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日历（一）
从我记事起，墙上就挂着本日历，然后父母每日都撕一页。“旧的一天过去，新的一天到了。”到了年底，那一本日历愈撕愈薄，最终没了。父母又买了一本新的日历挂上去。
我的记忆可以跳到很久以前。
那时候很调皮，在村里出了名，因此没少被父母打骂。玩伴还是有几个的，喜欢窜街走巷。经过一处房屋，那个老奶奶坐在门前那里晒太阳。阳光不淡不浓的从巷间抖落下来。落在她的头发上，头发霜白与阳光融合在一起，泛起淡淡的光辉。“你太祖母应该很老了吧？”我问那个叫叶的伙伴。他答不上来，后来他奶奶从屋里走了出来，告诉了我们，她八十六了。阳光落在她的手上，我可以清楚地看见她两只手，早已没有了肉，没有了血色，像枯掉带着灰点的树枝。
叶的奶奶向老人家介绍起我来了：“这是衡树的二儿子！冯衡树，你知道不？”她点了点头。
“现在我耳背，听不清楚了；眼睛也快瞎了，看不清楚了。”她很吃力的跟我们说，说得还是很清楚的。
在那里我们没有呆多久，就跑到其他地方玩了，但那次以后，我们每次玩，都会经过那里，然后停留一下，看一下那一个老奶奶。她知道我们来后，眼睛受到刺激似的，喜欢往我们的方面盯着看——应该还能看到我们。
“你那么好，等她过了后，你来帮她抬棺材吧。”叶的奶奶突然跟我说。那时候，懵懂，我点了点头。然而，那一句话好像有一股力量，钻进我的心灵，在心灵里萌芽，长枝。入了夜，我躺在床上的时候，这句话反反复复在我脑海里浮现出来，让我很难睡个安稳觉。“我那么小，棺材那么大，那么重，我抬不动吧。”我心里想。
第二天，依旧走街窜巷去，然后，在那里逗留一阵子。
那老奶奶不是每次坐那里晒太阳的，有时候，一点阳光没有，或下雨，她就在屋的房间里躺着。我们不会去打扰她。
下雨了，我不知道那是冬天里的第几场雨，空气显得很凝重。“娃，你今天不要出去玩了，衣服淋湿了没得换。”母亲跟我说。
旧屋，好像用泥土砌成的，那窗弄得小小的，外面空气中没有阳光，屋内显得异常的幽暗阴冷。这样的情况下，父母也不会开灯的，能省就省。我在一张旧椅上坐着，望着那小小的窗，还有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下雨的声音，多好听呀。哥哥上学去了，还没有回来，屋里的旧书桌里还有一些他用过的作业本。弟弟连走带爬的过去，想拿出那些作业本撕掉。“不准！”父亲制止了她，说话带着喝斥的语气，把弟弟吓到了，不敢前行，然后他一脸茫然看着四周。母亲过去把他抱了起来，“乖乖，我们不玩哥哥的作业本。”随即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父亲用木板做成的乒乓球拍。“玩这个！”
木椅上，桌上，被那个球拍敲得呯呯响，父亲又不开心了。于是母亲又抢过他的“玩具”，拿了一块布给他玩。起初，弟弟猛哭了一阵，没人理他，便慢慢停下来了。
“妈，那个五婶说，等叶的太祖母过了，让我帮她抬棺材。”我跟母亲说。
父母都惊愕了一阵，但很快就恢复平常了。“孩子，她是跟你开玩笑的。”母亲说。
父亲站了起来，走到日历前面，简单翻一下日历。“那个梅婶，今年八十六了，过了年就八十七了。”我感觉他语气有一点沉重，好像那个老人家随时都可能走一样。
我以为把这件事说出来会好很多，但那夜里，我脑海里依然不浮动着五婶的那一句话。同时脑海里也呈现出了那老人家走了，穿着新衣服、新布鞋，用布盖着面，静静的躺在地上的样子。想着想着，自己都有一些害怕。尿急了，鼓了很大的勇气才敢走出房间门，去厕所屙尿。
后面，想累了，终于睡着了。
雨在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早上起来的时候，天空变得特别清晰明丽。那是被雨洗过的天空。太阳从东边的高山上爬了出来，然后停在山尖上。阳光还很柔和，不足以驱赶空气中的冷意。
我在屋里，穿着两件毛衣——母亲织出来的毛衣。
吃了早饭后，太阳已经离开了山尖，在空中缓慢的游着。阳光开始热烈起来，与空气中的冷融合在一起，暖得特别惬意。我趁母亲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脱了一件长袖的毛衣，然后，偷偷跑了出去。
那天，那个叫叶的伙伴不在，听他家里人说去走亲戚了。其他的小伙伴都嫌冷，都不想出来了。
经过那里，那一个老奶奶又坐在门前的石墩上，眼睛半闭着。她今天穿的衣服很厚，黑色。阳光照在她的衣服上，有一点泛白。她一只手放在石墩的边上，另一只手握着一条佛竹——两只手指那么大，深黄色。那条佛竹应该很有些历史了，手握着的那一处，光滑锃亮。
没有伙伴，而四周也没有人，静得可怕。我很小心的在门前停了一下，然后轻轻地跑远了。“可能她没有看到我。”我心里想。我在门前停下来的时候，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一天，是我最无聊的一天了。
我见到叶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他不断向我介绍他在亲戚家吃的菜。“杀了一条公鸡，我吃了一个大大的鸡腿。……”他那天的话特别多，每个字都写满了炫耀的味道。我和其他伙伴听了，直咽口水。
我家里很久没有杀鸡了，那鸡肉鲜美的味道又在我心里萦绕了很久。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才杀鸡呢？”我回去问了问我母亲。母亲翻看了一下日历。
“快了，下次过节就杀鸡！”
在我们房子的旁边，搭了一很大的鸡棚，里面养了一群鸡，估计有十来二十条吧，都很肥大了，尤其是那几条公鸡。如果杀了其中一条公鸡，光吃鸡腿，都很满足了。
以爱与青春为名，陪你一路成长
不失初心，不忘初衷
一片荒草照野园
微信号 : mozuning804
就这样默默地写着自己的心灵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