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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权发展水军,向海洋要希望,为何屡屡受挫折

世界近现代史以来,各强国围绕海权展开了激烈争夺,尤其是工业革命以后,伴随着全球化进程不断加速,掌握海权的国家一直主导着世界的秩序。公元前3世纪,古代欧洲人就已经充分的懂得了海权的重要性---控制海洋就等于控制了欧洲。

德国历史学家、诺贝尔文学奖蒙森在《罗马史》里提到一个典故,公元前三世纪,罗马和迦太基(今天北非突尼斯)进行了三次布匿战争,罗马在第一次布匿战争中,通过海战战胜了善于航海的对手,控制了地中海的制海权。此后凭借对海洋的控制,他们得以建立了欧洲历史上最耀眼的罗马帝国。

19世纪末美国军事理论学家马汉在《海权论》一书中,为了论证海权的重要性,曾经引用了第二次布匿战争中的一个例子,即公元前218年迦太基主帅汉尼拔带领6万大军,越过直布罗陀海峡,穿越今天的西班牙、法国,翻过阿尔卑斯山,本欲反攻罗马,却遭到全军覆灭的命运。迦太基的战船全部被罗马俘获,并向罗马赔款。

马汉认为:“如果汉尼拔走的是海路,那么,他出发时所率领的6万大军,就不会白白损失掉33000人。”

汉尼拔的遭遇带来了很多启示:首先,控制海洋能够给行军带来方便,避免长途跋涉可能遇到的伏击危险;其次,海洋可以提高出兵的速度,可以获取无限的鱼盐资源,从海洋上进攻,率先夺取对方的海上城市,可以增加经济来源;此外,军队乘战船走海路,可以做到飘忽不定,陆地上对于战船发起进攻的时间、地点都不能进行有效的提前侦查,所以陆地国家很容易被海洋国家所克制。

我国古代并非没有人认识到海权的这些优势,三国时期,东吴雄主孙权对海洋曾经充满了期待。赤壁之战后,东吴凭借优势的水军在长江上大胜了北方的曹魏军队,随后整个国家进入了相对平稳的三分状态。孙权在世时,吴国先后发起了四次合肥之战,结果虽然在兵力上占据巨大优势,孙权却始终无法战胜魏国。

对东吴来说,当时有两方面的弱势,严重的影响了逐鹿中原的计划:

1、缺乏战马,虽然东吴水军强大,但是一旦登陆长江北岸,在魏国骑兵的冲击下立刻溃不成军。《三国志·张辽传》记载,东吴十万大军攻打合肥,居然被张辽带着几百骑兵打得狼狈。

2、人口缺乏,华夏族崛起于黄河流域,三国时期长江以南多数仍属于未开化之地,人口稀少。这从根本上导致东吴无论从军事上还是经济上,无法对抗魏国。

针对这两个情况,孙权把他的目光投向了海洋。《三国志·吴主传》和《三国志·陆逊传》记载,孙权为了发挥东吴水军优势,同时弥补自身的短板,做了两个计划:

1、公元230年,孙权称帝的第二年,就派出卫温和诸葛直带甲士万人,寻找夷州和亶州(日本),希望从那些地方能够找到人口,把他们迁回来以充实国力。

2、派张弥、许晏出使辽东,与公孙渊结盟。后来公孙渊背盟,杀了东吴两位使节,孙权一度计划从海路发兵征讨公孙渊。陆逊在劝说孙权时说“乃惜辽东之众与马,奈何欲捐江东万安之本业”,陆逊把孙权对辽东耿耿于怀的目的说得很清楚-----人口和战马。历史上我国东南部虽然产马,却因为马高、体重、体力等原因,不能用来作战马,南宋宰相李纲在制定反击金人计划时,官员宋齐愈就曾经指出南方战马的短板。

除了在战略上积极主动,东吴在技术上也做了充足的准备:他们打造了非常先进的战船,大幅度的提升了造船业的发展。《中外历史对比年表》中记载,东吴大船的长度可以接近70米,容纳5000人。《三国志·吴主传》中记载,孙权终其一生,虽然未曾发兵辽东,却早已经造好了能够容纳战马的运输船。《三国志.孙皓传》中,东吴灭亡时,晋朝缴获了5000只战船!

后世复原的三国东吴战船

西班牙无敌舰队时期战船,看起来不及三国时

《海权论》中引述,地中海上迦太基的一支登陆舰队只有4000人和若干象兵,罗马帝国一次举国大战也只有200多只战船参加。而东吴所拥有的水军实力,仅账面上看已经数十倍于罗马帝国。5000多只船的规模,显示了东吴水军的强大,同时也说明孙权的水军绝不可能仅仅是为了防御一条长江而准备的。东吴三大造船中心分别位于侯官、临海、番禺三地,分别是今天的福建福州、浙江台州和广东广州三个沿海城市内,而番禺是三国时期最大的造船中心。如此浩大的造船规模,大型船坞全部都临海而建,而不是临长江,再一次证明了孙权迈向海洋的决心。

这样的情况下,依据《海权论》中的调子,孙权如果远征辽东,优势明显;如果能够利用水军不断骚扰曹魏沿海一带,魏国或者晋朝都将不堪其扰。既然如此,孙权又拥有着比罗马帝国还大的船队和优势,应该创造比罗马帝国更辉煌的成绩。

