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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门弄书——李逵闹完东京,直接上梁山

​柴进簪花入禁院

话说当日宋江在忠义堂上分拨看灯人数:“我与柴进一路,燕青与时迁一路,史进与穆弘一路,鲁智深与武松一路。其余兄弟在家守寨。”只见一人嚷道:“听说东京灯好,俺也要去看看。”众人看时,正是李逵。宋江道:“你不能去!”李逵死活要去。宋江无奈,就叫燕青看住李逵。原来,宋江刺文双颊,入京必被认出,却得“神医”安道全精心调治,自然消磨去了。当日先叫史进、穆弘扮作客人去了,次后便使鲁智深、武松,扮作行脚僧去了。   

且说宋江与柴进扮作间凉官,燕青扮作承局,李逵、时迁扮伙计,各挑行李下山,众头领都送到金沙滩饯行。军师吴用再三叮嘱李逵,不可鲁莽。李逵喏喏连声。相别了,取路登程,来到东京万寿门外时,已是正月十三日,天色已晚,便寻一个客栈安歇。十四日,柴进照宋江吩咐,带上时迁,进城打探消息。二人来到东华门,就近找了家酒楼,临街占个阁子,倚栏望时,见班直人等多从东华门里出入,头边各簪翠叶花一朵。柴进唤时迁,附耳低言,如此这般。时迁点头会意,快步下楼。去了半个时辰,时迁便回,手捧宫花锦袄,去柴进耳边低语道:“近日天子庆贺元宵,皇宫内外共有二十四班,通类有五千七八百人,每人皆赐锦袍一领,翠叶金花一枝,上有小小金牌一个,凿着“与民同乐”四字。如有宫花锦袄,便能进宫。我照你吩咐,结交了一个班值官,谎称亲属是他同僚,邀他对饮,用蒙汗药麻翻了他,扮成醉酒,让酒保安顿在客房里,脱了衣服赶来。”柴进大喜,慌忙脱去自己衣物,换上锦袄、官靴之类,戴了花帽,拿了执色,吩咐时迁道:“你在此等候,我去去就回。”时迁点头称是。且说柴进离了酒楼,直入东华门去看那内庭时,真乃天上人间,但见:

祥云龙凤阙,瑞霭罩龙楼。琉的瓦砌鸳鸯,龟背帘垂翡翠。正阳门直通黄道,长朝殿端拱紫垣。浑仪台占算星辰,待漏院班分文武。 

柴进向里走去,左顾右看,不觉来到一个偏殿,匾上金书“睿思殿”三字,此乃官家看书之处。柴进走了进去,只见正面摆着龙椅,两边几案上放着文房四宝,书架上尽是群书;正面屏风上堆青叠绿画着山河社稷混一之图。转过屏风后面,但见素白屏风上,写着十六个大字:外有大辽,内有二寇;方腊宋江,何时方休?柴进大惊,离了内苑,出了东华门,回到酒楼,脱了锦袄、花帽等,托时迁还给那个班值。穿回自己衣服,回到店中,对宋江细说内宫之事,宋江听了,叹息不已。

十五日傍晚,东京城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宋江与柴进,依然扮作闲凉官,带了李逵、燕青、时迁,径从万寿门来。是夜虽无宵禁,各门头目军士全付披挂,弓弩上弦,刀剑出鞘,摆布得甚是严整。高太尉自引铁骑五千,在城中巡警。 

五个转过御街,见两行都是烟月牌,来到中间,见一家外悬青布幕,里挂斑竹帘,两边尽是碧纱,外挂两面牌,牌上各有五个字:“歌舞神仙女,风流花月魁”。宋江见了,就近找了家茶坊,向茶博士打听。原来,那家主人正是东京名妓李师师,此女不仅才貌双全,且与赵官家来往甚密。宋江便唤燕青,附耳低言,燕青领诺,径到李师师家门首,揭开青布幕,掀起斑竹帘,转入中门,见挂着一碗鸳鸯灯,下面犀皮香桌上,放着一个博山古铜香炉,炉内细细喷出香来。两壁上挂着四幅名人山水画,下设四把犀皮一字交椅。燕青见无人出来,转入天井里面,又是一个大客厅,三座香楠木雕花玲珑小床,铺着落花流水紫锦褥,悬挂一架玉棚好灯,摆着各样古董。燕青轻咳一声,只见屏风后转出一个丫鬟来,见燕青道个万福,问道:“哥哥高姓,从哪里来?”燕青道:“相烦姐姐请妈妈出来,小人自有话说。”丫鬟去不多时,转出李妈妈来。李妈妈问道:“小哥高姓?”燕青连忙作揖道:“小人张闲,乃是山东宋员外家仆,近日随主人来此:一者就赏元宵,二者就将货物在此做买卖,三者要求见娘子一面。员外让小人先送黄金一百两,权当人事;随后别有罕物,再当拜送。”那虔婆见钱眼开,听了燕青这一席话,立马收下黄金,去请李师师出来。燕青见了,纳头便拜,有诗为证:芳年声价冠青楼,玉貌花颜是罕俦。共羡至尊曾贴体,何惭壮士便低头。

