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好人生的答卷

想到高加林的悲剧命运，想到刘巧珍的不幸遭遇，我的心隐隐作痛。

人生，是一个极为复杂的命题，写好它的答卷并非像做1+1=2的算术题那样轻而易举。作为观众，作为旁观者，自然会同声谴责高加林抛弃刘巧珍的行为。但是，设身处地想一想：假如我是高加林，假如我是刘巧珍，会怎样面对？面对两个同样狂热地爱着自己的女子，一个美丽多情纯洁善良，一个活泼大方且有文才地位；前者没文化自然也没有文学方面的共同语言，后者有才华且语语投机；与前者结合自己的才华将不会有施展的机会，充其量只能在小山沟里逞能，与后者联姻则可脱离贫穷落后的乡村远走高飞，到心驰神往的江南都市生活。这是一道二难的选择题，现实生活不容许你模棱两可，迫使你必须给出明确的答案。

复杂的社会，多变的环境，严峻的生活，都牵掣着他写好人生答卷的手。高加林是无辜的，但他又是有罪的。他在追求幸福、决定自己生活道路的时候，把个人的砝码全部加到天平的另一头，而将个人道德以及对社会应负的责任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里牵涉到如何认识“幸福”的问题。何谓幸福？马克思认为，为大多数人的幸福而活着的人才是幸福的，只有建立在大多数人幸福之上的幸福才算得上真正的幸福。高加林却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得到的是一杯苦酒。这对徘徊在人生十字路口觅求幸福的年轻人来说，难道不是前车之鉴？

希望有较好的境遇和生活，实现自己的抱负，寻求幸福，并为幸福的到来而奋斗，本无可非议。但在考虑个人的这一切时，应该考虑现实生活提供的可能，考虑个人对社会应尽的各种责任，同时也顾及别人的幸福，然后通过正当合理的手段达成目的。脱离现实的利己主义者往往受到生活的嘲弄，高加林就是很好的例证。

啊，人生，多么复杂的人生！愿我们都能廓清环境造成的迷蒙雾霭，踏上康庄大道。让我们都写好人生的答卷，愿高加林的悲剧不再重演。

                                     1984.10.18

                      原载《东城电影》1984年11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