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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家专访|王展云老师谈南方戏界见闻

近日,编辑经由刘连伦、班玉芬二位老师引荐,拜访了武生前辈王展云老师,所谈内容整理如下:


王展云老师

武生名家王金璐之子 



15岁带艺进上海戏校

上海戏校在解放之前有一个,培养了正字辈的老师们。解放以后到了1955年,又成立了一个上海戏校,率先开的是昆曲班,老师都是传字辈的老先生。一年之后又招收一批京剧班,同时还有评弹、淮剧、沪剧、戏曲音乐等班。我是15岁的时候进的上海戏校学戏,我属于带艺进校,上学之前我和我父亲学了不少戏。

言慧兰 言慧珠(反串老生)

这里面的老师有陈秀华、产保福、杨畹农、李君庭、黄玉麟、陈富瑞、李盛佐、李丽琴等先生,校长是俞振飞、言慧珠二位,俞振飞先生是正校长、言姑姑是副校长。言姑姑对我很照顾,学校演全部《龙凤呈祥》我演刘备,从刘备过江演到孔明吊孝,足足四个半小时,言姑姑是一赶三,前面《甘露寺》演乔玄,之后《洞房》的孙尚香,最后《孔明吊孝》演诸葛亮。

李君庭传艺

李君庭授课
(胡靓提供)

我进了戏校先和李君庭老师学习,李老师是有名的武生,一听说我是王金璐的儿子,对我也另眼看待,主动要求教我,说:“金璐的孩子得归我这儿,我是武生,我教他”,李老师教我第一出选的《乾元山》,哪吒耍乾坤圈,对我期望是很高,可惜彩排的时候我演砸了,掉了三回。等于是给李老师丢脸了,李老师也没说我什么,和我说这戏不适合我演,还是让我演我父亲的戏。

【雁儿落带得胜令】望家乡去路遥,想母妻将谁靠?俺这里吉凶未可知,他、他那里生死应难料。呀!吓的俺汗津津身上似汤浇,急煎煎心内似油熬。幼妻室今何在?老萱堂恐丧了!喂呀,劬劳,父母的恩谁报;悲嚎,叹英雄气怎消,叹英雄气怎消。


唱词参考
第二出就决定给我说《夜奔》,暑假之前还给我们布置了作业,让我们在暑假练这《夜奔》里的反飞脚、铁门槛等技巧,说谁练好了就教谁《夜奔》。

李君庭《驱车战将》剧照

说完了就暑假了,外地的同学都回家了,我没回北京,一个暑假就练这几下,最后练出来了,一开学李老师让我们练,同学们都把这事儿忘了,都说没练,李老师就问我练没练,我当时就来了几下,李老师很高兴。陆续的给我说了《周瑜归天》和《杀四门》等南方戏,《周瑜归天》这个戏难度挺大,扎着靠、踩着厚底、拿着枪和马鞭、从三张桌子上翻下来,我学这个戏还把腿蹲了,歇了不少日子。


沪上名师陈秀华

陈秀华

后来我又到陈秀华老师那里学老生,陈老师对我也很关照,陈老师资格特别老,和谭小培先生算一辈人,教我们的时候就六十多岁了,我学的时候16岁,学了《哭灵牌》《桑园寄子》《法场换子》《辕门斩子》这些戏,陈老师是老谭派、余派都教。路子都很讲究,就是岁数大了,嗓子不行了,教唱的时候就拿胡琴给我们示范,拿根儿洋火儿,就是火柴,撅几半当琴码,给我们拉,那句唱的不对,陈老师再小声哼一遍。


演戏不挑角色

陈老师说我武功有底子,学校演《失空斩》的时候,让我来王平,我们当时演戏不挑角色,什么配角儿都愿意演,实践出真知,我认为会的越多越好,会的越多上台机会就多,对学习是很有好处的。后来我搭班的时候,文戏武戏都可以演,《逍遥津》《战太平》《斩黄袍》《阳平关》《挑华车》这些戏我都能来,我自己评价自己,能耐不大,会的还算比较多的。


王展云 宋丹菊《改容战父》片段

我们学校还请盖叫天盖老给我们讲课,我们那时候都到练功房听去,盖老不给我们说武生,他给我们讲《击鼓骂曹》《桑园会》人物都是什么样的心理活动,《贵妃醉酒》应该怎么接酒杯。


