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战雨林：顺化战役

战役背景

顺化战役发生于1968年1月30日，但其实该役不过是北越人民军春节系列攻势中的一场罢了。而要详细的了解顺化之战的由来，我们必须先来回顾下1968年前后的越南局势。

 

事实上，自美国放弃特种部队有限介入，而改用美国驻越南军事援助司令部威斯特摩兰将军所主张的搜索与消灭战略以来，北越人民军(NVA)一度也蒙受了相当多的损失。这种战略常常是故意派出美军一支数量较少的地面分队用来定位和吸引北越人民军对其围攻，然后再由美国空军和炮兵对猬集一团的北越军进行打击。得承认的是，威斯特摩兰将军的这一战略的确沉重打击了北越人民军，但与此同时也使得驻越美军的士气降到了冰点。因为这一战略的核心基调是以降低总体伤亡为前提的，故而美军通常选择用数量极少的分队，比如一个排来进行这种搜索与接触。为什么呢？因为在将军们的眼中，如果能用一个排来吸引敌人，那为什么还要用一个连去接触呢？某种意义上这一举措也确实降低了美军在当时的总体伤亡，但作为诱饵的分队常常由于数量过于单薄，所以也就使得充当诱饵的该分队伤亡率高的惊人，久而久之，官兵听到巡逻就头痛，因为谁也不想成为那少数的“幸运儿”。外加上当时美国尚没有对越南进行真正意义上的宣战，所以其兵员仍执行着轮换制度，即部队一般在越南执情13个月就会被调回国内以换上新的部队，这就使得大部分士兵好不容易在当地有点经验了，结果一看时间，害，该轮换了。而比之更糟糕的是，当时的美军军官轮值比士兵还要少，仅不到6个月就要换一批。于是呼，从军官到士兵，整个越南的美军几乎一直都在连轴换，不仅普遍缺乏主动精神，官兵间更是内部矛盾重重。时间一长，不仅官兵们懒得去执行危险的搜索任务，基层军官们也乐得将部队驻守在一个个孤立的据点，反正大不了叫飞机嘛。

 

而与之相对的，由于北越人民军发现美军和南越军队(ARVN)常常乐于使用小股分队进行独立作战，且通过胡志明小道北越军可以自由的向全国投送作战力量。为此，从1967年初北越军便开始谋求以一场超大规模的攻势来获得全面胜利，而这就是春节攻势的一般由来。不过，据说在北越军司令武元甲制定该战略时，中国方面的顾问曾就此给出了不少意见，其最初的作战决心是围绕溪山基地至岘港一线，有重点的实施进攻。但一方面可能是北越司令部错误估计了南越人民的忠诚度，另外一方面也是有鉴于之前的战斗中，猬集一团的越军被美军炸得很惨。为此，北越军选择了更为分散的全面性进攻。

 

而为保证整个春节攻势的顺利进行，北越军率先在1967年6月至1968年1月就对美军的溪山基地进行多次进攻（其中又以1月21日的进攻最为猛烈），以期将美军的注意力吸引到这来，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成功了。等到1月31日凌晨，即越南旧历新年的第一天，北越人民军和南越民族解放阵线的部队从各个隐蔽的地点突然杀出，他们几乎在一夜间对整个南越的城镇和军事要地进行了全面攻击。同一天早些时候，19名越共突击队员更是在西贡把美国大使馆的外墙炸开了一个大口子，成功杀了进去，这一系列攻势一度打得美军和南越军(ARVN)措手不及，疲于应付。而相对的，一支为数两万人左右的北越人民军正秘密开赴顺化。

 

 

顺化城的地理环境

顺化是越南的古都，其位置坐落在越南中段的香河附近，由于其位置紧邻当时南北越的军事分界线（不到50公里），且向南还链接着海岸城市岘港，故而这里也是美军对前线广治省最直接的补给基地之一。

 

顺化城由香江一分为二，其中北部不仅面积最大同时也建筑有越南的古代皇城，其占地总面积为顺化的三分之二，城墙高6米，厚度更是历代都有加强，其最深处甚至高达75米。值得一提的是，在二战时的日军占领期间曾经对顺化做了一定程度的防御修缮，为此整个顺化以北的皇城不像其他古都，它已经具备了不少现代化的防御理念。而皇城内部还有一个王宫，其边墙长约700米，高约2-5米。作为当时越南的三大城市之一，顺化拥有人口大概15-30万，其建筑也较为坚固，这和一般的越南城市有所不同。

 

 

 

顺化战役作战序列

北越人民军（NVA）

北越军325C师

北越军第6团（802、800、803）

北越军第4团

北越军第5团

北越军第12工兵营（携带迫击炮和部分未证实的122毫米火箭炮）

北越军民兵部队（具体番号不详）

 

南越军(ARVN)

南越第1师3团1营

南越第1师3团2营

南越第1师3团3营

南越第1师2团4营

南越第1空遣队7营

南越第1空遣队2营

南越第7装甲骑兵营

南越第1工兵营

黑豹连

 

美军

海军陆战队第5团2营

海军陆战队第5团1营

海军陆战队第1团1营

骑1师第12团2营

骑1师第7团5营

 

