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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座回顾|《一幅画》——田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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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1.24 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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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0月25日上午,由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生院主办的经典讲坛系列讲座——《一幅画》如期举行,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生院美术与书法系系主任、一级美术师、硕士生导师阴澍雨作为本次讲座主持人,对参会人员表示欢迎,对主讲人田黎明做出介绍,并在讲座最后进行总结。

主持人致词

主持人 阴澍雨

阴澍雨:

尊敬的田黎明先生、同学们,大家上午好,我是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生院阴澍雨。今天我们非常荣幸邀请到了中国艺术研究院国画院名誉院长、博士生导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中国画艺术委员会主任、中国画学会会长田黎明先生为我们开展专题讲座。

田先生是我国当代水墨画的领军人物,在山水、人物画创作及当代绘画理论研究方面有着相当的成就,特别是在把握中国水墨画发展脉搏、指导当今高等院校美术教育方向等方面有着极为深刻的理解和宝贵的一线实践经验。田先生的作品先后在第五、第六届全国美展、首届北京国际双年展等重要国内外大展中脱颖而出,作品如《土地》《远山》《高士》《窗外》等多次被中国美术馆珍藏,而《桃花源记》《上海浦东开发》《玄奘法师》等作品则是国家重大主题创作活动的代表性成果。特别是田教授的《碑林》,已经成为了中国当代水墨画研究、美术史研究方面脍炙人口的经典。

为了更好的拓宽研究生的学术视野,我们特别开设了名师讲堂、经典讲坛、会新传习、中华美育大讲堂等四类讲座,希望能进一步完善研究生的知识体系。今天田老师带来讲座的主题是“一幅画”,这让我想到了石涛的“一画论”,相信田老师一定有极为精深的见解与大家分享。下面就把时间交给田黎明老师。

主讲内容

主讲人 田黎明

田黎明:

感谢澍雨老师的介绍。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大家好,我们往期讲座的可能大多谈一些文化的体会或艺术理念的体验,今天,我想将上述内容与自己在创作中碰到的一些问题、想法、思考相结合,争取把讲座所论及的问题具体化。一方面是为了响应郑光旭院长对广大研究生的要求,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自己从事美术教育教学工作多年,想通过这次讲座与大家谈一些自己的创作感受。

因此,我将围绕“一幅画”的主题展开今天的讲座。首先从我1984年所创作的《碑林》这件作品谈起,包括相关创作思路、风格源流、灵感的产生与临摹、写生的积淀等等。其次,我想谈一下我所创作的《高士》系列作品,从相关作品的创作感触、对“心性”的关注以及创作体验角度与大家分享自己的思路。最后,我想谈一下《村姑》系列作品,作为主题创作,“村姑”是在我教学、创作过程当中所关注的重要题材之一,它引发了我对绘画创作过程中的重要人文体验以及在文化感知方面的一些体会,我想通过这样一些体会,来谈谈为什么画村姑。实际上三部分的相关感触,都离不开生活,更离不开作为画家对中华传统文化、当代诸先生杰出作品的解读与深刻理解。

讲座直播现场

一、《碑林》与画家的人生认知

我们在画一幅画时往往会产生这样的一种感受——既像在重复自己,又像是某种新的开始。因此,“一幅画”所承载的,实际上是一种特殊的人生经历。这种经历不仅包含了对文化、生活还有心性等诸多因素的体验,也是一种特殊意义的“丘壑”。因此,不论画什么样的题材,都是以画家对自身的认知为开始的,需要我们去慢慢体会。

中国画创作首贵“立格”。袁行霈先生说过:“中华文明中自强不息和厚德载物的精神使这个文明既有刚性又有韧性,能够适应内外条件的变化,兼容各种不同的文明,不断丰富自己顽强地生存发展。”他的话使我想到了中国的人物、山水、花鸟画从古至今就内涵着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理念。花鸟画的鲜活感,山水画的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还有人物画的人文传承,都呈现出了一种以“厚德载物”为核心的特征。这种特征是中国画整体观的一个重要的核心和内力,它强调的便是坚韧、勤劳、自强不息,始终伴随着中国画的一切画法和一切境界。中国画讲究以“立格”为先,所谓“立格”,指的是中国画的品格和格调,它与品德操守有关,以追寻人生境界,强调人格纯真为主体。因此,“品格”这种对于人生的认识、厚德载物的精神以及“立格”的要求——或者说中华文化语境下绘画艺术的形上内涵,对我的创作、思路及人文体验产生了十分重要的影响。

