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NDERGART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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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4月开文具店时，为吸引学生，我们开始卖春蚕，蚕买回来时，都细小如蚊蚋，密密麻麻地贴在所剩不多的桑叶上，或躺或伏，看得我“密集恐惧症”差点犯了。
我并非没有养蚕经历，但每一次都在“不测风云”中收场，好像天生与这种蠕动生物毫无缘分。
先是小学阶段，表哥大发慈悲，赠予我一些蚕子，蚕子又叫蚕卵，芝麻粒大小，可怜兮兮地黏在破旧的作文格子纸上。对同学们养蚕一事我一直有所耳闻，但没有亲自孵化过蚕宝宝，便虚心向表哥讨教，表哥颇有自信，说蚕子放在咯吱窝里夹几天就能孵出来，我信以为真，用一团棉絮包裹格子纸，开始了我第一次养蚕之旅。
但每天在咯吱窝里夹着一团棉絮真的怪别扭的，我夹得太紧，担心蚕子碎了；夹得太松，又怕棉絮带着蚕子掉出来。
那段时间，我真的是忐忑莫名，既怕父母知道，又担心同学知晓过来争抢我的战利品，就连睡觉都将它们护在咯吱窝的避风港中，其心情好比一只老母鸡日日夜夜待在窝里孵化小鸡。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父亲见我写字夹着手臂，担心我是不是磕了碰了，询问我是不是手不舒服，我当时正在书桌前写作业，因为无法发挥另一只手臂的作用，单手写的字歪七扭八，整个人便楞在那儿不敢回答，父亲一眼便察觉到不对劲，拿起我的作业本，再粗暴地扯开我的左手臂，一团棉絮包裹的纸片滑落在地上，他顿时心若明镜般知道了我最近的反常行为，而这种行为又耽误了学业，因此便雷霆大怒，让我作业重写不说，还蛮横地没收了我辛苦孕育了几天的蚕子。
就此，第一次养蚕之旅在父亲的干涉下无疾而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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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小学时期的遗憾，每次看到他人养的桑蚕时，那颗骚动的心就像蠕动的蚕，想着破茧成蝶去证明自己也能把它们养的白白胖胖。
想来是心诚则灵，第二次养蚕的机会悄然降临。
我读初二时，同桌分给我几天桑蚕，说他的盒子一时养不了那么多，我捡漏的心情仿若小鹿在清晨阳光的草地上奔腾，便爽快应了下来。
我当时在学校住读，宿舍楼的后面有一块很大的操场，在围墙旁密密长着许多野草，我料定在这种地方会有不少桑树，于是每天晚自习后甚至早自习前去采摘桑叶。
采桑这件事会给我无与伦比的快感，因为寻找到一棵桑树的成就感就好像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你摘完了一棵桑树的叶子，又开始寻找新大陆似地探索另一棵，在那少有学生光顾的校院墙边，藏着许多忙里偷闲的惊喜刺激，好似这是一块为我建造的采桑基地。
而常在墙边跑，哪能不遭殃呢！
不久后，晚自习采桑的我便被学校保安抓个正着，他们见我鬼鬼祟祟，误认为我是那翻院墙的无良学生，要拉我去见班主任，我百口莫辩，只能坦白自己偷摘桑叶的罪行，怕保安叔叔不信，我拿出文具盒，光明磊落地展现我的蚕，他们经过一段时间的喂养，确实已经白白胖胖了，在路灯的映衬下更是可爱，但沉浸在美食中的他们浑然不知它的主人正在为他们遭受不白之屈，如果有谁被确定翻院墙，这可是要当着全校写检讨的大事。
好在那位保安还算通情达理，只是看了眼我的学生证便放我离开，但很显然他并没有想替我保守这个秘密，第二天早自习，我的班主任便找我出去单独训话，具体内容早已淡忘，但无非是那些学生要以学习为重的大道理，我养蚕，仿佛成了一件天理不容的恶行，在班主任毫不留情面地让我交出桑蚕时，我的泪水便不争气地落下来了，我想为它们争辩一回，可班主任凶狠的目光却让我不敢出一言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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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到后来自己跟妻子开了文具店，努力在疫情时维持住我们的小店，当时在汉正街进货，意想不到的时有小贩专门卖已经孵化的小蚕，之前养蚕的不快回忆涌上心头，令我止住脚步，可犹豫片刻，想要养蚕的“贼心”如同春风吹又深的草攀满整颗心房，便不顾妻子劝阻，买了一大盒桑蚕。
确确实实整整一大盒，好似对曾经养蚕失败的某种报复，但给我添加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待蚕渐渐长大，它们的胃口也越来越大，以至于半天不到就要换新桑叶，我做的最多的事便是寻找桑叶，我早已失却了初中阶段发现新大陆的新鲜刺激感，而是肩负早日将蚕卖出去从而收回成本的使命，在这种重任下，我对养蚕实在提不起半点兴趣，在车水马龙的城市里寻找桑叶，仿若成了一件很奢侈又很令人疲惫的事情。
原本一件很喜爱的事情，却因为戴上枷锁而无趣了迎来了终结。
如今春暖花开，见到路边的桑叶总会多看两眼，而那些童年时期无疾而终的养蚕回忆，却从未曾浇灭我对这件事的渴望；当然，我多希望自己能找回那份寻找新大陆的简单质朴，重新拾起那份目睹蚕宝宝逐渐长大，结茧，破茧，成蛾，洒下蚕子的初心，只是静静地享受过程，而非戴上镣铐；从开始追寻到结果，而非因他人干涉而无端结束，只留下人生的诸多遗憾，毕竟每一个孩童的内心，都不希望被厚厚地茧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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