 

北越(NVA)的战役企图

很可惜的是，不管《武元甲回忆录》还是文进勇的《春季大捷》，北越关于顺化之战的描述都颇为简单，似乎它与其他方向北越军所展开的攻势一样。而美军方面，大部分所记载的内容都是从事后来看的，即并不认为北越有意在顺化展开一场决定性进攻。但实际上，某种角度说这是美军低估了北越方面的决心，而北越则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在计划里，北越军以第6团携第12工兵营从西面攻击顺化以北的皇城，而以第4团攻击顺化以南的区域，第5团作为预备队隐蔽在二者之后的山林间。与此同时，早在正式展开进攻前，大量扮作平民的越南特工就已通过各种途径秘密渗透进了顺化城的各个角落。很大程度上，北越军之所以做这个安排可能是出于下面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通过之前的渗透，北越军充分了解到顺化城内主要是南越军驻守，且该地还有南越第1 步兵师的师部，而在顺化以南则为美军的驻越南顾问团总部。其次，必须分兵的理由还在于之前的战斗经验告诉北越人，过于密集的进攻只会遭致美军优势火力的集中摧毁，为此，与其集中在一处让人炸，还不如多点开花，让南越和美军疲于奔命。说到底，整个春季攻势也是在这个思路下制定的。

 

战役过程

31日凌晨0233时，北越第6团在工兵支持下几乎瞬间就夺取了皇城的西大门并随后涌入城中，而潜藏在城内的特工也几乎全都涌出来向事先拟定好的如市政大厅、警察局等等目标发起袭击。那么这一时候，美军与南越人又在做什么呢？其实早在顺化战役之前，南越军驻顺化的第一步兵师就已经通过扫荡行动获知了不少关于北越人的情报，但不知是出于对己方战力的自信还是失误，南越第1师的师长吴光长并未将全师的战备等级提高。以至于31日战斗打响时，该师还有相当部分的官兵处于休假过节中，而整个北区的防御部队仅为一个营左右。与此同时，吴光长似乎也没有考虑过把位于皇城北段的第1师师部挪挪窝。这一失误导致开战几小时后，北越军就成功夺取了皇城几乎90%的区域，仅仅在皇城以西的西禄机场和南越第1师师部，北越军才遇上了硬茬。一个名为黑豹的南越军连队在其连长陈玉惠率领下进行了殊死的抵抗，而正是他们的拼死作战才使得南越军不至于一开始就丢掉整个顺化。但尽管以黑豹连为首的南越部队和美军打得十分顽强，接下来的几天里，局势仍然在恶化。顺化以北，南越黑豹连及第1师师部东拼西凑的部队在皇城内负隅顽抗，而顺化以南美军驻越南顾问总部也正被围攻正急。与此同时，除了顺化城外，几乎所有外围地域都爆发着大大小小的战斗。

 

与之相对的，位于顺化以南富牌机场的美军也遭到了北越方面的攻击，而该部是当地唯一可以马上出动救援的美军部队，其原本应由海军陆战队至少2个团驻守，但当时该地仅有不到1个团的兵力。为此，美军在初期不得不凑出一个连就往顺化南部推进。所幸整个顺化战役，双方的兵力都大抵在一个师左右，故而无论是皇城内被围的南越军，还是被美军思面围攻的顺化城NVA部队，双方的包围圈都没有那么严密，这使得不至于有部队被彻底围歼。而接下来的日子里，南越军以南越空遣队7营、2营并步1师3团一部由北向南进攻顺化，1师3团的2营与3营则由西南向东进攻。但事实上，这些部队不仅要面对顺化本身的北越守军，同时还有面对散布在周边的狙击手和不间断的袭击，为此，其进展十分缓慢。

 

战至2月2日，陆战队5团2营夺回顺化大学，5日更向西夺取了该地的医院。但美军每前进一步都面对着北越军殊死的抵抗，尽管北越军甚少仔细划分其防区和射界，但凭借着每一栋建筑他们依然死扛到底。而与此同时，美军高层也渐渐放弃了原先只采用有限武力的设想，随着炮兵的加入，陆战队明显加快了进展。

2月10日，美国海军陆战队经过长达10多天的进攻，总算肃清了顺化以南的北越军队。然而位于顺化以北的战斗仍在继续。

 

此后，美军用骑1师第12团的2营封闭了顺化以西的外围通道，这使得北越方面再也无法从西部获得援军与补给，不过零星的交战仍在各处进行着。事实上直至2月21日，顺化方面的守军才真正意义上与其西部的友军中断联系。另外很有意思的是，不知是出于战场环境复杂考虑还是此前被搜索与消灭的战略折腾烦了，骑1师在此次任务中罕见的没有使用直升机，而是以传统的地面作战完成了上述目标，这在整个越战历史上倒是颇为特别的。

 