在传承传统文化与精神内涵的学习中,我所领悟的“极简”概念便蕴藏在《溪山行旅图》《泼墨仙人图》《五马图》乃至传统雕塑、建筑、书法的层叠韵律之中。经典作品中所承载的元素更多的是中国文化的元素,是中国人文精神的一种。如果画家不能将自己的探索植根于其中,便不可能触及中国画创作的核心问题,更不可能有开拓创新。

田黎明  1984年《碑林》

《碑林》是我在中央美院进修学习的时候创作的,八三年中期开始创作,八四年初完成。我们知道,一幅主题创作,它需要有某种特殊的创作动机——也就是说你为什么要去画这样的一件作品,或者你的最初的想法是什么。《碑林》这件作品的构思,主要来自于三个主要方面的启发。

首先,进修之前,我长期在部队中从事创作,可以说是从一名军旅业余美术工作者逐渐成长起来的画家。早在70年代,我便画了很多军事题材方面的作品,其中不乏与《碑林》有一定相似之处的作品。因此,《碑林》这件作品,首先有着长期军旅生涯与创作练习的相关基础。

其次,《碑林》这件作品的立意是从我生活当中的感触开始的,在部队的时候我曾多次参加过写生工作组,有一次我赴陕西韩城参加写生,到煤矿井下体验生活,基建兵部队战士的毅力、韧劲和耐力,对我的感触非常大。后来又参观了韩城的革命烈士陵园,那里长眠的人民英雄——包括年轻的基建部队战士,深深触动了我的心灵。这些正值少年的子弟兵,在新中国的建设过程中为国捐躯,某种震撼便留在了我的心底。所以我就一直考虑能不能画一幅历史画——当时并没有想到具体的名字,只是想画一张反映为国捐躯的革命先烈的作品,这样一种思路已经慢慢酝酿成型了,但是怎么画还一直拿不定主意。

后来,中央美院的进修学习决定了《碑林》的具体形式。就读期间,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西安参观兵马俑的时候受到了极大的启发与震撼,特别是排排肃立的兵马俑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构思进修结业创作的过程中,我便想画一幅历史画,把自己对革命先烈的情感和来自生活的种种感受都表现在里面,以一种将人塑造为纪念碑的方式实现这种表现或表达。后来在参照西方艺术的过程中,注重“造型”的观点亦给了我一定的启发,故《碑林》在造型的强化方面用功颇深。进修期间,我有幸受教于卢沉等诸先生,一个偶然的机会,卢先生提出了一个十分重要的课题,他说:“可染先生给我们上课的时候曾经提过,要把人物当作山石来画。”卢先生的授课启发了我,将自己的写生经验与传统中国画山石的独特形式相结合,这便成了《碑林》最基本的创作初衷。

1983年 水墨人物写生

怎么去表现呢?我认为从语境的角度创作这样一幅作品能够表达自己的所见所想,于是决定以带有象征意味的方式完成这件作品。在这个过程当中,我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碑林》便是从“语境”的创作角度下完成的。这里面就引申出一个中国画领域的重要课题,即意象的表达方式问题。意象的表达方式,并不是从某件作品中直接找到的,而是我在写生中主动发现的,通过深入生活、自己人生经历的积淀,还有在写生中关于如何传承的思考而逐渐被感知到的。

想要完成这种表达必须注意两个方面,第一个是奠定具象的、写实的扎实基本功;第二则是要运用传统的意象与笔墨结合的方式作为自己创作出发点。在人物写生课上我先后尝试以各种皴法、块面的变化等方式来描绘人物。后来在山水画临摹课中,学习范宽山水作品,便自然而然的想到能不能把范宽山水的这种笔墨方法用到人物身上,实际上就是从临摹范宽的山水想到了人物写生方法,力求把这两者结合在一起,以大量的写生创作为基础,试图摸索一种全新的尝试。

