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诗名盛于开元、天宝间,多咏山水田园,有“诗佛”之称。
他自幼聪慧,九岁时便能写诗作文,与他小一岁的弟弟王缙声名满乡。特别是在音乐方面的天赋,更为人称道。
传说,有一次,有人拿到一幅奏乐图,不知到题名。
王维看过之后,便说:“这是《霓裳羽衣曲》的第三叠第一拍。”
有人不服,请来乐师演奏,果然分毫不差。
少年成名的王维,满怀一腔抱负,离开了家乡,前往长安,求取功名。
长安居,大不易。
偌大的长安城,似乎对少年王维并没有太多的善意。
他四处碰壁,摆放朝中大佬,全都避而不见。
让他更心烦的是,他听到了一则小道消息,即将到来的秋闱考试,京兆“解头”在考试前就已经确定了人选。
这个人是此次一通应试的书生张九皋。
京兆“解头”,即京兆试头名。
据说张九皋请人向当时的天子姑母太平公主求了情。
太平公主承了情,已命试官将张九皋定为解头。
王维本想凭真才实学夺得“第一”,但是,他在长安并没有门路。
孤苦无依的少年王维,奔走在长安城,感觉前途迷惘,再也看不到任何机会。
他的心情很是低落。
外面明明很热闹,可热闹是他人的,与自己无关。
园子里有人在赏菊,客栈的包厢里有人在喝酒,到处都是茱萸的香气。
是重阳佳节了。
王维打开窗子,看着街上热闹的人群,越发想念故乡和亲人。
客栈的老板路过他的房间,看见他闷闷不乐,便劝慰他说:“今天是重阳佳节,外面很是热闹,而且天气也不错,客观为何不出去散散心。”
客栈主人的一席话,让王维更加思念家乡。
不知道父母和兄弟们此刻在做什么。
他们是否在欢天喜地的过节?
他们可曾想到了远方的自己?
王维将思绪拉回,想着反正无事可做,倒不如听从客栈主人的建议,去外面走一走,散散心。
九月的天气,虽然有些凉了,但天色很好,天空湛蓝。
朱雀大街上熙熙攘攘。
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到处都是奔走的人群,到处都是菊花的香气,人们饮着菊花酒、品着菊花茶,吟着关于菊花的诗,挥毫临摹沿街的菊花图。
空气中洋溢着节日的喜庆气氛。
可热闹是别人的,属于王维的,只有愈加浓烈的思乡之意,以及莫名的孤独和落寞。
他的身后响起一个清脆的叫声,“哥哥,等等我。”
他地心像是突然被什么敲到,猛然一顿。
他赶紧回头,看见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从他身旁跑过去。
在前面,有一个年龄稍大一些的男孩正在那里等着。
前面的小男孩牵起赶过来的小男孩的手,笑着说,“我们要快点了,隔壁李家的兄弟一早就往后山去了,我们不能让他们等太久。”
兄弟俩就这样欢天喜地的笑着走远了。
此时的王维,待在原地,感觉刚才的画面是那么熟悉。
仿佛时光倒流般。
他想起了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弟弟,王缙。
那是一个跟自己一样聪慧的小家伙。
他仿佛看到,这个弟弟现在也在家乡的山顶上,冲着自己正在欢快地叫着,“哥哥,你快上来,就等你了。”
离开家乡,来长安之前。
王维也常常跟弟弟王缙去登高望远,为家人祈求平安。
他们会在衣襟上插上茱萸,一起品尝甘美的菊花酒。
多么快乐的时光。
此时此刻,王缙一定会因为自己没有跟他一起登高而遗憾吧。
或许,他正遥望着长安的方向,思念远方的自己吧。
想到这里,无限愁绪涌上心头。
于是,王维写下了思念亲人的千古名作,《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好诗,好诗!”
有赞叹声传来。
说话的,是一位儒雅的贵公子。
王维认识这位贵胄公子,知道他是当今天子的弟弟,歧王李隆范。
他曾经以诗投帖当朝一位大人物的时候,曾经见过歧王。
歧王也听说过王维的诗名,今日刚刚登高回来,没想到与王维相遇。
歧王邀请王维前往王府。
一番交谈之后,他知道歧王有爱才之名,便将京兆试官已拟定张九皋为解头的消息说了出来。
歧王虽然爱惜王维之才,但也略感为难。
不仅是因为太平公主是他的姑母,更因为,太平公主权势熏天,自己这个惨遭猜测的侄儿如何能说动她。
但是,他又不想王维因为这件事而被张久皋压在头上。
左思右想之下,终于想出了一个绝妙主意。
他知道,太平公主也喜欢读诗写诗,还喜欢琵琶乐曲。
如果能够让姑母了解到王维在在诗歌、音律方面的才能,说不定会改变主意。
他告诉王维,如果想中“解头”,需要这般这般……
几日后,王维换上一身锦华秀袍,打扮得风姿卓绝,带上自己精心写作的十首诗和一首琵琶新曲,跟着歧王前往公主府。
到了公主府,太平公主设宴款待,并安排乐舞助兴。
酒酣正浓之时,歧王唤王维进见。
太平公主一见王维,惊为天人,只见他“妙年洁白,风姿都美”,一下子便呆住了。
她问歧王,这是何人?
歧王笑而不答,之时让王维献上自谱的琵琶新曲。
只见王维“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
高超卓绝的精湛技艺和酣畅淋漓的传神情感,深深地拨动了太平公主的心弦。
一曲终了,太平公主动容,高呼,真乃知音也。
她问王维:“此曲何名?”
王维起身回答:“《郁轮袍》。”
歧王又趁机说道:“这位王先生,不仅精通音律,擅奏琵琶,而且就文章而言,恐当世也无人能及。”
公主听了,便问王维有何佳作于世间流传。
王维再便将事先抄录好的诗卷奉上。
公主阅罢,又是一阵惊奇。
因为这些诗篇都是太平公主平常吟咏的,也是最喜欢的。
由于王维声名不显,她原以为这些诗篇都是古人的佳作,今日才知,全部出自王维笔下。
太平公主惊为天人。
歧王见此情景,知道时机成熟,便道:“姑母,近日京兆试即将举行,如果能够将王先生点为头名,必将成为大唐官场和文坛一大佳话。但是,侄儿听说,张久皋已经托人给京兆尹,要点张九皋为头名。”
公主听罢,笑道:“张九皋确实托人找过我。但今天见了先生大才,如果将头名给了别人,会被骂死的。好啦,你尽管参加京兆试,凭借自己的真凭实学,去跟张九皋一较高下吧。”
王维大喜,心下放宽。
京兆试毕。王维得中解头,一举登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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