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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将的真相:陈庆之北伐

(一)北魏与南梁

南北朝时期的北魏和南梁在其后期都经历了统治危机,但是北魏的爆发相对来说比较早,局势也首先动荡。北魏初期民族矛盾较为尖锐,到北魏孝文帝元宏实行变法,以夏变夷,宅居中土,从“用武”走向“兴文”,但是无形中留下了代北与洛阳的一带沟壑。北魏后期统治阶层日益腐朽,生活奢侈,政治腐败,上层佞佛,斗争严重,加上边镇人与洛阳人裂痕加大,让北魏的统治危机愈加严重。高欢曾因公事到洛阳,回来后说:“吾至洛阳,宿卫羽林相率焚领军张彝宅,朝廷惧其乱而不问。为政若此,事可知也。财物岂可常守邪?”(《北齐书》)可见当时有识者已洞察于心。之后边境爆发著名的“六镇起义”,从而掀开了北方动荡的序幕。         
(图片来源网络)

六镇起义后,边镇豪强集团发展,尔朱荣就是崛起的人物之一。当时北魏宣武胡太后与魏孝明帝元诩的斗争让尔朱荣得以抓住机遇,尔朱荣奉密诏入京,但在半路又让尔朱荣停止进发,同时胡太后又毒杀了孝明帝,拥立三岁的皇女,后又宣布其为皇女,将其废黜,立元钊(孝文帝元宏曾孙,临洮王元宝晖之子)为帝。尔朱荣与亲近的北魏宗室元天穆商议后,决定拥立元子攸(北魏献文帝拓跋弘之孙、彭城武宣王元勰第三子)为帝,之后向洛阳进发,并且炮制了著名的“河阴之变”(屠杀北魏宗室朝臣两千多人),控制了北魏朝政。北魏元颢(献文帝拓跋弘之孙,北海平王元详世子)准备前往相州,见当时葛荣(六镇起义余波)南侵,加上尔朱荣残暴,让元颢阴怀自安之计,之后被察觉阴谋,带着左右投靠南梁,“求立为魏主”。
(图片出自网络)

此时的南梁统治者是萧衍,其打败东昏君萧宝卷,逼迫齐和帝萧宝融禅让给他,于502年称帝,建立梁朝。梁朝前期国力较为强盛,《梁书》称赞说:“征赋所及之乡,文轨傍通之地,南超万里,西拓五千。其中瑰财重宝,千夫百族,莫不充牣王府,蹶角阙庭。三四十年,斯为盛矣。”但是随之助长梁武帝独有的好人佞己的作风,加上纵容宗室,官吏贪婪,梁朝后期实际上已经走了下坡路,但是梁武帝的北伐之念仍存。528年十月,萧衍立北海王元颢为魏王,让东宫直阁将军陈庆之护送其北还。陈庆之是义兴郡国山县人,从小跟随萧衍。萧衍喜欢下棋,从晚上熬夜下到第二天还不停止,其他人都不能坚持,只有陈庆之没有睡着,呼之即来,之后跟着萧衍东下夺取政权。在之后屡立战功,展现出过人的军事天赋,萧衍曾经夸奖说:“本非将种,又非豪家,觖望风云,以至于此。可深思奇略,善克令终。开硃门而待宾,扬声名于竹帛,岂非大丈夫哉!”此次北伐的人选就是陈庆之,他组成了七千人的部队

北魏权臣尔朱荣的根本在晋阳一带,曾经想要控制元子攸北迁晋阳,没有成功,而尔朱荣又是此时北魏最重要的军事力量,遥控洛阳朝廷,这就造成了客观的河南防御空虚。当时北魏内忧外患,葛荣起义军南下,权臣尔朱荣率领七千精锐骑兵将其击败,生擒葛荣,采取权变将其众数十万一时收押(时为528年九月),当时另外一支起义军邢杲则在529年三月让元天穆去征讨,就在这时候又听说元颢入侵的消息,因此北魏朝廷内部进行讨论,应该先解决何处敌人,众人认为“杲众强盛,宜以为先。”这时候尚书薛琡提出不同意见,认为:“邢杲兵衆虽多,鼠窃狗偷,非有远志。颢帝室近亲,来称义举,其势难测,宜先去之。”但是当时元天穆手下大多想要进攻邢杲,加之朝臣多认为元颢不足为虑,于是仍然下令元天穆等人“先定齐地,还师击颢”,从而给了陈庆之等人乘虚而入的机会,这就是所谓的“天时”。

