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新说 | 看上去傻乎乎的一个人

绝学无忧。

唯与诃，其相去几何？

美与恶，其相去何若？

人之所畏，亦不可以不畏人。

望呵，其未央才！

众人熙熙，若飨于太牢而春登台。

我泊焉未兆，若婴儿未咳。

累呵，似无所归。

众人皆有余，我独遗。

我愚人之心也，蠢蠢呵！

俗人昭昭，我独若昏呵！

俗人察察，我独闷闷呵。

惚呵，其若海。

恍呵，若无所止。

众人皆有以，我独玩以鄙。

吾将独异于人，而贵食母！

这是帛书老子的六十四章，传本道德经第二十章。

这一章，老子先用“绝学无忧”这句话，概括了他在前一章提出的“三绝三弃”观点。他再一次态度鲜明地说，放弃那些背离道德的学问，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我们可以看出老子的大丈夫气概。这个性情坦荡的老子，这个敢于暴露自我主张的老子，这个敢于面对社会现实的老子。他摆出两个问题让我们思考：

赞成和反对，美丽与丑陋，相差的距离究竟有多远？

其实，这不过一念间的事情。当然，老子没有这样作答，只是摆出问题。他的问题将引出的核心论点是：人之所畏，亦不可以不畏人。

这话说得很在理，也很深刻。什么意思，就是统治这个国家这个领域的领导者，虽然让人有所畏惧，同时作为统治者也不能够不畏惧被管理者。这就是老子用这个例子来回答前面的两个问题。究竟谁对谁错？究竟谁美谁丑？关键看站在谁的的位置上来看待啊。

老子已经看透了这个世界。他感慨地表露自己的心绪。他接着说，往尘世间看一看吧，尽是一些贪图利益和享受的人才啊！普罗大众们欢欢乐乐、熙熙攘攘地忙碌着，就像举办太牢祭祀活动一样，就像春日登高踏青旅游一样。

然而，只有我淡泊而安定地没有举动，我宁静地就像没有露出笑容的婴孩一样，纯美自然，质朴可爱。然而，我却有点累了，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显得和这个浮躁的现实社会不相融合，好像有一种无所回归的感觉。为什么社会大众都有过盛的欲望，只有我显得缺乏欲望，有点怅然若失呢？

我真是长着一个愚人的心啊，看上去有点傻乎乎的。世俗间的人们都很清楚自己该干什么，我却独自昏头昏脑地，显得无所事事的样子。世俗间的人们都能弄明白的事理，在我却总感觉浑浑噩噩，没有言语来表达清楚。啊，只有我的大道才是这样的恍惚，像大海一样无边无际，永远没有可以停止的状态。

唉，众人都有目标欲望作为寄托，只有我的尊道贵德的理念顽固又鄙鲁！我就是跟人不一样啊，我之所以与众不同的原因，就是我看重这个世界的大道精神，让万物之母的道来滋养我！

这一章的内容，诵读起来，韵味特别充足。这一章，老子将自己的个性张扬出来了，憨态可掬，智慧率真，与众不同，顽固卑微。他可以昏昏然不说话，因为无所追求而感到怅然若失。他站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显得很不合群，却表现出宁静的状态，像一个还不会说话又不发笑的婴儿一样。

老子说，这样才显得纯真而美好！

这样一个率真的老头子，却敢于表达“绝学无忧”的观点，却敢于警告当权者“人之所畏，亦不可以不畏人”。这个粗鄙的老头子，竟然敢于公开地表示他就是跟人不一样。这个另类的老头子，拨开世间繁华和热闹的云雾，让我们看见淡泊安定的本真生活。

即使到了今天，我们从老子的五千言里都会有所启发。看破红尘，二千五百年前的老子早就看破了。但是，他依然充满理想地引导我们，不要放弃生活，不要嫌弃粗鄙，只要找回本真的自己，就是天下第一人！

插图说明：陕西书画名家张鸿修作品《明月松间照》

马玉平先生（左）手书老子的话：致虚极，守静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