左:北宋 范宽《溪山行旅图》

右:青州龙兴寺如来立像

范宽的《溪山行旅图》便是以极简的方式表现了雄伟浑厚的山水之境。为什么称其为极简呢?因为从表面来看,画中山的轮廓是沿着极简的两条线展开的,但在极简的方式中,它又有着丰富的内涵——山水皴法的结构有着层层叠叠,十分丰富的层次感,也正因如此,这件作品才显得博大宽厚。我沿着这种思路不断深读经典艺术作品,在佛造像中找到了这种特殊形式、理念的源流。特别是北魏佛造像那种一层层向前推进的衣纹表现,在云冈石窟、龙门石窟中有着极为广泛的应用。这种阶梯式山水结构,可以说是传统山水画的重要突破之一。

1983年水墨人物写生

当然,我对这种结构的认识并非单纯的基于画面本身的感悟或解读,而是基于“人文”问题的思考,是沿着中国文化与精神的脉络展开的。不论是山水、花鸟、人物画,佛造像,还是民间艺术亦或是中国的建筑等等,各艺术门类里头,都极丰富的含有中国文化的精神、形式之内涵。范宽之所以能够创造出这种阶梯式的山水结构,其奥妙就在于他把握住了中国文化的精髓。

《碑林》局部

《碑林》的创作过程与我长期的写生积累、对传统艺术的感悟等息息相关,同时这一过程又跟老师的培养,跟自己的生活经历有着紧密的联系。《碑林》的草图结构得到了卢沉先生、谢志高先生、康东先生等老师的耐心指导。在《碑林》的表现形式上,其笔墨的方式是以我在课堂上人物写生中的积累与感悟为基础的,而这种人物的写生方法是以学习范宽山水的过程中所获得的感悟为契机的。《碑林》的构想可以说源自生活中的感知和积累,也正因如此,受益于平时写生的积累与思考,这件作品的创作和我的生活体验又是息息相关的。这使我认识到人物写生本身并非纯粹表现一个人物,而是借助这个人物使其更具有一种有意象的形态,而这种形态来自于传统、来自于生活、来自于学习。这就要求今天的人物画仍然要向传统学习,范宽山水之所以奥妙无穷,就在于它把握住了这种来自传统的中国文化精髓。范宽山水画语境的一种独特表达方式,在于其扎实、多变的皴法,它丰富了他对人文精神的一种向往。所以一切技法、方法始终是向着人文精神、人文理想去创造去靠近的,我在他的作品中所理解到的就是这样的一种感受。也正因如此,在中国画的学习中,临摹、写生、创作才被视为相互融合的、密不可分的浑然整体。

二、《高士》系列与“平淡天真”的精神表达

田黎明 2018年《高士》系列作品·其一

《高士》及其创作题材是我平时较常用到的,这一系列作品的诞生并不是某种创作任务下的产物,更像是一种与人生态度相结合的自省。这种自省是向内看的,因为中国文化讲究的是“知行合一”,而“向内”即为一种完善自我的方式,它与处事——就是生活中你接触的人,接触的事,包括你走进自然所感知到的万物相关。之所以画《高士》,首先是这一题材至今有着较为突出的传承性。直至今日,很多画家依旧热爱这样一种题材,而我对它的关注也持续了很多年。在我不断尝试描绘这一主题过程中,“高士”逐渐成为了一种类似直觉的积淀,庄子有云“万物与我其一”,在描绘心目中“高士”之形象的过程中,我逐渐产生了一种感受,开始领悟到人与自然间的某种统一或同一性,也就是我们今日所讲的“和谐”。这种人与自然相和谐的概念诞生于中国人对于自然的感悟与观察,先贤发现了某种认识自然的特殊视角,即找到了主体情感,并在自然中被印映,这是传统意义上先贤与自然的情感交融。在我所画的《高士》系列作品中,人和自然的关系实际上也受到了这种理念的影响。我描绘的高士形象以及山石景观并非来自于照片或某个现实的场景,而是以一种“随心”的状态对这一题材进行创造式的探索。人为什么要走向自然呢?我认为这实际是在寻一种“品格”,产生了将人格与自然品格的合一,像松、石、梅等景物和平常生活作为人的行为与自然所形成的文化氛围尤其使我着迷。高士,更像是某种我心中向往的意向表达,同时我感受到自己身边很多老师都是人文精神上的高士。在我的《高士》系列作品中画了一些现代高士,不仅有一种对于自然的情感,还有一种发自心性所传达的人与人之间那种亲和、信任和自然而然的境界,这是我画《高士》一直想去追寻的状态。