(二)北伐

(下图出自《中国历代战争史》)

由于北魏方面决定将主要力量用来对付邢杲,元颢和陈庆之抓住机会“乘虚”从銍城进拔荥城,一路赶到梁国。根据《魏书》记载,在529年二月二十日时元子攸“诏散骑常侍、济阴王晖业兼行台尚书,督都督李德龙、丘大千镇梁国。”此时丘大千已经驻扎在睢阳,陈庆之首先率领军队攻克了丘大千驻守的睢阳。根据《梁书》说:“魏将丘大千有众七万,分筑九城以相拒。庆之攻之,自旦至申,陷其三垒,大千乃降。”则是丘大千率领军队的军队有七万之众,而陈庆之以少攻多,从旦(3时至5时)到申(15时至17时)攻破了睢阳城。又接着北魏军主帅元晖业率领羽林军二万在考城屯驻,结果也被羽林军攻陷,《通鉴》称:“济阴王晖业帅羽林兵二万军考城,庆之攻拔其城,擒晖业。”其原文应该来自于《梁书》“时魏征东将军济阴王元晖业率羽林庶子二万人来救梁、宋,进屯考城,城四面萦水,守备严固。庆之命浮水筑垒,攻陷其城,生擒晖业,获租车七千八百辆。”即元晖业统领二万羽林军,且考城四面绕水,却被陈庆之短时间内攻克了,生擒元晖业。除了《梁书》外确实没有记载元晖、丘大千等人的兵力,但是陈庆之北伐遇到的抵抗绝对不是很激烈(下叙),笔者认为《梁书》记载颇为夸张。如果北魏的动辄数万部队守城,还能被成为“乘虚”吗?而且尔朱荣击葛荣只有七千精锐,元天穆也不过数万人,那么此处北魏军似难有如此规模。

元颢和陈庆之于529年夏四月二十日,攻陷考城,随后元颢即帝位于睢阳城南,改元孝基,又任命陈庆之为卫将军、徐州刺史,继续引兵向西。五月初一日攻克梁国。五月初六日时,孝庄帝元子攸任命抚军将军、前徐州刺史扬昱为使持节、镇东将军、东南道大都督,率领大军镇守荥阳;尚书仆射尔朱世隆率领军队镇守虎牢;侍中尔朱世承镇崿岅。五月十四日下令内外戒严。接下来就爆发所谓的荥阳之战。《梁书》记载的荥阳之战颇为夸张。

《梁书》记载如下:“魏左仆射杨昱、西阿王元庆、抚军将军元显恭率御仗羽林宗子庶子众凡七万,据荥阳拒颢。兵既精强,城又险固,庆之攻未能拔。魏将元天穆大军复将至,先遣其骠骑将军尔硃吐没儿领胡骑五千,骑将鲁安领夏州步骑九千,援杨昱;又遣右仆射尔硃世隆、西荆州刺史王罴骑一万,据虎牢。天穆、吐没儿前后继至,旗鼓相望。”前文已提到尔朱世隆等人这时候屯驻虎牢,确为事实,兵力《魏书》也没有提及。作为主战场的杨昱在《梁书》中被描述成一个率领七万羽林军的统帅,兵强城坚,所以陈庆之一时难以攻下,然后元天穆的大军此时又即将赶到,之后陈庆之鼓励士气,一鼓作气拿下了荥阳,而且击败了前来救援的元天穆——夏四月二十日天元穆以及尔朱兆大破邢杲于济南,邢杲投降,接着被送洛阳处斩,因此元天穆是否能够在二十二日赶来与陈庆之交战是值得存疑的,此外,《魏书》也没有提到这点,而《周书》记载的一件事更让人确认此时绝无陈庆之与元天穆作战之理,元颢进入洛阳后,仍记载元天穆“师未还”,元颢于二十五日进入洛阳,此时绝无元天穆赶来与陈庆之作战之理。

二十二日,元颢攻陷荥阳,抓住了杨昱。可能读者会产生疑惑,既然确确实实攻陷了城池,也俘虏了杨昱、元晖业等人,如何判定陈庆之所遇到的抵抗力度是否激烈呢?或者说如何判定《梁书》所记载的战绩为真实。答案即将揭晓。

