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中人生（五）

饿、馋

      “来，又给你补充些能量！”一个护士在我头顶上挂吊瓶时这样跟我说。

      那头两天里，除了药水，营养液吊了不少，也吊了一瓶氨基酸。否则，我消化道出血出得那么厉害，又两天没吃东西，身体肯定是吃不消的。

      其实，在第一天的时候，我就已经有了一种饿的感觉。这种感觉以前很少有过，可能也是吧，在我们当代，最穷的人，也不会出现饿肚子的情况——买不了好菜吃，买面包吃也可以。在外面的市场上，一、两块钱的面包也是不少的。实在饿得受不了的时候，吃一、两块面包也可以填一下自己的胃。而我，除了喝点止血水，和云南白药粉泡着的水，真的没有吃过么了。很饿！在第一天傍晚，护士过来给我换针水，我跟她说：“我能不能喝点粥，很饿呀？”她回答：“现在还不行。”我接着问：“那我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喝粥呢？”“这个你要问你的医生才知道。”我知道，我的医生就是那个把领进这个的病房的女医生。我伴随着点头，“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专心打吊针吧。

      在住院的第一天里，我除了换了条裤子，也没有冲凉，甚至也没有用热水擦身，因为我觉得我的身体状况还不允许我这样做。第二天晚上，好像十点钟的时候，我才慢慢地走进冲凉房，用热水擦了身，把衣服也换了。

      坐回床上的时候，看了一下书本，想用书本的美味，忘却一下肚子里饿的感觉。没有成功，但书本我始终是要看的。坐着看了十来分钟，又躺着看了十来分钟。

      在那慢慢长夜里，病房的灯没有关过，我很难睡得着，一方面忍受着腰酸背痛的感觉，另一方面还忍受着饥饿的感觉。六号床的老先生，第一天的时候，情况看起来还不怎么明朗，但也可以喝一些粥，只是需要喂。而八号的老女士，可以坐起来自己喝粥，让我羡慕不已。然而，在羡慕的同时，我心中也感叹，人的身体真的很重要呀，身体不好，尤其是肠胃不好，山珍海味摆在你面前，也只能“望美味兴叹”了。

      每天早上，医生都会过来查房的。到了第二天早上，那个女医生过来了。我赶紧问她：“医生，我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喝粥呀，感觉很饿了！”她戴着口罩，声音从她口罩里发出来：“等一下抽一下血吧，看一下检查结果，如果里面不出血了，你就可以喝点粥了。”她离开这病房两个小时后，才有一个护士过来帮我抽血。当天，医生也没有来过，结果不知道。我只能继续吊着针水。

      一到中午，我老婆叫了外买，另外两个病床的家属也都叫了外买。六号病床的家属很多的，外买一送来的时候，病房里就好像出现聚餐一样。别人吃什么我看不到，但可以感觉到很好吃。我老婆就坐在我旁边吃，那些饭菜对她来说，可能只是一般，但对我来说，绝对是人间美味了。可以吃饭的感觉真好呀。他们吃饭菜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而我肚子里又多了一份强烈的感觉，那就是馋的感觉。

      可以毫无夸张地说，那时候，那怕是普通的一个馒头，对我来说，都是人间美食了。

      第三天早上的时候，那个女医生又来了，这次她很主动地跟我说：“七号病床，你今天可以喝点粥了！”我仿佛是被解放一样，心灵的解放，很开心。到了中午，我老婆就叫了一份瘦肉粥给我喝。我喝粥的时候，把里面的瘦肉全部夹了出来，只喝里面的粥。原来，可以吃东西，是一件那么美好的事情呀。晚上，我老婆回去了，我就自己打电话叫外买——瘦肉粥。除了瘦肉粥，好像也没有其他可以叫，不过能喝瘦肉粥已经很幸福了。

      可能吊了三天药水，身体也好了不少，躺得累的时候，我就坐起来，甚至可以站起来走走（护士没有看到的情况下）。我时不时透过病房的窗户望着外面的天空，外面的道路，外面的水，而那一切，那些日子，都是笼罩在朦胧的烟雨中。在病房里不觉得冷，穿着单件衣服坐着走着也不怕，有时候躺在病床的被窝里，还热得微微出汗。

      那时，能喝粥了，那种饿的感觉、馋的感觉终于消失了。现在，我虽然出院近一个星期了，但还是我对饿的感觉、馋的感觉还是深有体会的。

                    2019年3月16日星期六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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