左:田黎明 2021年《山高品淡图》

右:田黎明 2021年《山上阳光》

不论是《高士》、之前说过的《碑林》,还是后面要讲的《村姑》系列,都离不开我对传统绘画的继承与解读。作品中往往蕴含着从传统经典里所体悟出的中国文化或精神元素。比如之前提到的“极简”,一方面是形容我在创作时所向往的精神境界,另一方面也是对中国传统绘画笔法的学习。它源自经典作品——比如钱选的《山居图》、宋人的《遥山抹云》、齐白石的《老当益壮》等等,更重要的是理解这种精神,欣赏、吸收这种文化传承的自觉意识。

《梅花喜神谱·遥山抹云》

《遥山抹云》所绘虽为梅花,但随着观察或描绘的角度发生变化,它的美感也随之发生了变化。图中所描绘梅花像一朵云一样飘浮在梅的枝干之上,梅花和梅枝构成了一种奇特的意象,这种意象为《高士》系列的创作提供了启示。钱选《山居图》描绘了艺术家心中理想的山水世界。不论是《山居图》还是《富春山居图》,正如谢稚柳先生所说的,均达到了一种“平淡天真”的精神境界。《山居图》所透出“平淡天真”即为钱选寄予山水的一种人文体验,而艺术家对这种体验的把握与认识本身是把心性寄于山水之中,在山水的清旷空间里印映了自己的所想和所做,这便是中国画创作的重要基本功之一。只有时时磨砺这种基本功夫,艺术家才能走进生活,才能发现生活本身的真善之美。

钱选《山居图》

我想讲的第三件作品是任熊的《自画像》,可以说这幅画是中国画走进现代的起始,就好比西方人所推崇的梵高及其艺术贡献。首先,画中人物的衣纹形式基本以山石的表现方法创作出来,比如裤子造型像巨石一样、衣纹的折叠变化似山石纹脉,而最奇妙的是作者找到了脸部凹凸法与传统衣纹勾勒法相结合的表现平衡。这两种画法的结合按道理说应该是不协调的,但就是因为这种不协调使这件作品具有了强烈的现代感。正如本·雅明所解释的,现代性的最大特征就是矛盾,而这幅画在矛盾对立的同时找到了同一的特征。“同一”即为中国文化的方式,而“对立”则是西方文化的显著特点。所以这张《自画像》便有着一种现代性,虽然其中有着典型的“对立”,但更重要的是这种基于中国文脉的“同一”。画中人物的脸部表现用到了凹凸法,他把人物的骨骼用这种凹凸变化的感觉画出来了,包括脖子、筋脉、肌肉也像骨骼一样,尤其是颧骨、眉骨透出一种独特的骨感。这种骨感的没骨表现方法与人物山石勾勒法,二者形成既矛盾又和谐的相互关系。用色的古法和用线的古法所达到的一致性是这幅画的高度,同时也是现代人物画的高度,这里所谓的高度就在于它开拓和创造了一种新的思路和表现方法。同时,这张自画像的面部并未使用传统的平面画法,恰恰是独特的凹凸法使其增加了一种现实感。而这种现实感,跟我们的传统人文理想产生了一种矛盾,同时又与二十世纪舶来的西方艺术理念、方法形成了一种特殊的协调。正是这种协调使它成为了现代人物画的先驱,开辟出了中国画走向现代的先河。