《魏书·杨昱传》记载元颢抓住元晖业后,“乘虚径进,大兵集于(荥阳)城下”,元颢派人招降,结果杨昱不从,接着遭到元颢军的进攻,然后城池陷落,“都督元恭,太守、西河王悰并逾城而走,俱被擒絷。”杨昱与其弟杨息等五人在城楼上,元颢过来将其抓住,指责道:“杨昱,卿今死甘心否?卿自负我,非我负卿也。”(你辜负了我,你应该死了)杨昱说:“分不望生,向所以不下楼者,正虑乱兵耳。但恨八十老父,无人供养,负病黄泉,求乞小弟一命,便死不朽也。”(自己之所以不下楼投降,是担心被乱兵所害,八十岁的老父亲无人供养,并且向元颢求饶),然后元颢只是将其关押起来。

下面这段就是揭示了陈庆之北伐的真相。见元颢没有要杀杨昱的意思,第二天陈庆之、胡光等三百多人居然伏于元颢帐前,说:“陛下渡江三千里,无遗镞之费。昨日一朝杀伤五百馀人,求乞杨昱以快意。”此语出自陈庆之等人,可见当时元颢乘虚而入,加上巨大的号召力,其实并没有多少人抵抗,即所谓“无遗镞之费”,荥阳大战仅仅只是“杀伤五百余人”,抵抗也并不激烈,为此陈庆之等人还特意要求处死杨昱,可见实际上的北伐还是非常顺利的。而《魏书》又称:“颢以大军未还,乘虚径进,既陷梁国,鼓行而西,荥阳、虎牢并皆不守。”既然是乘虚前进,自然是没有多少兵力,也符合“无遗镞之费”的说法。当然,元颢以褒奖忠义为由放过了杨昱,进入洛阳后也只是将其免为民,后来元子攸回来后也没有打击他,但是为了泄愤仍然许诺除了杨昱之外的魏军将领任其处置,于是“斩昱下统帅三十七人,皆令蜀兵刳腹取心食之。”可见元颢魏军以及南梁军之残忍。元颢的军队步步紧逼,尔朱世隆“不关世事,无将帅之略”,丢弃虎牢关跑到回来,因此《魏书》说:“庄宗仓卒北巡,世隆之罪也”,由于“城内空虚”,元颢军轻松攻克。二十四日元子攸出逃到河内,在洛阳的元彧、元延明“帅百僚,封府库,备法驾迎颢”,二十五日元颢入京,正式控制北魏政治中心,接着改元建武,大赦,任陈庆之为侍中、车骑大将军。

于穆、元天穆“既平齐地,回师将击颢”,但是元天穆无领兵之才,所谓“天穆惧,计无所出,集诸将谋之。”杨宽建议说:“吴人轻跳,非王之敌。况悬军深入,师老兵疲,强弩之末,何能为也。愿径取成皋,会兵伊洛,戮带定襄,于是乎在。此事易同摧朽,王何疑焉。”元天穆表示赞同,于是引兵前去成皋方向,接着因为“众议不可”,于是又要放弃了这个建议。

不过由于元颢已经进入洛阳,势力强大,元天穆对于是否要继续进击心存疑惑,想要北渡黄河撤退,他问温子升说:“即欲向京师,为随我北渡?”温子升:“主上以虎牢失守,致此狼狈。元颢新入,人情未安,今往讨之,必有征无战。王若克复京师,奉迎大驾,桓文之举也。舍此北渡,窃为大王惜之。”即认为元颢根基不稳,希望元天穆去收复京师,迎接元子攸,实现“桓文之举”,元天穆点了个赞然后没有采取(天穆善之而不能用),接着渡河北上。于穆率领军队赶到虎牢关进行围攻,即将攻克时,由于元天穆已经渡河北去,“既无后继,人表离沮”,于是“穆遂降颢”。而《梁书》在此处的记载颇为夸张,称元天穆统兵四万攻陷梁国,让王老生、费穆统兵二万进攻虎牢关,刀宣、刀双进入梁、宋,然后元颢派陈庆之前往迎敌,结果费穆、刀宣、刀双等人纷纷投降,元天穆狼狈率领十多名骑兵北逃。《魏书》多隐晦,《梁书》多夸张,望读者自取可信之处。

