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歌
林歌，80后，文学爱好者，旅游规划师。行遍千山万水，写过四海八荒。新浪微博@林歌，公众号：握刀听雨堂
代表作：武侠系列《银月洗剑传奇》《刺世嫉邪赋》《凤凰东南飞》《光明皇帝》，青春系列《南塘》《一场游戏》《一个地方，两个姑娘》，两京系列《长安古意》《东京梦华》，诗集《江湖故句》等，计1000万字。
卷2：月阙卷
南溪
剑，闪动着深秋冻人的冷光，刺向蓝玉棠。
蓝玉棠闪动身形，挥舞着那支像血一样红、玫瑰一般艳丽的不死玉箫，将剑光急急格挡向一侧，紧跟着叱喝一声：“哪里来的鼠辈，尽做偷袭之事？”
剑光遇到不死玉箫，突然消失。
持剑人将剑尖垂落，倾斜向下。
只见一个文儒优雅的青年，握着长剑，正用一种莫测的眼神看着他，任由那些被剑气击散的菊花花瓣，落满一地，落了他的一身。
这人，赫然就是那自请做车夫的年轻人，鸢肩公子。
蓝玉棠收起不死玉箫，隐在肘后，斜睨着眼角，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笑着道：“兄台剑法超群，迅疾无声，剑都要刺进在下的咽喉了，在下才发觉，真是厉害，真是失敬。以兄台的武功才学，放眼整个江湖，已可跻身于顶尖之列，只是不知为何甘愿委身做一个低等的车夫，欲意何为？”
鸢肩公子冷哼了一声，像是憋了一肚子气，道：“做别人的车夫，也比某些冒充别人儿子的做派，要高尚得多？”
蓝玉棠仿佛没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
他歪着脑袋，用眉角余光打量着他，疑惑道：“冒充别人的儿子？兄台，不知此话该从何说起？”
长孙无垢突然笑得好爽朗，指着鸢肩公子冲蓝玉棠道：“坏鬼书生，你有所不知，这位甘愿做车夫的鸢肩公子，可是掷金山庄大老板李洛厌的公子哦。”
她这么一说，蓝玉棠豁然明朗，知道怎么回事了？
昨天，他本想冒充李洛厌的兄弟，却偏偏被人认成了李洛厌的儿子，狠狠地骗了一把盐帮枭霸和染坊巨贾伍俊如。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居然消息这么快就传到了正主儿的耳朵里，真是羞煞人也。
不过，仔细想想，蓝玉棠觉得，这可能是李洛厌告诉他的吧。
毕竟，昨天晚上，李洛厌曾经和枭霸、伍俊如一起，在尚书大人的面前，狠狠地告了他一状。
一想起昨天晚上被人告状的事儿，蓝玉棠不由又看了长孙无垢一眼，意味深长。
长孙无垢被他看得有些发毛，道：“坏鬼书生，你想干嘛？”
蓝玉棠道：“你真的没有去过山中别院？”
长孙无垢跺着脚，有些不耐烦地道：“你说的那个山中别院，究竟是个什么所在，又有什么魔力，我为何一定要去过？”
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向鸢肩公子，道，“喂，赶车的，你真的是掷金山庄的大少爷？”
鸢肩公子叹了口气，一副本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的样子，道：“不错。”
长孙无垢道：“所以，你是生在这里，又长在这里喽？”
鸢肩公子道：“二十年来，我虽然也常常在江湖中走动，但总得来说，还是呆在这里的时间多一些。”
长孙无垢道：“这么说，你对这里很熟悉喽？”
鸢肩公子双手负在身后，四野里看了看，缓缓地道：“这方圆百里之内，哪里的鸟鸣最动听，哪里的野物最肥美，哪里的风景最宜人，哪里最适宜读书，哪里最适宜练剑，在下还是略知一二的。”
长孙无垢道：“那你可知，这里可有什么劳什子的山中别院？”
鸢肩公子弯腰，拈起一朵刚刚被剑气激起的菊花花瓣，放在鼻端嗅了嗅，道：“李家虽然不是名门世家，但家父凭得一些小手艺以及江湖朋友的捧场，倒也在各处置了那么一些居所别院。只是不知这位蓝公子，说的是哪一座？”
蓝玉棠想了想，道：“我说的不是你家的别院，是一位朝廷大员的别院，他是当今天子的岳丈，户部尚书郭雀儿。”