清 任熊 《自画像》

在《高士》的人物造型方面,我则采取了一种注重表现志趣的创作方法,致力于表达一种天真可爱的感觉。这种天真可爱,既来自于中国传统民间艺术的元素,又来自于文化语境下所谓“赤子”的概念。在某些民间艺术作品中,特别是民间绘画中的娃娃、仙人或其他各类人物,都有着头身间的特殊比例,这就是中国民间艺术的独特造型方式之一。如果仅仅从现实主义的角度去理解“高士”的概念或作品本身是不能成立的,关键在于其中所展现出的某种秩序或精神特征,其中有一种可爱或者说“赤子”精神在里面。老子曾有所谓“德若赤子”一说,冯友兰先生将“赤子”解释为某种像婴儿一样,或具有婴儿一样的纯真状态,所以我后来画人物基本把这种感觉运用到了自己创作中。同时我认为这种文化意义上的“赤子”或“天真”,实际上亦与中国绘画领域“平淡天真”的追求有着极为密切的联系。在我的绘画里,不光是高士、村姑,包括主题创作在内,我都在追寻这样的一种“平淡天真”的美感。所以我的《高士》,也是这种努力下的某种独特尝试,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实践活动慢慢接近这样的一种感觉。

田黎明  2021年《知己图》

三、《村姑》系列与传统人文思想的建构

《村姑》系列作品与我所理解的“心象”概念息息相关,这是一个带有浓重传统文化、哲学色彩的概念。所谓“心”主要是与“物”相对,指人的意识;而“象”则属于美学范畴,指审美现象,审美想象和创造的形象,也指对事物的想象、形象等。中国传统哲学领域素有“心性”之说,战国孟子即有“尽心知性”的提法,将心与性连为一体,性指人性,也即中国古代性善论的出发点,而禅宗亦有所谓“明心见性”之说。

左:田黎明  1987年《小溪》

右:田黎明 2005年《村姑》系列

《村姑》系列作品的创作得益于两个较为重要的方面,其一是之前强调的对传统文化、艺术精神吸收与继承的自觉,其二则是我们老一辈艺术家言传身教。前者驱使我深入思考画面背后所蕴含的深层次意蕴,并将所得重新应用到《村姑》的创作当中——比如对《出水芙蓉图》《寒梅图》等作品境界的揣摩与表现形式的总结、梳理。我非常喜欢《出水芙蓉图》的单纯美。这件《出水芙蓉图》之所以到今天看还这么经典,就因为它里面蕴含着这种“德若赤子”的精神与文化意蕴,蕴含着婴儿一样纯真、单纯的力量,它是跨越时空的,是人类共享的美。这种感觉对我的一系列创作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同时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于读画的过程中感受基于传统的内在美,再结合自己的平常生活去酝酿新的体会。

左:清  高简 《寒梅图》

右:宋  吴炳 《出水芙蓉图》

我要谈到的第二件作品是清代高简的《寒梅图》,为什么要讲到这张画呢?因为高简笔下的梅花仅有简简单单的枝干与花瓣,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物象,同样展现出一种单纯的、纯粹的美。梅花如霜如珠,特别是这种如霜的感觉,实际上是一种高洁的文化意向或隐喻。正如李白《静夜思》中所营造的境界,如霜的梅花代表了古人追寻的理想美,也是世人对理想化人格的表达。这些基于传统文化与精神的内涵、意境与表达方式,对我创作《高士》和《村姑》都有一定意义上的启发。

我的绘画学习与创作受到了老一辈先生的指导和深深的影响,老一辈先生的作画、做事、做人所达到的高度一直是我们后学的榜样。在跟随先生们学习的过程中,不论是绘画还是做人,我都曾深切体悟到先生们朴素的人格力量和他们为学的精进精神。卢沉先生和周思聪先生创作这几件写生作品时,我有幸在两位先生身边观摩学习,这些经典的人物写生,带有明显的山石表现特征。包括人物的脸部塑造在内,均呈现出一种质朴、坚实、浑厚华滋的气韵美,人物的造型与笔墨,整体呈现出中国画的精神内涵,我们后学要在生活积累和写生创作中慢慢来品读与学习。

左:卢沉 1982年《人物写生》

右:周思聪 1982年《人物写生》

“村姑”作为我较常使用的题材,在创作时间上最早可以追溯到上世纪80年代,亦是我在中央美术学院进修期间的作品之一,是我以在湖北山村间所创作的写生作品为素材绘成的,第一幅村姑的创作完全来源于生活,渐渐地,我认识到可以通过村姑形象的表现试图寻找到一种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理想状态。