当时有“元颢入洛,自河以南,莫不风靡。”的说法,除了少数不承认的地方,当时元颢已经控制了大量黄河以南的北魏领土。一方面是元颢、陈庆之奋战的成果,另外一方面也离不开其号召力,如齐州刺史元欣曾说:“北海、长乐俱是同堂兄弟,今宗祏不移,我欲受赦。诸君意各何如?”可见当时一些人眼中的观念。如果跟能够好好治理,并且于陈庆之配合紧密,那么元颢的政权稳固起来,其实现主魏地的梦还是有可能的,但所谓“日中则昃、月盈则食”,之后元颢、陈庆之的情形就急转直下,最终覆灭。

元颢的治理和元子攸的反攻


元子攸单骑连夜出逃,元颢的进入洛阳后得到大量响应,北魏朝廷上下还是期待元颢能够有所作为,但元颢的治理非常糟糕,《魏书》说:“颢以数千之众,转战辄克,据有都邑,号令自己,天下人情,想其风政。而自谓天之所授,颇怀骄怠。宿昔宾客近习之徒咸见宠待,干扰政事,又日夜纵酒,不恤军国。所统南兵,凌窃市里。朝野莫不失望。时又酷敛,公私不安。”可见元颢当时由于连战连胜,克复洛阳,遂志得意满,自谓天授,遂骄傲懈怠,日夜纵酒取乐,不干正事,又任用非人,宠信身边无才无德的宾客近习,然后还和陈庆之发生了冲突。所谓“所统南兵,凌窃市里”就是指陈庆之所率领的南梁军队,陈庆之曾自述说:“吾至此以来,屠城略地, 实为不少;君等杀人父兄,略人子女,又为无算。”可见南梁军纪之糟糕,不过并非是陈庆之的责任。因为南梁军纪向来不好,后来侯景之乱,南梁军第一次援建康,“援兵至北岸,百姓扶老携幼以候王师,才得过淮,便竞剥掠”(《梁书》)王僧辩收复建康时,控制不住王琳等人,“军人卤掠,驱逼居人,都下百姓父子兄弟相哭,自石头至于东城,被执縳者,男女裸露,袒衣不免,缘淮号呌,翻思景焉”(《南史》),南梁军的掳掠甚至让百姓怀念起来残暴的侯景,可见其军纪之糟糕,民国学者吕思勉说:“遣此等兵,虽善战,亦不能定国也。”可谓一语中的。

南梁军纪恶劣,而且陈庆之与元颢产生了冲突。元颢作为一个傀儡,但是有着较为独立的思想,秘密与临淮王元彧、安丰王元延明谋划脱离南梁控制,但是又没有彻底取得稳定的政权,还需要仰仗陈庆之的梁兵,所以“外同内异,言多猜忌”,陈庆之也在暗地里提防元颢,对元颢说:“今远来至此,未伏尚多,若人知虚实,方更连兵,而安不忘危,须预为其策。宜启天子,更请精兵;并勒诸州,有南人没此者,悉须部送。”陈庆之向元颢提出了请求精锐部队增援以及将之前在北魏境内南人集中一起的建议,此举既是为了增强实力,对付元颢,也是为了应对元子攸即将到来的反攻。元颢本打算听从,结果元延明说:“陈庆之兵不出数千,已自难制;今增其众,宁肯复为用乎?权柄一去,动转听人,魏之宗社,于斯而灭。”意思是陈庆之本来只是数千人,结果都可以难以控制,如果人数增多,恐怕不能受元颢控制,甚至北魏社稷宗庙都会覆灭,元颢于是没有听从陈庆之建议,反而暗自上表萧衍说:“河北、河南一时已定,唯尔朱荣尚敢跋扈,臣与庆之自能擒讨。今州郡新服,正须绥抚,不宜更复加兵,摇动百姓。”萧衍于是下令南梁军队都停在边界上。从《梁书·羊侃传》中,当时萧衍已经命令羊侃都督北讨诸军事,出兵屯驻顿阳城,之后因为陈庆之失败才没有继续前进。当时洛阳城中“南人不出一万,羌夷十倍”,于是梁军副统帅马佛念又劝说陈庆之“乘其无备,屠颢据洛”,陈庆之也没有答应。陈庆之又请求“之镇”(之前元颢任命陈庆之为徐州刺史,陈庆之这时候提出去徐州上任),元颢又不同意,说:“主上以洛阳之地全相任委,忽闻舍此朝寄,欲往彭城, 谓君遽取富贵,不为国计,手敕频仍,恐成仆责。”陈庆之由此不敢言语,本应同舟共济的两人双方实为同床异梦。

