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原山的映山红

初恋是美丽的痛苦，谁又能躲得过？一次就让你终生难忘，只是一刹那的精彩。    

（一）

      那年我刚满十七，告别了花季，匆匆地走进了雨季。因为我平时很少与人说话，喜欢安静性格内向，紧张的学业让我与外界接触甚少。我也是一位微笑女孩，对于每个人总是抱以微微一笑，就像青原山的映山红那样热情、那样美艳。  

      记得有一天，不善言辞的我硬被好友们拉去参加一个生日聚会，大家有说有笑，在霓虹下跳了起来。而我只能默默地坐在一旁，欣赏着他们优美的舞姿，领略着酒红灯绿的现代生活。  

     “可以请你跳支舞吗？”一位男生坐到了我的身侧。  

     “对、对、对不起，我、我、我不会跳。”  

      我有点语无伦次，借着闪动的灯光，是一张五官分明的笑容，英俊的脸上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我从来没有这样正视过一个男孩，一下子脸全红了马上低下了头不敢说话了。而他好像有意在接触我，自顾一个人说给我听，由于名内心的慌乱，他说什么我一句也没听进去。  

       分别时，他走在我身后轻轻地说了句：“太晚了，还是让我送你回家吧，你一人走夜路，实在不放心！”我吓得连忙摆摆手，拼命地跑了回家。  

      过了几天，我渐渐淡忘了这件事。上自习课时，好友偷偷地塞了封信给我，朝我神秘地笑了笑，让人有点莫名其妙。我小心地拆开怕被人瞧见，映入眼帘只是短短的两行并不怎么漂亮的字：伊梦，我们做朋友吧！请你不要拒绝，我是不会放弃自已的决定。相信我，总有一天会让你感动的！  

       信的署名是“秋叶”，就是那晚邀我跳舞，自顾说话又坚持要送我回家的男孩。他竟然是高三（2）班的“秋叶”，是我校的诗人，曾在校刊上发表过好多诗。好友还告诉我，他的原名叫邱烨，“秋叶”是他的笔名，是学校女孩眼中的白马王子。我用心地读了他的信，心也随着字里行间的真情流露“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叩开了我少女怀春的心扉。但我没给他任何回复，悄悄地把信撕了，因为我怕同学们笑我，更怕让家人知道。  

      从那天开始，“秋叶”每天下晚自习后，总是离我几米之外一个人默默地跟着，直到我的身影消失在家门口，他才放心在离去。那段日子，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夜黑星稀，他从未间断。我也在他每次转身离去的那一瞬间，心一次一次地泛起一阵阵的涟漪。  

  就这样一直到“秋叶”毕业，我们的情感也只是在蒙蒙细雨的季节里深藏着。  

（二）

       高考后，“秋叶”落榜了，他一人竟要去外地学开车。在离去的那天，他仍没有勇气来找我，只是叫同学给我留下了一首《青原山的映山红》：青原山   我的胸怀 / 映山红   你的微笑 / 如果你我之间 / 有一道美丽的风景 /那么等到 / 青原山的映山红   遍满山野时 / 我的胸怀   容纳下 / 你给我的   所有的微笑 。  

       当我赶往车站，喊着“秋”的名字时，他的身影已渐渐消失在月台。  

     “秋叶”走后，高三没读完，爸爸让我去了县林站上班，在那里我过上了无忧无虑的生活。与此同时，我的日子也期待着一份美丽的奇迹。  

       青原山的映山红又开了，在这样多姿多彩的春天里，我的心也溶入了青原山。  

       惬意的又过了一天，要下班了，同事告知有人找我。我好奇地走出办公室，一下子惊呆了，说不出一句话来。竟然是“秋叶”，近一年没见，他晒黑了许多，但不失往日的英俊，而且也成熟多了。  

        那天下班，我没有直接回家，“秋叶”用自行车把我载到青河水坝，坐在河边向我表白：“我第一次为女孩写诗的是你，为何让我等了一年多？”  

       “我——”  

      “你难道对我没有一点好感？还是不值得你喜欢？”  

      “不是这样的，只是我————”我欲言又止，其实在心里盼着他的真情告白。  

      “那就好，相信我！我会好好爱你的，会用我的生命去呵护你！”他吐出嘴里含着的一棵草，拉着我的手，望着我的眼睛说：“我一生只为你写诗，一生的点点滴滴就是为你付出！”  

       我感动得流下了泪水，告诉他我也在等，希望他有一天能听到我从心里喊出“秋”，这一天终于让我等到了。  

      于是我开始每天多了一些微笑，也多了一份的等待。有了秋的日子，我的生命就有了隔世横空的感动，有了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幸福。  

      秋叶每次出车回来，都捎上我最爱吃的巧克力，用自行车接我上下班；每次开车在外，忘不了给我电话，给我无微不至的问候。  

      记得我十九岁那天，他在外跑车，我以为他赶不回来。晚上十点多，他一身油污、捧着一束鲜花来我的面前，带我去了一家酒吧。十一点多，他把我送回家门口，塞给一个礼盒，飞快地吻了我一下，就匆匆地走了。后来我才知道，他车坏在路上，无奈把车扔在赣州，搭车赶回吉安；为我补上生日晚餐后，又急忙赶往赣州跑车去了。  

（三）

      好景不长，与秋叶交往一年多，这事被我的家人发觉了，遭到了全家坚决的反对。因为秋的家境不好，与我家门不当户不对。我妈打听到他是东原山村的，更是不让我们继续交往下去，就连上下班都是我哥接送。我好伤心，也好失落，脸上再也笑不起来。  