现实是冰冷的,罗马的奇迹没有出现在长江以南,东吴大帝处心积虑的积累,创建了一只无比强大的水军,但是他一生却只使用了其中非常小的一部分,仍然只是用来防御长江上的魏国来敌。而他称帝以来,向海洋迈进的计划居然全部受挫,最后不了了之:

1、派往海外寻找人口的卫温等人,迷失在海外,他们没有找到传说中徐福东渡后定居的亶州,却用了很长的时间找到人口稀少且民智不开化夷州,甲士万人与高山族土著从战争到和解,损失惨重,最后只带了千余人的土著回到孙权身边。孙权眼见消耗巨大,回报微小,一怒之下杀死了卫温和诸葛直。

2、与辽东公孙渊的合作,从一开始就遭到张昭等人的劝诫,而这次合作最终也以辽东的背叛而告终,公孙渊不仅没有把战马给孙权,还杀死了东吴的使节,贪墨了孙权留下赠送的财宝,恼羞成怒的孙权要从海路发兵讨伐,后来在陆逊的力谏下放弃了计划。

与罗马帝国相比,后期足足发展到5000只战船的孙权海军是绝对强悍的,即便是与大航海时期的荷兰、葡萄牙等国相比,东吴除了没有火枪之外,在船只的数量和排水量上比较,也丝毫不逊色。可是,为什么控制了地中海海权的罗马帝国称霸欧洲数百年,而孙权积蓄了巨大的水上力量却无法施展呢?

这个问题,不妨从孙权迈向海洋计划具体是如何失败的开始分析。

首先,海上时空莫测,极度容易迷失方向。《史记》中虽然记载,皇帝战蚩尤时就有了指南车,但是《三国志》中却也记录,这种技术早已经失传,是魏国后期发明家马钧将其复原。而至于其他类型的指南针,虽然也多有记载,却并没有被广泛应用,真正有实物可确认的指南针,则需要推迟到宋代。如果战国时就普遍采用了,李广也不会在塞外迷路。卫温的船队不能识别方向,因此找不到亶州,只到了夷州。

相比较之下,古代欧洲人虽然在海上也会出现不辨方向的情况,但地中海一带的海陆间隔非常有层次,最多航行几百海里就能找到城邦。而东亚的海洋和大陆则非常分明,岛屿分散,如果没有设备指示方向,很容易发生卫温航海这样事故-----本来想要去亶州,虽然古籍中明确记载了徐福从蓬莱东渡,结果卫温的船却向南开,而且前后消耗了一年多的时间,显然是迷路了。同样,东吴如果沿海路征讨辽东,没有指南针帮忙,多半也会面临着找不到北的情况。

其次,罗马帝国处于亚热带地区,地中海气候,夏季少雨,冬季无冰雪,少大风之害,舰队虽然带着几万人,风险并不大;但是我国东部则属于明显的季风气候,背靠亚欧大陆,面朝太平洋,夏季台风频繁,冬季来自大陆高圧帯的西北风风力也非常凶猛。无论是外出寻找岛屿,还是出兵征伐辽国,或者只是袭扰魏国,东吴的水师一旦出动,很大概率会面临着各类狂风巨浪的影响。如果只派几个使节出海,死了也就死了,可如果是大军在海上覆没,对于整个国家的打击则太过于重大了。这也是张昭、陆逊等东吴名臣为何一再阻止孙权向海洋发展的重要客观原因。

此外,虽然魏国也有着漫长的海岸线,但是孙权却无法利用《海权论》中列举的所谓“目标不定”、“通商”等海权优势。太平洋西岸的气候条件相对恶劣,加上我国文明起源于内陆,导致三国时期北方虽然发达,沿海城市发展却很一般。比如春秋战国时期几个靠海的国家中,齐国都城临淄(今天淄博),吴越的首都会稽(今天苏州),这些繁华的地方都不靠海。事实上,直到清朝中期以前,我国重要的城市基本也都不在海边。

与此相反的是,古代欧洲的重要城市几乎无一例外都是临海而建,比如古罗马的首都罗马市和伊斯坦布尔,埃及的开罗,迦太基,甚至大西洋东北部的伦敦、阿姆斯特丹等地,他们受益于平缓、温和的海洋自然环境,沿海发展了很多大城市。因此欧洲人专心于的控制海权,只要他们占领了一座大城市,就能够顺利的以战养战,把优势滚雪球。

这样的对比条件下,如果孙权派出自己的5000艘战船去对魏国或者辽东开战,海上容易迷路,登陆后人生地不熟也容易迷路,无法找到有效目标。尤其是辽东一代,丘陵遍布,公孙渊把首都设在辽东郡襄平县,即今天的辽阳市,也是个内陆城市。

因此孙权大军即便克服了各种不适应,成功登陆辽东,可当他再经过一段陆地距离到达襄平县后,恐怕对方早就已准备好了,骑兵枕戈待旦,吴军会发现,终于得到打的机会,却根本打不过。而且这样的军队与海盗很相似,如果不能很快找到发达城市打胜仗,恐怕很快就粮草不济了。欧洲的情况则相反,海滨城市发达且目标明显,不仅容易突然袭击,而且夺取海边城市之后,容易得到以战养战的资源。

不管怎样,东吴大帝在1800年前展现出了他的高瞻远瞩,只不过可惜受制于时代条件,伟大的抱负最终未能得以施展。所幸的是,科技和时代的发展已经让我们可以无视孙权昔日所面临的那些困难,时至今日,只要发扬东吴祖先们昔日在海洋面前励精图治的精神,机会已经平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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