此前元颢军队逼近虎牢关,元子攸将出逃时,有的人劝其跑到关西,元子攸拿不定主意,去询问高道穆。高道穆说:“关中今日残荒,何由可往?臣谓元颢兵众不多,乘虚深入者,由国家将帅征捍不得其人耳。陛下若亲率宿卫,高募重赏,背城一战,臣等竭其股肱之力,破颢孤军,必不疑矣。如恐成败难测,非万乘所履,便宜车驾北渡,循河东下。征大将军天穆合于荥阳,向虎牢;别征尔朱王军,令赴河内以掎角之。旬月之间,何往不克!臣窃谓万全之计,不过于此。”高道穆给元子攸出了两个主意,要么凭城一战,要么选择车架北渡,与元天穆、尔朱兆会和,再图反攻,元子攸听后选择连夜逃跑,到了河内郡的北部(之后河内郡被元颢占据),并且让高道穆拿着蜡烛写了几十道诏书布告远近,随,“于是四方知乘舆所在”。元子攸出逃到河内后,又跑到长子与尔朱荣会和。然后元子攸即日南还,尔朱荣作为前驱,“旬日之间,兵众大集,资粮器仗,相继而至”,可见其反攻力量之大,同时尔朱荣又让尔朱天光(尔朱荣堂侄)留守晋阳,稳定了后方局势。接着渡河后的元天穆也赶来会和,一起进攻元颢所署的河内太守元袭、都督宗正元珍孙,将其攻克并斩杀,元子攸到河内,元颢占据河南,双方在黄河边对峙。《梁书》记载说:“魏天柱将军尔硃荣、右仆射尔朱世隆、大都督元天穆、骠骑将军尔硃吐没儿、荣长史高欢、鲜卑、芮芮,勒众号百万,挟魏主元子攸来攻颢。”而《魏书》记载高道穆说“大王拥百万之众”,可见当时聚集的北魏大军实为不少。

接下来的故事还是有趣的。根据《魏书》的记载是元颢让陈庆之守北中城,自己占据南岸,有夏州人帮助元颢守河中渚(河中的小块土地),秘密通信于尔朱荣,“求破桥立效”,尔朱荣立刻率军奔赴接应,结果河桥被破坏,接应不果,那些接应的人都被元颢屠灭。加上当时元延明缘河据守,尔朱荣没有舟船,无以渡河,准备先撤退,等到秋天再来进击。而《梁书》还增加了“颢据洛阳六十五日, 凡所得城,一时反叛。庆之渡河守北中郎城,三日中十有一战,伤杀甚众。”的细节,指出陈庆之杀伤魏军甚众,考虑到陈庆之在黄河北岸仍未被消灭,可能确实如此,同时《魏书》也记载说:“及至北中,荣攻城不获,以时盛暑,议欲且还,以待秋凉”,那么尔朱荣确实进攻北中城多次没有攻克,其损失也必然存在,可见陈庆之确实有较强的战斗力。根据《周书》记载,当时元天穆让杨宽去城下劝降,陈庆之久不答应,反而劝说杨宽投降,可见其忠贞之气节。

就在尔朱荣要撤退时,这时候度支尚书杨侃跳出来劝说尔朱荣说:“未审明大王发并州之日,已知有夏州义士指来相应,为欲广申经略,宁复帝基乎?夫兵散而更合,疮愈而更战,持此收功,自古不少,岂可以一图不全,而众虑顿废。今事不果,乃是两贼相杀,则大王之利矣。若今即还,民情失望,去就之心,何由可保?未若召发民村,惟多缚筏,间以舟楫,沿河广布,令数百里中,皆为渡势。首尾既远,颢复知防何处,一旦得渡,必立大功。”杨侃极力鼓励尔朱荣继续进攻,在这种情况下,又有人站出来劝说尔朱荣,高道穆说:“元颢以蕞尔轻兵,奄据京洛,使乘舆飘露,人神恨愤,主忧臣辱,良在于今。大王拥百万之众,辅天子而令诸侯,自可分兵河畔,缚筏造船,处处遣渡,径擒群贼,复主宫阙,此桓文之举也。且一日纵敌,数世之患,今若还师,令颢重完守具,徵兵天下,所谓养虺成蛇,悔无及矣。”尔朱荣深深赞同,说杨侃已经说了这句话。同时元子攸也找来术士刘灵助,刘灵助说“不出十日,河南大定”(《梁书》),元天穆也是苦劝不已,尔朱荣于是下定决心要继续进攻,“缚木为筏,济自硖石”,由于元颢疏于防范,七月十八日,北魏都督尔朱兆、贺拔胜在夜间率领数百骑兵(《周书》作“千骑”)渡过黄河,击败元颢儿子元冠,抓住了元冠以及南梁将领陈思保,然后又击败了元延明的军队,元颢军败走。二十日,元子攸入居华林园,升大夏门,宣布大赦天下。二十三日,临颍县卒斩杀元颢,传首京师。二十七日,元颢的弟弟元顼也被抓住,斩于都市,河南平定。

