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曾经荒无人烟，沉寂千年的“袖山”一下子陡添了千家万户，商城、医院、学校、汽车站，应有尽有，马上通往省城的高铁就要通车了。“袖山现象”已成全省推广样板，城镇化建设的一面旗帜，外地来学习取经者络绎不绝。老色狼不负秦云岫重望，在严先的帮助下很快进入了董事长的角色，人称代董。这天他正向省考察团领导汇报，不巧，一位中年妇女哭闹着找到代董，她要退房。严先喜之不美，说，你退几套我收几套。代董有点诧异，还有好多人等着买房她为何要退房，严董急如接盘会让别人说我们开发商不地道的，他看到严董和那个女的去外面洽谈了，连忙召回那女的，把汇报材料转给严董。
代董递给那女的纸巾，她擦干眼泪，这女人虽半老徐娘，却风韵犹存，便开玩笑“买房高兴为何退房要哭？况且房价在涨，我们早已没房源，退了太可惜啦，你肯定有难言之处，说我听听。”
那女人刚要说，代董要她先笑一笑，他要看看她笑的样子，她抿嘴一笑，笑得勉强，有点苦涩。
“我叫彭慧，我的房子在第一栋一单元一楼”代董拍手称好，“三个A豹子”彭慧真笑了“老总还是炸金花好手，改天找几个高手跟你玩玩”代董也笑了“还是说点正经事”
彭慧长叹一口气，打开了话匣子：“三个一是三条光棍，说来也巧，或许是这个楼号应了点，触霉头，我要是把房退了，把钱拿走，一人远走高飞，这个家就剩下三条光棍了：儿子、儿子他爸、爷爷。”
“先说老光棍，他是个木匠，是圆凿，你可能不懂圆凿，也就是造船，木桶木盆之类，至于打家具属于方凿他根本不会，现在哪里还造小船？木桶之类早被塑料代替了，所以说他这个木匠没有用武之地，被时代淘汰，他跟孔乙己一样迂腐好笑，老把曾经的辉煌挂在嘴里，'那年发洪水，我造的五条大船在河里救了多少人装了多少物资’如今还守着那两亩薄地喂点鸡鸭混生活，有人说他很殷实，造船那时，他是远近闻名的'船老板’不然的话，做媒的在我父母面前说的有钱像'水点着灯似的’我才嫁到他家。其实，他也不容易，老婆难产，出血过多生下我那男人就死了，他又当爹又当娘把儿子养大，当时好多人劝他把孩子送人，好再娶一个，他就是不答应，一生就一寡汉条。”
“再说我的儿子小光棍”
代董插话了：“这话我不爱听，常言道'欺老不欺少’老光棍已成定局，你儿子才多大，咋就说成'光棍’？”
“我儿子一出生，老光棍喜得跳脚'俺家有后了’挨家挨户发喜糖喜烟，但遭一家拒绝，因那家刚生二胎，又是女孩，人家还骂老光棍炫耀过度，'你的孙子不死也弄不到媳妇寡汉条’老光棍气得脸铁青，居然和人家动起手来，还放言'我孙子娶不到媳妇就娶你家姑娘’ 说来这两个孩子同年同月同一天生，青梅竹马，天生一对地造一双，成为夫妻是天注定了的。一起上学放学，形影不离，无论大人怎样释放干扰，棒打鸳鸯，都拆散不了一对有情人。”
还没等彭慧说完，代董提出疑问，“这好的姻缘，有情人终成眷属，难道后来女方反水不成？”
“成也老光棍，败也老光棍，老光棍对孙子的溺爱害了他一辈子，小学老师管教严了点，他去学校护短吵闹，老师让孩子放任自流，到了初中高中，人大性大，谈恋爱的孩子哪有心思搞学习？考大学无望，让孩子成亲吧，又不到法定年龄，老光棍只好托人送礼去部队当兵，女孩就去南方打工，几年后儿子又签约了自愿兵，女孩等不了，嫁人了。有一天，女孩生娃了，她的妈妈，也就是所谓的原女亲家来到我们家，提着几大包'海鲜’说是来道歉，也是来还报道喜，把我们全家气翻了，俺家老光棍把'海鲜’扔出去了，亲家又嬉皮笑脸送来了，口里念念有词'对不起，孩子大了，老人难做主’我家老光棍又扔出去了，这时，女亲家又捡回来，拉着我的手，别这样，拿着，拿着，她比我大，原来粗皮大肉咋变成细皮嫩肉，还涂指甲油，描眉打口红，腕有玛瑙，颈有项链，原来头发'黄毛辣鸡’现在'乌云密布’笑嘻嘻走到我跟前，'这海鲜在南方餐馆可是千元一盘啦，送给你是我们一点心意，孩子间说有缘又没缘，人，要现实一点，你看看，你数数，张湾好多男孩单身，李湾上十个，王家大姓更多单身男孩，你要是无聊，去调查全县、全国到底有多少光棍？其中，论人才论家庭条件，没几个比你家差的，也还是照样找不着媳妇，我劝你大妹子，要想娶媳妇，没房没车，没门！试想想，将心比心，谁希望闺女跟我们这代人一样在山沟里受苦？眼前这些光棍男孩有一个会读书的吗？你们算有点眼界，想通过当兵改变命运，没文化在部队也是白搭，城乡经济、教育资源差距太大，我女婿是大学生，自己开公司，姑娘负责管理财务，有房有车还雇请保姆，我成了监工闲人，如果你愿意，明天和我一起去南方走走，散散心，开开眼界享受人生’这时，我家老光棍生气了'你走，我们享受不了清福’。那一宿，我没合眼，想来目前要给儿子讨媳妇还必须先买房，于是我动员所有力量，找亲戚借钱买房，正好赶上你们开发袖山，订单一下，果真有人上门说亲，暗暗感谢原女亲家的友情提示，是善意的。”