鸢肩公子将那朵菊花放进袖中，缓缓地道：“这方圆百里的大别院，即使不是李家的家产，应该也跟李家有一些牵连。至于你说的那位曾经在此购置了别院的尚书大人，在下倒是真没有听过。再者说了，尚书大人权倾朝野，又怎会看中这荒山野岭？”
蓝玉棠笑道：“嚯，好大的口气，果然是家大业大的有钱人呐。”
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道，“怪不得你剑法这么好，我都忘记了，你除了有个以赌闻名江湖的好爹，更有个名震江湖、曾经击败过剑三十的二叔。”
鸢肩公子脸色突然沉了下来，像是很不喜欢这个话题。
蓝玉棠却像是没有感受到他的异样，继续道：“对啦，别人都叫你鸢肩公子，这个名号有什么寓意，你的真名叫张什么来着？”
鸢肩公子冷脸。
长孙无垢噗嗤一下笑了起来，指着蓝玉棠道：“你个坏鬼书生，果然坏透了，他都说他是李洛厌李大老板的儿子了，你居然还问他叫张什么？”
然后，看着鸢肩公子，也跟着问道：“你到底叫什么？”
鸢肩公子叹了口气，像是拿她没办法，淡淡地道：“李南溪。”
长孙无垢道：“李南溪？名字倒是人模狗样的。”
蓝玉棠笑道：“这位李南溪公子，既然你对这里很熟悉，不如带着我们找一找，看看到底有没有郭尚书的别院，好不好？”
长孙无垢也道：“你就带他去找找吧，也好让他死心。其实，我也很好奇，那个山中别院，究竟是个什么劳什子的所在？”
这时正午已过，他们一行三人，便浩浩荡荡地走出销金窟，来到街上，走入后山。
可是，一走进山中，蓝玉棠立刻眼前一黑。
放眼望去，四下全是莽莽的林野，葱葱的草木，甚至连入山的路径都遮盖住，根本就分不清方向。
蓝玉棠左顾右盼，不知该往哪里走？
李南溪道：“蓝兄，咱们该往哪里走？”
蓝玉棠道：“你不是对这里熟吗，你说该往哪走？”
李南溪无语。
蓝玉棠突然灵光一现，像是想起了什么，道：“有了，我昨天是晚上进山的，所以，我们晚上再来，到时候跟着感觉去找，一定能找到的。”
长孙无垢气得都要打人了，但又无可奈何，只好跟着，怏怏地又原路返回。
一路上，当然抱怨个不停。
走着走着，三人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阵窸窣的衣袂带风的声音。
与此同时，他们就看见几条人影，已经自森林的深处，飘然而来，身手十分矫健。
瞬息之间，便已到了数百步之外。
三人急急地躲在一棵古树之后，悄悄观望。
长孙无垢低声道：“这是谁？”
这话是冲李南溪说的。
李南溪摇了摇头。
长孙无垢蹙眉，白了他一眼，道：“你不是说，方圆百里之内，都很熟吗？”
李南溪道：“这两个人，来自百里之外。”
蓝玉棠噗嗤一下笑了。
他仿佛没有料到，看似一本正经的李南溪，居然也有此幽默的一面。
长孙无垢看着他，低叱道：“坏鬼书生，你笑什么？”
蓝玉棠指了指那团黑影，道：“有俩人，我倒是认识。”
长孙无垢道：“谁？”
蓝玉棠看了看她，若有所思。
长孙无垢伸手，在他胳膊上捏了一把：“说呀，吞吞吐吐，装模作样。”
蓝玉棠疼得差点儿喊出来。
忍了好久，才后退几步，看着长孙无垢道：“如果昨天晚上到山中别院的人，真的是你的话，你也应该见过的。因为他们，一个是那位尚书大人的管家，段志玄。另外一个是他新招募的帮手，杨路蟾，人称金枪无敌，很有名的。”
长孙无垢歪着脑袋道：“哼，我就听说过。”
蓝玉棠似笑非笑，道：“因为姑娘你见过的，都是一些身负着江湖中各大门派武功精华的主母太太和千金小姐们。像金枪无敌这种臭男人，又怎么会听说呢。更何况，你们大光明城不是一向都看不起我们这些臭男人的嘛，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在二十年前，就敢去挑战男人中的男人，剑三十。”
长孙无垢有点儿急了，叱喝着他道：“喂，你这话什么意思？”
蓝玉棠道：“我的意思是说，你为什么不承认自己就是大光明城的城主呢？昨天晚上你那股子大胆的劲儿去哪里了？”
然后，扭头看了李南溪一眼，道，“喂，李公子，昨天晚上你又在哪里？你们不是一直都一起的嘛，她不在的话，你应该知道的，你给做个证呀。”
李南溪看了他一眼，仿佛不想搭理他，抑或说不想牵扯在他们的纠葛中，沉沉地道：“我们还是跟上去，看看那位段志玄和杨路蟾去哪里吧，说不定跟着他们，还可以找到你说的那个什么山中别院呢。”