《七侠五义》事件
王金璐 王玉田《七侠五义》剧照

1957年我父亲和王熙春、王玉田等几位老师,参与了援助建立陕西京剧团,那里比较喜欢武戏,我父亲的《铁笼山》《挑华车》都很受欢迎,经常是大轴。我父亲后来看势头这么好,就决定露露南方的《七侠五义》,这个戏情节紧凑、武打火爆,还有机关布景,很有看点。果然这一演就轰动了,我父亲带着头、二本《七侠五义》到山西、河北、内蒙、银川、兰州、青海等地都演过,我1959年底就找我父亲去了,和他一块参加的巡回演出,开拓了眼界。

王金璐主演头本《七侠五义》戏单

《七侠五义》这个戏,最难的是《铜网阵》,这里有机关,一按机关高台就能撤掉,我父亲要顺势掉到大网子上,这个表演要配合锣鼓,很讲究配合。天天演这个,都没问题。有一天疏忽了,一个外行的工人师傅接手了这个活儿,本身要在“吧嗒仓”之后才按开关,结果刚“吧”他就按了,给我父亲来了一个措手不及,当时就把腰给摔坏了,实在演不了了,只能回北京治病。马连良爷爷、侯宝林大爷、吴晓玲先生都帮着我们介绍大夫,我父亲支了一个钢架子,只好慢慢的调养。

怀念李洪春爷爷

李洪春

这时候李洪春李爷爷找我父亲,让我父亲教他的两个儿子,李玉声和李润声,李爷爷说:“他们俩有基础,你现在病了给他们点拨点拨就可以了,我不让你白教,你把展云交给我,他是文武老生,我教他正合适”,我父亲当然是很高兴了,打这儿起我就每天去朝阳门新鲜胡同,找李爷爷学戏,当时一块学戏的人不少,钱浩亮在那里和李爷爷学《截江夺斗》,我学《秦琼表功》,他练完了我练。这期间我受益很多,李爷爷教了我很多冷门戏,像《火焚纪信》《骂王朗》《太平桥》我都学了,足有二十多出戏,那段日子非常难忘,我至今还很怀念李爷爷。


《请宋灵》与“无上荣耀”

1962年的时候,我母亲给马连良爷爷帮忙,有时候回个观众信件,修改个剧本什么的,像马爷爷和裘盛戎先生的《战北原》,就是我母亲给改的本子。我就有时候跟着我母亲到马爷爷那里串门,有一回马爷爷和我说:“干脆你进我们团得了,你回去把会的戏列个单子,我选一出,你演一场让大家看看”。我回家就赶紧列单子去了,后来马爷爷看的时候,发现我还会《请宋灵》,和我说:“你演这出得了,我以前看过小达子演的,好多年没看了”。

马连良《赵氏孤儿》剧照


我排了一天戏之后,在吉祥戏院内部演出,那天李洪春爷爷给我在后台坐镇,马爷爷还动员了马富禄、李多奎、谭富英等先生来看戏,说:“金璐的孩子演《请宋灵》都来看看,老没看这戏了。”这对我来说真是无上的荣耀。那天金兀术是张韵斌、朱锦华的哈迷蚩、杨少春的岳云,大家配合的也都很好。演完之后,马爷爷和我说:“行了,你回头就来上班吧”,后来马爷爷看我们家那时候也有些困难,就和我说:“你先外头跑跑去,把钱挣够了,你再回来,只要我是团长,你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金小楼《请宋灵》剧照

我就奔了广西京剧团了,打炮戏《逍遥津》《挑华车》,给张云逸张大将演出过。小地方也有能人,剧团再小也有好角儿,我在赤峰搭过一个京剧团,算三四等剧团之间那么个样子,那里挑班的是孟幼冬先生,她是孟小冬先生的妹妹,水平也很高。等我再回来就文化大革命了,马爷爷也去世了。

南方见闻

鲍毓春《斩颜良》剧照
(胡靓提供)

由于我学戏在南方,所以看了不少南方的戏,像鲍毓春大爷,武生、花脸戏他都唱,我看过他的《雅观楼》,还有《劈山救母》的二郎神,最难忘的是《探阴山》,鲍大爷演包公,三张桌子翻下了,这事我回北京的时候和马连良爷爷还说来着,马爷爷开玩笑说:“回头盛戎唱这出,咱也摆上桌子”裘先生听完说:“那我得摔死”。