这张《小溪》是我87年绘成的,当时我带学生赴山东临沂孟良崮一带写生,革命老区百姓的那种质朴让我久久不能忘怀。他们身上有一种朴素的美,这种美感来自于无私的给予,不论在乡下的农民还是我们身边德高望重的前辈和许多老师都能感受到这种朴素而无私的给予之美。当我带着学生来到村庄时,质朴的乡亲知道你是城里来的人,那时候叫“城里来的娃”,他就可以把家里的最好的东西给你拿出来,绝不要回报,所呈现的淳朴是人文意义上的真善之美。在我们的广大乡村,便有着这样一种独特的精神沃土,并最终转化成了我的创作感触,所以我们讲“天地君亲师,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的优秀美德和传统,都是在我们一代一代人的生活当中所传承下来的,当我们深入生活、深入乡村时,便能有体验到这样的文化传承。这就使人感受到了一种仁义的美,感受到了一种厚道的美,也就是基于中国人文精神的美,当你深入乡村时便可发现,这种美比比皆是。只是当我们的画笔想要围绕乡民去刻画他们的形象时,当我们试图去捕捉他身上的这种美的时候,包括我自己在内,往往是捕捉不到的,为什么?这就是因为你对美的认识没有上升到一种人文的高度,还停留在一种书写式的表现阶段里。只有当你对这种美的认识上升到精神体验的时刻,同时有了这种亲身的经历,人文的美才能逐渐体现在造型、笔墨之中。所以人文积淀是极为重要的,这种积淀可以说是伴随画家一辈子的事,只有在生活的体验中把握住这种人文积淀,才能领会温柔敦厚的意味,才能知道什么叫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才能理解人与自然的相合相生。

左:田黎明 1987年  《老河》

右:田黎明 1987年  《草原》

劳动者的朴素美,慢慢地让我体会到,能不能在人物画中呈现出像自然一样朴素的生态或内涵。包括《小溪》在内,我先后画了《小溪》《老河》《草原》等一系列作品,实际上把我对自然的一种理解,对人的一种感触、感觉、直觉放到了画面上。因此,我的这幅《小溪》所表现正是一种自然的生态。在以后创作的诸多作品中,我一直在追寻一种生机勃勃的、流动的感觉,在村姑主题类创作中热衷于渐渐地把人物向自然贴近,人是自然,自然是人。

左:田黎明 2005年《蓝天》

右:田黎明 2003年《和风》

今天我的讲座,主要是围绕着中国绘画的表达问题展开的,不论是《碑林》《高士》还是《村姑》,都是自己一种“意”的表达。“意”从哪里来?从生活中,从情感中,从人文积淀中,从积累的形式语言中,通过“意”的实践对自己的画法进行推动,而后技法传承与创新又回归到“意”之本身,进一步上升为一种与当今时代紧密相连的审美意识。

学习中国画,是一个艰辛且漫长的过程,所以要有耐心、耐力,同时这也是对自我和人生的修炼过程。通过中国画的学习与实践,我们便能逐渐去体会这种化平常为神奇、化遭遇为境界,以平常心去体味自然、人生、社会,以澄怀关照的胸襟来追寻和体悟理想与怀抱的人生境界。

今天的讲座谈了自己较浅薄的体会,希望大家批评指正。

结 语

阴澍雨:

感谢田老师的分享和指导!同学们,我简单总结一下。今天田黎明老师与我们分享了他的创作历程,从最初的《碑林》系列,到后来的《高士》《村姑》系列,再到近期的众多杰出作品,也许田老师的描述平易近人,但其中却浓缩了老师对于中国绘画的深刻认知,包括21世纪以来的写实传统、对于生活的认识、对于当今时代的感知以及艺术语言的积累等方方面面。“一幅画”看似简单,但却蕴含了田黎明老师对于人生、艺术的深刻哲思。希望在坐的各位同学能通过田老师的讲座把握住他所反复强调的这种中国文化内在的人文精神及其表达。

再一次感谢田黎明老师的分享,也感谢研究生院工作团队的组织和付出。今天的讲座就到此结束,谢谢大家。

供 稿:马啸天

编 辑:

一 审:张国辉

张维林

二 审:朱玉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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