在河南的元颢都败走,在河北的陈庆之自然难以幸免。陈庆之面对元颢战败的情况率领马步兵结阵而东,准备撤回后梁境内,根据《梁书》记载尔朱荣亲自率兵前来追赶,恰好山洪爆发,“军人死散”。而《魏书》记载得更加狼狈,所谓有“车驾还讨,破走之,唯庆之一身走免,自馀部众皆见俘执。”可见当时陈庆之全军覆没的情况。之后陈庆之落须发成为沙门(和尚)走小路一路跑到豫州,又经过豫州人程道雍送出汝阴,最后跑到后梁境内,萧衍以其有功,任命其为右卫将军,封永兴县侯,食邑一千五百户(据《梁书》)。

陈庆北伐就此结束。先是洛阳中有童谣说:“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兵万马避白袍。”而陈庆之麾下士兵“悉著白袍,所向披靡”,经历大小四十七仗,夺取城池三十二座,“所向皆克”,有所谓“威震中原,声动河塞”之说,但是最终面对北魏主力的反攻而失败,陈庆之落得仅以身免的结局,其中原因是值得分析的。

从元子攸方面来看,北魏残余势力实力强大,之前的元天穆和尔朱荣都没有受到大的打击,陈庆之北伐击败的只是微弱的北魏河南军队,同时北魏方面尔朱荣军事才能卓著,在战争中安排好后方,同时集中了大批部队来对付元颢和陈庆之。在之后的战局中,虽然尔朱荣一度想要暂停进攻,但最后仍听从劝说一战克捷,而且在此过程中能够较为良好的团结协作。

相反元颢和陈庆之阵营就没有较好的处理情况。元颢与陈庆之凭借数千精锐深入敌境,控制了大片领土,但是根基并不稳固,仅仅凭借陈庆之少量精锐以及新招募的和投降一些部队难以抵抗即将到来的北魏大军。在这种情况下元颢和陈庆之居然还相互猜忌,不能齐心协力,更是加速其失败到来。此外,元颢进入洛阳后沉迷享受,没有继续积极进取,让洛阳人士失望也是加速其失败的原因之一,当时陈庆之的参军顾越看到“颢遂肆骄纵,又上下离心”,“料其必败”,随机以生病为由回归南梁,结果走到彭城就得知陈庆之战败的消息,当时人皆称其有先见之明(见《南史》)。此外就是后梁没有继续派兵增加,这是元颢与萧衍并不同心,元颢担心被萧衍控制,于是要求萧衍不要继续派发援军,使得元颢身边仅有陈庆之一部,战力不足,因此陈庆之收复洛阳,百僚称贺,中书黄门侍郎王弘却说:“道家有云:非为功难,成功难也。羯寇游魂,为日已久,桓温得而复失,宋武竟无成功。我孤军无援,深入寇境,威势不接,馈运难继,将是役也,为祸阶矣。”后来陈庆之果然战败,可见当时陈庆之面对着“孤军无援,深入寇境,威势不接,馈运难继”(《梁书》)这种极其恶劣的处境,这也是最终战败的原因,因此吕思勉曾批评南梁没有后继援军这件事说:“此固人人之所知,而梁武漫不加省,举朝亦莫以为言,怠荒至此,何以为国?况求克敌乎?”“而梁当日,一遣庆之,遂无后继,此其举措,所以为荒谬绝伦”。

《洛阳伽蓝记》中有个小故事,被《资治通鉴》所采纳,不过仅仅保留了陈庆之回来后所说的:“自晋宋以来,号洛阳为荒土,此中谓长江以北尽是夷狄。昨至洛阳,始知衣冠士族并在中原。礼仪富盛,人物殷阜,目所不识,口不能传。所谓帝京翼翼,四方之则,如登泰山者卑培塿,涉江海者小湘沅。北人安可不重?”可见当时北朝已经不再是以前那种蛮夷之地,这就是北朝一直以来的汉化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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