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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1月06日今晚报《日知录》三国时的两个小丑
  陈寿的《三国志·华歆传》和裴松之注引的文献,都对华歆褒赞有加。如裴松之引《谱叙》《魏书》《傅子》,说华歆有“高行”,“性周密,举动详慎”,“积德居顺”,“济下以仁”,深得曹操、曹丕信任,都不提他有什么劣行。

  可是小说家罗贯中却对华歆没有好感,在《三国演义》里,是把他作为一个打手、一个小丑式人物来描绘的。第六十六回,华歆刚登场亮相,罗贯中便插进《世说新语》记述的一段故事:管宁与华歆共种菜园,锄地见金,宁挥锄不动,歆动了心,拾而视之。在管宁面前,他不能私而藏之,只好“掷下”。又一日,宁与歆同坐观书,听到户外传呼之声,有达官贵人戴着官帽乘车而过,歆弃书往观。宁自此鄙歆之为人,遂割席分坐,不复与之为友。此后管宁终身不仕曹操,而华歆先事孙权,后投靠曹操,参与收捕伏皇后事。

  《三国志·武帝纪》曾记伏后给她父亲伏完写信,为董承被杀事怨恨曹操,“言辞激烈”,信泄露,伏后被曹操处死,兄弟亦连坐被杀。谁去抓捕伏皇后的,《武帝纪》语焉不详。裴松之注此事件引《曹瞒传》曰:“公(曹操)遣华歆勒兵入宫收后,后闭户匿壁中。歆坏户发壁,牵后出。”原来是华歆带兵将藏在墙壁夹层中的伏皇后搜走的。华歆怎么搜的,说了什么,没有写。《三国演义》对这个走狗却有精彩描述。俗话说狗仗人势,华歆到了后殿,对皇后毫无敬畏之心,劈头直呼“伏后何在”?叫士兵打开宫门,寻不见,喝令破壁,然后“亲自动手揪后头髻拖出”。当伏后要求“免我一命”时,华歆竟然不用敬语,直接用“汝”字,让她向曹操“诉”去。献帝下殿抱后痛哭,华歆根本不把皇帝放在眼内:“魏公有命,可速行!”像华歆这样的小人,甘当恶权左膀右臂,历朝历代都不罕见。

  何晏则是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悲剧人物。细察魏晋思想史,何晏是倡扬老庄玄学的代表人物。问题是他成为曹爽的心腹,同司马懿明争暗斗,司马氏搞了一次政变,不只削去了曹爽的兵权,并且以“同谋篡逆罪”,将曹爽三兄弟,连同何晏等人处死。

  裴松之注《三国志·何晏传》引《魏氏春秋》,说司马懿杀曹爽前,曾让何晏参与审讯曹爽案:“初,宣王(司马懿)使晏与治爽等狱。晏穷治党与,冀以获宥。宣王曰:‘凡有八族。’晏疏丁、邓等七姓。宣王曰:‘未也。’晏穷急,乃曰:‘岂谓晏乎!’宣王曰:‘是也。’乃收晏。”《资治通鉴》引《考异》,则根本否认司马懿让何晏审曹爽案。罗贯中的《三国演义》也没有采信这个情节。其实对小说家而言,这是可以展示人物性格的绝妙细节。何晏为了表示同曹爽划清界限,获得宽免,甘愿充当司马的帮手,穷治同党,以示对新主子的忠诚,这样的变节分子,史上屡见不鲜。

  而如果真像裴注引《魏氏春秋》所说的,那么,司马懿明知道何晏是曹爽一党,却偏偏让他去审曹爽,是在考验他的忠诚吗?显然不是。司马懿是从心理上折磨他,在意志上摧毁他,满足了此种虐人心理后,再冷冷地告诉他,全案罪犯不止你说的那些,还有一个。何晏被逼急了,只好问:“难道是说我吗?”说对了,还有你。于是何晏被收押。司马懿阴险狡诈,连曹操都不能与之比肩。

  (本栏长期征集“日知录”三字篆刻,投稿邮箱:rizhilu999@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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