有一次在人民大舞台,看江苏省京剧院周云霞、周云亮姐弟的戏,周叔先唱《挑华车》,之后演《虹桥赠珠》的哪吒,下五张桌!太高了,桌子得在台上现搭,拿大带都给绑起来,放在上场门边上,好多人在后面扶着,周叔在上面一个跟头就下来了,翻容易,落地难,真是艺高人胆大。

张桂芬 赵如泉《拷打吉平》剧照

我看过一回赵如泉老先生的戏,赵先生比周信芳先生岁数还大不少呢,上海叫他赵老开,和麒老牌、唐老将并称沪上三老,那天是老艺人汇演,赵先生演的《拷打吉平》,那么大岁数了,在台上还摔吊毛,演的特别逼真,我看着都害怕的慌。

郑法祥《金刀阵》剧照

郑法祥爷爷,我见的时候都七十多了,我才十六岁,那时候他正给陈正柱老师说《借扇》,手里老拿着那么个棍儿,还挺沉的,比拐棍长,比金箍棒短,也不拄着,没事就拿着,有时候耍几下,我好奇就问:“您这棍儿也不拄,您老拿着有什么用啊?”郑爷爷说:“我就不唱戏啦?没事练练,这手不能没劲儿。”那时候我也不懂,我有一回问:“您那猴儿怎么演的那么好啊?”郑爷爷都不搭理我。

郑法祥

后来霍鑫涛老师就点我:“别提猴儿,你得说大圣”,这之后我就明白了,第二次我又问:“爷爷,您这大圣怎么演的那么好啊?”,郑爷爷当时脸上就有笑模样了。和我说:“回头上我那铺子瞧瞧去,我给你酸梅汤喝”。我问:“为什么叫大圣啊?”郑爷爷回了句:“我们爷俩儿吃人家一辈子了”。郑派的猴儿都是大开大合,大的时候身上特别大,小的时候又能缩起来,单一路。

张桂轩《白水滩》剧照

1954年我父亲到南京慰劳解放军去,演的《劈山救母》,散了戏正换水衣子呢,来个老头,声音特别洪亮:“小武生儿呢!我瞧瞧这小武生儿,这小武生儿腿真好,”来的谁啊?张桂轩张老,那是南边的武生前辈,比我爸爸得大四十多岁呢。

周院长最反感别人说他是海派

周信芳 王金璐《战长沙》剧照


周信芳院长的戏我也没少看,他最反感别人说他是海派,周信芳院长排《义责王魁》的时候,我就在边儿上看着。我爸爸和周院长有一回遛弯,周院长说:“金璐,咱爷俩唱出戏吧”还没说唱什么呢,我父亲就猜出是《战长沙》了,周院长说“你这小鬼真机灵”。我父亲说:“这黄忠和老爷我都会,您先挑,剩下的我来”周院长说:“我来那老的吧”,我父亲说:“那我可收您啊?”周院长一听乐了,又来了一句:“嘿,你这小鬼”。那天是贺永华,贺叔的魏延,演的也很出色。

王金璐 贺永华《两将军》剧照

贺叔没事也爱和我聊天,有一回和我说他搭过一阵杭嘉湖,贺叔说:“当时我唱花脸,人家问我《龙凤呈祥》的张飞会不会,我说会啊,又问我全的会不会?我以为就到《三气周瑜》呢,人家问《张飞洗脚》会不会,我都头一回听说。”原来人家这演完气周瑜,张飞回营就在台上让人拿洗脚盆,配合这曲牌表演烫脚,属于开哏的戏,如果是打对台,中间还得有条河,张飞得真到河里戏,不光他洗,还得招呼台上这些个兵,还有台底下看戏的一块洗,洗完了再上台。

刘斌昆《活捉三郎》剧照

贺叔说:“我看完这个,一天也没演就回天津了。”刘斌昆刘爷爷接话说:“我也搭过那儿,我就够能胡闹的了,我闹不过他们,搭了几天我也撤了,那真是打对台,露天演出,两边对着演,都唱《空城计》,观众一会儿看这边儿,一会儿看那边儿,谁热闹看谁,有一边的诸葛亮嗓子好,观众都被吸引走了,另一边的诸葛亮不干了,把八卦衣一脱,城片儿一撤,这诸葛亮直接从城楼上翻下来,拿把大刀和司马懿对枪。”这些演员都有一身过硬的功夫,为了生存很不容易,这种环境对演员也很锻炼,但是技巧不为艺术服务,完全是商业化的演出,艺术性是很低的。(王展云口述 川页LCP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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