蓝玉棠一拍大腿，道：“对啊，都是你们跟着打岔，差点儿错过大事。”
说着，脸上骤然变了颜色。
放眼望去，只见林野茫茫，四下里一片静寂。
段志玄、杨路蟾以及其他几个人，都已不见了踪迹。
蓝玉棠喘了口气，愕然地看了看李南溪，又看了看长孙无垢，道：“你们可瞧见，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长孙无垢好像还在生他的气，抱着膀子，不理他。
李南溪则一指正前方，道：“他们好像去销金窟了。”
听到这话，蓝玉棠脸色微微一变，有些担心地道：“哎呀，不好，他们可能是冲着红柳姑娘去了。”
说着，他将段志玄、杨路蟾为了红柳争风吃醋，而被羞辱一顿，然后又跟自己发生冲突打起来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听得李南溪和长孙无垢愕然不已。
长孙无垢当然不会放过贬损他的机会，嘲笑了他好一顿。
蓝玉棠却像是没有听到，他只是喃喃地嘀咕着什么，“那位华武贵，不是跟他们一起的吗，为什么不见了踪影？是不是另有任务？”
长孙无垢还在揶揄不已，道：“坏鬼书生原来还是个色鬼书生，争风吃醋，哈！真是好大的排面。怪不得我送个信，会被人送进那位红柳姑娘的闺房里。老实交代，你们两个是不是早就已经……”
蓝玉棠却忧心忡忡地道：“哎呀，不好，这两个家伙，一定是因为昨天在销金窟里受了侮辱，怀恨在心，所以现在要去报复红柳姑娘。作为她的好朋友，红颜知己，我可不能见死不救。”
随即，他又突然想起早上的时候，红柳对他态度的转变，心里竟有了几分旖旎温暖之色。
这样想着，脚下便已经动了起来，朝着销金窟的方向飞奔。
而李南溪和长孙无垢，则跟在他的后面，似乎是想看他究竟想干什么。
段志玄一行人，果然是朝着销金窟的方向而去的。
此刻，销金窟的姑娘们，经过了一夜的迷醉，还都沉浸于梦乡中。
整个院子里都静悄悄的，没有声息。
段志玄、杨路蟾和另外两名大汉，伏在屋顶上，四下里观望了一阵。
他们见里面没有动静，负责守卫的护院们，也都懒洋洋的没有任何警戒意识，便矮着身，沿着勾栏，朝着红柳所住的独院蹿了过去。
两个人奔门，两个人奔窗，气势汹汹，杀气腾腾。
但更多的，却是带着欲望的猥琐。
蓝玉棠刚想跳下去帮忙，打跑“狩猎”的坏人，来个英雄救美，却被长孙无垢给硬生生地扯住，动弹不得。
蓝玉棠急急地道：“你这是干什么，要出人命了。”
长孙无垢笑道：“尽管放宽心，你那娇滴滴的红颜知己，可是风月场中的老手，你以为会这么容易让人得手？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蓝玉棠看看李南溪，急道：“喂，李公子，这销金窟可是你家罩着的，现在你家的红姑娘要被人占便宜了，管不管？”
李南溪笑笑，道：“长孙姑娘说得对，看看再说吧。”
蓝玉棠急得直搓手，只好耐心等待着。
只见那四人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没发现屋子里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便相互看了看，然后一起推门推窗，而入。
还未进去，却全都愣在当场。
四人甚至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像是被什么给惊吓住了。
因为他们发现，红柳早已梳洗打扮完毕，此刻正对着门，端坐在圆桌前，喝着煲了一个晚上的辣汤，用筷子夹着一块油馍头，蘸着汤汁，吃得不亦乐乎。
看着他们进来，居然笑意盈盈，没有显现出任何惊讶的样子。
甚至连喝汤，夹咸菜丝的筷子，都没有停下来。
四人的眼睛都看直了，几乎连大气也不敢出。
犹如见到了传说中的千年僵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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