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体热血”的年代

《170章》

李建华走后，罗漫玉仰躺在床上，双手把握着经水洗后仍明显湿润的长发，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事。她的心腹黎山虎在她面前告状，说：“李建华书记太年轻了，双抢大忙号召黄山大队的主劳力，大白天都在家里睡觉。”黎山虎分管黄山大队双抢工作，他要不说万一李建华闹出点什么事来，他“罪责”难逃。黎山虎的口气不乏带着几分嫉妒，又有几分惋惜。

罗漫玉说：“查查看是否属实。”李建华惹事生非她很生气，她说话的口气很生硬。接着她还说：“都在这么说他，我看他是好日子过腻了，你去把他叫来。”

黎山虎见罗漫玉气急不过的发脾气，他有“小人”先告状的愧疚。罗漫玉见黎山虎低头不语了，说：“你去通知李建华，马上到我这里来一趟。”

罗漫玉的话一出口，黎山虎脸上泛起了难色，他从来不在别人的背后揭短，遇事他都是当面锣对面鼓。这天的话他说漏了嘴，要让李建华知道他这不是“小人”告状吗。罗漫玉被气得脸色铁青，根本不顾黎山虎在考虑什么。“讨好卖乖”惹麻烦的黎山虎，脸上堆满了抱怨，快步朝黄山大队方向走去。

被召唤来的李建华，就坐在他刚才坐的这把椅子上。他头上戴着顶草帽沿儿压的很低，给人只留出眉宇下的半张脸，嘴角四周、下鄂、两腮旁蓄满胡须儿。“你怎能这么干，犯原则性错误谁能保得了你，规定双抢大忙20天完成，你不作表帅也不至于拖我的后腿。”罗漫玉话说的很严肃，她这就算给他天大的面子。否则他完全有权停他职、反他的省，说重点抓他去办学习班（变相坐牢）。李建华也脸色严肃的说：“拖什么后腿？公社限定双抢20天，我们大队保证能在15天内完成！我们准备拿全县'抢收抢种’第一名。”

李建华是生产队长出身，他在队里搞的那套管理方法，现全用到了大队生产劳动管理当中。双抢大忙开始之前，他首先要生产队宣传小组，详细出队里的田亩。队里田亩的逐一收割、裁插、施肥及修枝、打岔等劳动，编入到劳动计划管理程序之中。他把生产队分成两个抢收抢种突击小组、两个后勤突击组，根据队里的田亩，由抢收抢种两个突击小组，抓阄一条龙干下去。按公社规定的双抢时间，计划必须提前5-7天完成任务。后勤组制定出双抢突击组背后的生产劳动，以及田间其它农作物劳动管理计划。经反复讨论研究，双抢突击组、后勤组劳动量相当，工分值相当。每天生产队四个小组劳动工作量，由宣传小组专门审核。适时召开队委委员，各小组组长参加的碰头会。

各小组长在会议上，实事求是陈述当天劳动任务、质量完成情况，宣传小组即时公布当天劳动完成情况。小组若不能按时完成劳动任务、质量要求的，队长负责交给另外小组去完成。集体劳动中，李建华提倡对劳动突击小组负责人，分等级层次的全面展开表扬。等级层次表扬，是根据小组当天劳动任务、时间、质量完成情况或遗留问题等进行区分。没有批评形式分等级层次的表扬，实际就是分等级表扬形式的批评。

身在黄山大队革委会主任岗位上，农村大忙季节，李建华都采取这种责任到组的方法。大队宣传小组长，他提出有大队卢亮会计担任，落实每个生产队宣传小组计划工作安排。黄山大队9个小队的队长，负责将队委一班人安插到突击、后勤小组当中担任劳动负责人。李建华提倡生产队长，自要投入到双抢劳动实际中，也要为生产队的双抢劳动、劳动质量管理起模范带头作用。

罗漫玉想不到李建华给她讲出这么多的道理，公开地同她顶嘴，纵然她认为他说的没问题，并没有伤害到她。但在表达形式上，毕竟影响到了她的领导威信。她能不知道他李建华，从来就不是对上级领导百依百顺，对工作问题遮掩回避的人吗。

那天晚上，罗漫玉注意到了李建华还赤着双脚，腿上糊满了半稀不干的污泥巴，开始对他心平气和地说：“怎么不把腿脚洗洗，你看你吃饭了没有。”李建华在黎山虎部长催促下，跑步到公社正上气不接下气，哪有时间洗腿洗脚、吃晚饭呢。尤其是双抢大忙季节的农民，每天24小时都是光着脚丫，他李建华这个农村大队书记，也根本不在例外。

随着罗漫玉说话口气的缓和，李建华的语气也开始婉转起来说：“着急吃饭，还是回答你的问题要紧，各小队里主劳力白天在家睡觉，我认为是正常的事情，他们每天晚间干完了别人白天干的两倍农活，白天歇歇又何防。”

“全公社的干部、社员，谁不都在起早贪黑地干活，你们在家睡觉影响多不好。”罗漫玉诠释道，说明她找他来问责，是有一定道理的。

李建华说：“什么影响不好，我们要根据生产劳动实际，来肯定它的性质，我也是刚起床。我分管的两个小队还未跑完，大队卢会计传话说黎部长找我，社员们一夜未眠白天还不让睡觉。”

罗漫玉不懈地问李建华，说：“为什么你非要顶着上面的号召干，是你的主意还是大家的主意。”她想把那条顶撞县里革委会突击双抢号召的罪名，通过他的解释给推翻掉，可他偏偏不接她这一招。

李建华说：“我们这么干没什么不对，白天高温时有40摄氏度以上，晴天抢收、抢种晚间更适合。天气热晚上蚊子多睡不着觉不说，直接影响到了白天的劳动情绪。”罗漫玉说：“分组包干劳动？这政策让你掌握成什么样子，我向上面怎么交待。”李建华说：“这是劳动竞争的需要，生产队分组劳动，责任承包到组有什么不好。生产队18岁以上50岁以下主劳力编成突击组；群众会议通过50岁以上劳力，编成抢收抢种及其农作物劳动管理后勤组。主劳力分组男、女配搭，有比较、有竞争，队里的劳动力一个没闲住，你说好不好。”

一位愿意搞好本职工作的领导，并不是专门指责、批评部属以示威信能力的领导，重在方法得体工作细致全面。跟着这样的领导，能学到学不到的经验和知识。一向注重以表扬方式对待部下的罗漫玉，此时用批评的方式问责李建华，不乏是她在探索、了解李建华此举的究竟。

作者：马力《罗守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