后来,齐邦媛回忆起这场,他们今生最后的会面:

“一九四三年四月,我们正沉浸在毕业、联考的日子里。有一天近黄昏时,一个初中女孩跑来找到我,说有人在操场上等我。我出去,看到他由梅林走过来,穿着一件很大的军雨衣。他走了一半突然站住,说:‘邦媛,你怎么一年就长这么大,这么好看了呢。’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赞美我,那种心情是忘不了的。他说,部队调防在重庆换机,七点半以前要赶回白市驿机场,只想赶来看我一眼,队友开的吉普车在校门口不熄火地等他。我跟着他往校门走,走了一半,骤雨落下,他拉着我跑到门口范孙楼,在一块屋檐下站住,把我拢进他掩盖全身戎装的大雨衣里,搂着我靠近他的胸膛。隔着军装和皮带,我听见他心跳如鼓声。只有片刻,他松手叫我快回宿舍,说:‘我必须走了。’

今生,我未再见他一面。


齐邦媛哪里会想到,这位她也爱恋着的飞行英雄,第一次对她的表白,竟是他们此生的永别。


张大飞遗留的影像资料。


1943年下半年,齐邦媛考上了内迁到四川乐山的国立武汉大学;但她对张大飞的思念越来越深,她写信给张大飞,提出想转校到位处云南昆明的西南联合大学,原因是张大飞也驻扎在昆明附近。


张大飞是惶恐的,他从心里,也爱着齐邦媛,但他知道,自己在战场上随时可能牺牲殉国,于是,他开始在信里表现出,想疏远齐邦媛,对此,齐邦媛以为,


“初读时,我看不懂,以为他‘变’了。多年后才全然了解,善良如他,蓦然觉醒,要退回去扮演当年保护者、兄长角色,虽迟了一些,却阻挡了我陷入困境,实际上仍是保护了我。”


1945年,或许是感觉到自己随时有可能牺牲,张大飞将自己多年与齐邦媛的书信,整理成了一个大包裹,寄给了齐邦媛的哥哥齐振一,并请他转交给齐邦媛。在给齐振一的信中,张大飞写道:

振一:

你收到此信时,我已经死了。八年前和我一起考上航校的七个人都走了。三天前,最后的好友晚上没有回航,我知道下一个就轮到我了。我祷告,我沉思,内心觉得平静。感谢你这些年来给我的友谊。感谢妈妈(齐振一、齐邦媛的母亲)这些年对我的慈爱关怀,使我在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全然的漂泊中,有一个可以思念的家。也请你原谅我对邦媛的感情,既拿不起,也未早日放下。

我请地勤的周先生在我死后,把邦媛这些年写的信妥当地寄回给她。这八年来,我写的信是唯一可以寄的家书,她的信是我最大的安慰。我似乎看得见她,由瘦小女孩长成少女,那天看到她由南开的操场走来,我竟然在惊讶中脱口而出说出心意,我怎么会终于说我爱她呢?这些年中,我一直告诉自己,只能是兄妹之情,否则,我死了会害她,我活着也是害她。

这些年来我们走着多么不同的道路,我这些年只会升空作战,全神贯注天上地下的生死存亡;而她每日在诗书之间,正朝向我祝福的光明之路走去。以我这必死之身,怎能对她说‘我爱你’呢?

去年(1944年)暑假前,她说要转学到昆明来靠我近些,我才知道事情严重。爸爸妈妈(齐邦媛父母)怎会答应?像我这样朝不保夕、移防不定的人怎能照顾她?我写信力劝她留在四川,好好读书·····请你委婉劝邦媛忘了我吧,我生前死后只盼望她一生幸福。”


寄出这封信后不久,1945年5月18日,27岁的张大飞驾驶战机,从陕西安康飞往河南信阳,与日军进行决战;战斗中,为了掩护战友的飞机,他的战机不幸被日军击中,张大飞,最终以身殉国。


中国空军烈士公墓中,张大飞的名字碑刻。


许多年后,齐邦媛回忆起,她在张大飞牺牲一个多月后,看到张大飞的遗书的场景:

“我于(1945年)七月六日,与许多同学搭船回炎热如火炉的重庆,看到书桌上那个深绿色的军邮袋时,即使妈妈也难以分辨,我脸上流的是泪,还是汗。”


1946年,齐邦媛在重庆偶然路过,一家张大飞经常去的基督教堂(张是基督徒),她突然看到门口挂着一条横幅:“纪念张大飞殉国周年”:


“那些字像小小的刀剑刺入我的眼,进入我的心,在雨中,我痴立街头,不知应不应该进去。”


对爱过的人,这一生,又怎能忘却?


在1943年那场诀别,整整50年后,1993年,在大陆开放两岸探亲六年后,69岁的齐邦媛终于回到了南京,她特地去拜访了航空烈士公墓,在那里,在3000多位为了抗战殉国的中国空军烈士公墓中,齐邦媛,在碑林里,终于找到了张大飞的名字:


“张大飞 上尉 辽宁营口人

一九一八年生 一九四五年殉职”


1993年,齐邦媛在刻有张大飞名字的碑刻前留影。


齐邦媛回忆说:“张大飞的一生,在我心中,如同一朵昙花,在最黑暗的夜里绽放,迅速阖上,落地。那般灿烂洁净,那般无以言说的高贵。”


他说,他是必死之身,不敢、也不能对她再说“爱”字;可她始终不能忘却,1943年与张大飞的最后一面时,那位她爱恋的英雄,在校门口与她告别后,频频回首的身影:


“数十年间,我在世界各地,每看到那些小山,总记得他在山风里的隘口回头看我。”


那一场诀别之后,此生,永不能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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