       我好想见见秋叶，但见不到他，日夜积虑，我终于病倒了：连续几天高烧不止，引发了肺炎住进医院。当我昏睡了两天后醒来，看到秋叶疲惫的伏在床头，我伤心的哭了，泪水滴在他的脸上。秋叶醒了，看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我忘情的扑进他的怀里。  

     “她醒了，你也该走了，”妈不知何时进了病房，语气中带冷地说：“你守着他已经两天两夜了，该回去休息一下！”  

      “不，阿姨，还是让我多陪一下伊梦，好不好？”  

    “别忘了你答应的事，请你不要再闹下去！”我妈回得有点绝情。  

     “有些事我永远不能明白的，但我会尽力去做，”秋叶跪下了，流着泪乞求着：“我真的离不开她，就算你可怜我，没有伊梦我真的没有活着的意义！”  

     “还是多尽力去做吧！说多了我也不信。”  

     “我一定尽自已的能力让她幸福、快乐，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哪怕用生命替换也不会后悔！只求阿姨能够成全。”  

     “你还是回家吧！你不会明白的，只不过是年少轻狂罢了。”  

     “梦，那你好好静养吧！我会来看你的。”秋噙着泪望了望我，妈妈的冷酷让他无奈地退离了病房。我移步走近窗前，望着他孤单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人郡中，任由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见到秋叶。出院后，我四处找他也没有任何消息，他开车的职业也放弃了。我每天只在无望中等待着，用心泪地读着秋给我的诗：……如果你我之间 / 有一道美丽的风景 / 那么等到 / 青原山的映山红  遍满山野时 / 我的胸怀   容纳下 / 你给我的   所有的微笑 。  

  因为他曾对我许诺：背着我上青原山看那漫山遍野的映山红。  

（四）

      我永远也不能忘记那一天———1995年10月13日，让我终生后悔、又痛彻心扉。  

      那是秋消失半年后的一天，好友来电话告诉我：秋叶出车祸死了！  

      噩耗如晴天霹雳！我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脑子里是一片混乱，好久才爬起来，不顾一切哭着往他家奔去。  

     在秋叶的家门口，我听到的是一片哭声，走进屋里，扑到了他的遗体上用力地捶摇他，哭喊他的名字。在他家人的搀扶下，抬头看到墙上挂着黑挽布的照片，他那英俊的脸还在对着我笑，我才相信一切都是真的，一下子昏了过去，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同学把我送回了家，并告诉我他的妈妈好恨我，是我害了他。原来秋这次回来，请求他爸爸答应带我走，不但没同意反遭了一顿打，他伤心绝望地骑上车就走，行至平安大桥与一辆货车相撞，连头都断了，当场就死了。  

      火化的那天，天下着细细的雨，我一人站在火葬场外，没有进去。听见他妈妈妈撕心烈肺的哭声，看着那徐徐升起的烟，我的泪和雨水融在一起，流进了心里面……  

      回到家，我什么也没说，狠心地把自己关进了房间，把收音机的音量放得最大，我痛快地哭了一场。妈怕我出事撞开了门，我怨恨地望着她，说了句：“你该满意了吧！就当你没有生养过我，”操起水果刀，用力地朝手腕划了一刀……  

      自杀没有死，而我的心却死了。没过多久，我一人悄悄地远离了家，去了广东惠州一个好朋友那儿。两个月后，我竟收到了妈妈捎来的一封信——————  

  梦，我的女儿：  

       原谅我，是妈铸成的错，你可以恨我，但妈不能没有女儿。其实，妈并不是不喜欢邱烨（其实当年不是嫌他家穷），只是我不肯原谅他爸，才有今天的悲剧。  

        二十二年前，我深爱着邱烨的父亲，他也曾许诺陪我一生一世。一年后当我从外地学业期满回来，他竟与另一位女子结婚。我没有问他理由，一个人悄悄离开了他。而我从此在心里恨上了这个男人，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命运捉弄人，二十多年后，你与他的儿子相爱，由于我的偏见，让你与邱烨有了今天的阴阳相隔。  

       在这里，是妈对不起你！那天邱烨离开医院，我随后就找到了他，再次向他提出，希望他能让他父亲告诉我当年背叛的理由。他父亲至死不肯低头，他与父亲争闹，非要他父亲答应，在没有结果之下，愤然离家出走。他没有来向你告别，因为他答应我的事毫无结果，何况我也不会同意。其实他并不知道，只要他能来，我会让步的。那次他回来，又与他父亲争执了起来，他爸愤怒之下打了他一耳光。绝望中他骑车离走，才导致了那场不该发生的惨祸。  

      我的女儿，回来吧！上一代的事让你下辈来承担，是我们大人造的孽，都是妈的错。我知道说什么也不能补偿你，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会每天向上天忏悔我的罪过。

                                                             求你谅解的妈

                                                                                                   1996.1.18  

（五）

       第二年春，当映山红开满山野时，我一人来到了青原山。秋最后还是没有实现他的诺言，只是把我的一个吻轻轻地带走了。  

        在一棵大树下，我把秋在19岁生日那天送的手表，连同已化为灰烬的信与日记，埋进了泥土。  

        青原山带走了我的梦，带走了我的心，带走了我的一切。而秋叶却永远地守在青原山，守望着每年映山红最浓艳的时候，我能依在他的身旁倾诉，与风儿和着他写给我的诗：  

         青原山     我的胸怀   

         映山红     你的微笑      

        如果你我之间      

        有一道美丽的风景      

        那么等到  

        青原山的映山红     遍满山野时      

        我的胸怀     容纳下  

        你给我的     所有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