至于顺化以北的战斗，早在2月10日也就是美军刚刚肃清完南部之时，美军就用直升机直接空运了一个陆战营到城里（海军陆战队5团1营）。在此后，该营协同南越第1步兵师几乎是一个街区接一个街区的向前推进，其中陆战队的主攻方向是皇城东南角，而南越军方面负责西南角。起初，这一攻势进展还算顺利，但随着推进到皇宫附近时，北越军依托城墙上的各个暗堡和射击口向美军和南越军猛烈射击。而出于政治原因，美军高层严令不得对皇宫进行炮击，为此一线的部队不得不被迫尝试迂回，但一方面顺化以北相对机动空间已十分有限，同时偌大一个皇宫本身也对通讯和通视带来了干扰。故而这就使得北越军队可以从美军和南越军的结合部进行渗透。典型的一场战斗发生在2月13日，当时陆战5团1营的A连奉命去接替南越军在顺化东部的一处阵地，结果没想到由于通讯不良，南越军过早撤离了预设的绿色调整线。最终，当A连进入该地域时，忽遭精心埋伏的北越军一顿猛打，A连当即阵亡2人，负伤33人。

 

此后，双方的战斗仍在继续，但由于北越方面被切断了与西边的联系，故而其抵抗也越来乏力。2月23日，随着王宫最后一名北越军的抵抗被消灭，残余的北越部队开始往顺化城内向外撤退，但部分死硬分子和狙击手仍被留在城中作为牵制。最终，至2月25日，美军成功收复顺化城，但在城外的广大原野和农村，战斗仍往后持续了1周之久。

 

战役结果

美军损失是：海军陆战队，死亡142人，受伤857人，陆军损失74人，受伤507人。在越南战争中，美军公布的某次战斗的死亡数字中通常不包括伤死。

南越损失统计的两个数字相差甚远，第一个数字是南越军死亡384人，伤1830人，第二个数字是南越死452人，伤2123人。一些南越军官曾回忆，在顺化之战，南越最精锐的几个伞兵营损失都在50%以上，其中损失最大的第9伞兵营400人，伤亡高达300人。美军报告的数字是越共死亡5000-6000人，这个数字后来被增加到8000人以上，另外俘虏98人。值得注意的是从越军的总兵力上看，如果死亡这么多人的话，再加上伤病员，可以说越军已经全军覆没了（在救护及时的条件下，伤亡比在10：1，救护不及时的情况下，在2～3：1甚至1：1）。但从美军的资料看，很明显在最后阶段越共是有秩序的撤走的，他们带走了几乎所有的伤员（不遗弃伤员是北越和越共部队的传统），而且他们遗弃的完好的武器也很少。基本上他们是带走了所有可以带走的东西。因此在得到更多的资料前，大胆地猜测一下，越军投入顺化之战的12000人中，伤亡人数肯定至少在一半以上，由于美军和南越军的伤员可以得多及时的后运和救护，而北越伤员的后送就非常困难，尤其是在战役中期以后，美军和南越军基本是摧毁一段街区再前进一个街区，因而可以肯定在北越的伤亡数字中，死亡率肯定非常高。 

近12万顺化平民无家可归，近6000平民死亡，许多人都是死于美军的飞机和大炮轰炸。此外，在“春节攻势”期间，越共和北越军队在顺化战役对平民的大规模屠杀。被杀的平民包括男人、女人、儿童与婴儿。事后挖出的尸体有2810具，死亡人数估计2800—6000人。与许多报道不一致的是，事实上顺化的大片地区并没有遭到特别严重的破坏，但是在战争结束的时候，这座城市却遭到该城前南越守军的数日洗劫。

 

战役评点

顺化战役作为春季攻势的一部分，应该说很好的反映了当时北越人民军的指导思想，而这一点就是缺乏大兵团作战的经验。从整个春季攻势来说，尽管北越对于美军优势火力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散布在整个国境线的进攻却缺乏协同和主次。

 

即以拿顺化战役本身为例，其争夺之目地若是以配合溪山和西贡方向，则进攻方应集中兵力攻击一部较为有利。但整个顺化之战开始，北越军就将有限的兵力分散开了。反之，如果顺化之战的目标是为了夺取该地，则北越军本身所集中的兵力就不足以完成这样一个行动（双方基本持平）。而要知道，早在1月初，北越的特工就已经渗透进了顺化及周边，没理由会不知道整个顺化地区美军和南越伪军的布防是存在很大漏洞的。与之相对的，进攻缺乏主次也反映在北越军的武器使用上，整个顺化之战对于北越方面最重的一环在于1月31日首两日的战斗中，而北越军不仅以其有限的迫击炮对顺化城内进行攻击，更还同时攻击位于富牌的美军。也或许，这可能是考虑攻击富牌的美军机场能一定程度节制美军的空军，但问题在于迫击炮那才多大点口径，以双方交手这么几年，越军就对美国的工兵实力全无概念？？某种角度上来说，顺化之战的主次不分同时也反映在春季攻势的一系列操作上。以原作为诱饵的溪山战役来说，按武元甲和一干越军名将的回忆都称这里是作为吸引美军注意的牵制性行动，但实际上整个溪山战役却牵制了越军为数不多的几个主力师。毕竟说到底，谁又能拒绝再造一个奠边府胜利的诱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