李师师问道:“那宋员外现在何处?”燕青道:“只在前面茶坊里,等小人送了人事,同去看灯。”李师师便道:“今日上元佳节,我置办家宴,若是员外不嫌弃,请到寒舍相见。”燕青道:“未得娘子准许,不敢擅入。”李师师道:“无妨。”燕青应了一声,转身回到茶坊,说给宋江听了,随即都到李师师家。 

李逵元夜闹东京

宋江让李逵、时迁只在门前等。三人来到大客厅里,李师师接着,拜谢道:“员外识荆之初,何故以厚礼见赐,拒之不恭,受之太过。”宋江答道:“山僻村野,绝无罕物,略备薄礼,不成敬意。”李师师便邀请坐,又看着柴进问道:“这位官人,是足下何人?”宋江道:“这是我表弟叶巡简。”两人礼罢。李师师请三人到一个阁子里,分宾坐定。三个丫鬟,轮流出入,安排酒食果品,尽用银器所盛,顷刻间铺满春台。李师师执盏向前拜道:“今世有缘,相遇二君,草草杯盘,以奉长者。”宋江道:“在下虽有薄产,未曾见如此富贵,花魁的风流声价,播传寰宇,求见一面,如登天之难,何况亲赐酒食。”李师师道:“员外过奖了。”酒过三巡,李妈妈来报道:“门前两个伙计:一个黑大汉,在那里骂骂咧咧。”宋江道:“让他两个进来。”时迁、李逵来到阁子里。李逵见宋、柴二人与李师师对饮,心中忿怒,圆睁怪眼,瞪着他们三个。师师便问道:“这汉子是谁?好像阎王殿里的小鬼。”宋江答道:“这个是我干儿子小李。”师师笑道:“可惜辱没了太白学士。”宋江道:“这厮膂力过人,能挑二三百斤担子,三五十人近不了身。”李师师叫取大银杯来,各赏三盅酒。燕青只怕李逵胡闹,让他和时迁去把门。宋江只要等师师细问,再将难言之隐相告,忽然李妈妈来报:“官家从地道中来到后门。”李师师忙道:“不能远送,切乞恕罪。”自来后门接驾,丫鬟们连忙收拾残局。宋江等躲在暗处,窥见李师师拜在面前,奏道起居,圣上龙体劳困。只见天子头戴软纱唐巾,身穿滚龙袍,说道:“寡人今日幸上清宫方回,让太子在宣德楼赐万民御酒,令御弟在千步廊买市,约下杨太尉,久等不至,寡人自来,爱卿近前与朕攀话。”宋江对柴进道:“今番错过,他日难逢,我们三个就此告一道招安赦书,有何不好!”柴进道:“使不得!今日应允,只恐日后生变。”三个正在黑影里商量,那李逵见宋、柴二人和那美妇人吃酒,却让他和时迁把门,一时怒火中烧,只见杨太尉揭起帘幕,推开扇门,径走入来,见了李逵,喝问道:“你是何人?”话音未落,李逵大喝一声,绰起一把交椅,劈头盖脸砸过去。杨太尉大惊,早被李逵打翻在地。时迁拦当不住。李逵扯下幅画来,就蜡烛上点着,一边放火,一边厮闹,香桌椅凳,打得粉碎。宋江等三个听了,赶出来看时,见李逵褪下半截衣裳,正在那里行凶。四个扯出门外去时,李逵就街上夺条棒,直打出小御街来。宋江见他性起,便和柴进、时迁先赶出城。

李逵正闹间,旁边闪出一人,夺了他手中棒,一个侧摔,按倒在地,正是燕青。原来,燕青擅长相扑,因此让他看住李逵。李逵虽然凶蛮,却不敌燕青,若不听话,便吃他一跤。李师师家火起,惊得赵官家落荒而走。城中喊杀声起,震天动地。高太尉在北门巡警,听了这话,带领军马,便来追赶。燕青拖着李逵,夺路而走,撞着穆弘、史进,四人一齐发作,直打到城边。把门军士急待要关门,外面鲁智深轮铁禅仗,武行者挥双戒刀,早杀入城来,救出里面四个。出了城门,六人不见宋江、柴进、时迁,正在那里心慌。

原来军师吴用已知此事,定要大闹东京,克时定日,派出五员虎将,引铁骑一千,是夜恰好到东京城外接应,正逢着宋江、柴进、时迁三人,带来的空马,给三人骑了,随后众人也到。高俅引军杀出。宋江手下的五虎将:关胜、林冲、秦明、呼延灼、董平突到城边,立马于濠堑上,大喝道:“梁山泊好汉全伙在此!”高俅听了,不敢出城,急令放下吊桥,众军上城堤防。宋江等随军星夜离去,于路上痛责李逵,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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