代董还是不明白“你儿子有对象了，你为何还说他是小光棍呢？难道又生什么变故？”
“儿子要定亲了，我们全家精神面貌焕然一新，儿子也很争气，拿了汽车A照，年轻出得一把力气善于吃苦，打算复员贷款买大卡车，跑运输，老光棍也把别人不种的地上十亩给种上了，孩子他爸开三码'突突突’晚上到养鱼场拿鱼，天没亮就到了集镇，回来还要帮种田，太辛苦了，他像头牛，不知累。”
代董迫切想知道眼前的她会干什么，“你呢，当总指挥？脱产干部？”
“怕你好笑，我开'麻将馆’。杨湖麻将戳，“掐五星”“斗地主”“五十筒”抹牌带赌博我样样皆通，譬如，筹码发放，规则制定，胜负裁决，可方可圆偏人情，我的外号是“女法官”呢，当下农村，年轻人都外出打工，留下的全是老弱病残，他们空余时间都喜欢在我这儿打发，遇上红白喜事，我的生意还蛮好，”说到这里她长长叹了口气，显得十分无赖。
“要不是儿子结婚要房子，我把这房子简装修，开个'麻将馆’做大做强，毕竟城里有钱人太多”代董听了连忙伸出大拇指“好想法，有志气”
她喉咙哽咽“可惜，太迟了，竹篮打水一场空，正在全家劲往一处使时，孩子他爸因过度劳累，饱一餐饿一顿被查出患胃癌，他死活不去诊，我硬是逼他去省城手术，把钱花光了，复查已癌细胞扩散，晚期，他一听当场休克，醒来时，他给了我一个耳光，臭骂一顿，写下了'离婚书’我十分懊恼，我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却落得如此下场，真不值得，也许他家风水该得是三代光棍的宿命。于是我来退房，做人要讲良心，把向亲朋好友借的钱统统一还，凭我在世上弄得到 饭吃，或许遇上一个怜香惜玉的男人再组成家，让下半生有安身之处，诶，我记起来了，前些年我们村一位姑娘逃婚，遇到部队一位首长，虽然年龄大些，她结婚后过得好幸福哦，人家是哪八百年修来的福分啰！”
显然，她说的她是“艾思腊”不觉让代董黯然神伤，他瞪着她，似乎眼前的她就是艾思腊，她身上的散发的荷尔蒙竟然和艾思腊一致，他突然上前要搂住她，他的主动让她猝不及防，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撞上了严董：
“代董，你到底是要别人的房子还是要人家的人？”
“别开玩笑，只要代董瞧得起，连人带房一起给，我哪有那'傍大款’福分，我无家可归”
代董动了恻隐之心“一切皆有可能”
“代董，我是第一个买主，你要人，我要房，凡事要讲先来后到。”
“说正经的，她不是卖房，而是买房，你说你的二楼要卖，她欲擒故纵实则是想买你的房”
“可以呀！不过我有三个条件，第一交款时间内足额，第二钱是从她卡里打来的，第三，房主一定是她”
代董生气了“你真缺乏基本常识，有钱才买房，总不能唱歌给你听，你要的是钱管它从哪儿来的，至于写谁的名字那事归房管局管的，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们只一面之交，买房是大事，我总不糊涂代她出钱吧，搞爽快点，不卖拉倒！”
“卖！签个合同，先交违约金”
“人家刚到，汗水没干兜里哪来钱？”
“你也缺常识，不交违约金等于闹着玩，要不，你帮垫着”
“垫着就垫着”
太意外了，彭慧颤抖的手在合同书上签下了名字。心里琢磨者“这是何苦啊？”
代董故弄玄虚，摊牌了，命严董找人马上装修，严董听了，立马翻脸了，“你俩合伙下套，要撕毁合同。”
代董哈哈大笑“小妹子，眨眼我们赚了一大笔违约金，我要收一半利息”
彭慧愣住了，“什么违约金，我一分钱也不要，都是你的，莫痴心妄想”说着离开去了
代董招招手，严董凑近到他跟前洗耳恭听
“这女人不一般，她够格当女老板，咱们这栋楼顶层还空着，一起装修，开一间娱乐会馆，取名'天上人间’一二楼当然是人间烟火，档次低的在一楼，二楼贵宾席，楼顶自然是琼瑶仙境，她会吸引人脉，财神爷也来烧钱，你是怕美女还是怕钱多？还是怕她当老板甩了你？”
还没等代董说完，严先早按捺不住，自愧不如，目光短浅，佩服得五体投地，仿佛美女飘飘而至，白花花银子象冰雹倾泻，目不暇接，手忙脚乱，失态了，代董轻蔑笑了，严先还是放不下彭慧，拍马屁要代董主管，代董直言“利大风险大，你我不要随便露脸。”，此言一出，严先如梦初醒，他嬉皮笑脸问代董，“这大一笔装修费你包还是我包？还是她包？”两个男人声音变大了，让门外的彭慧听了打了个寒颤“你不包，我不包，她也不包，自然有人包”代董把“包”字说的十分怪异，严董听明白了，会心笑了，伸出大拇指“高家庄的高，实在是高”彭慧糊涂了，“他们到底唱的那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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