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元春省亲是《红楼梦》大事,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世人看到的繁华背后是贾家倾尽家财办了一场盛极而衰的盛典。似乎很少人注意到贾元春省亲的日期为什么定在了正月十五日。下面我们就聊聊这背后有什么意义。
于是贾政方择日题本。本上之日,奉朱批准奏:次年正月十五日上元之日,恩准贵妃省亲。贾府领了此恩旨,益发昼夜不闲,年也不曾好生过的。
上文短短三行字,脂批在此留下了两条长批,尤其第一条更是触目惊心。
【蒙双行夹批:至此方完大观园工程公案,观者则为大观园费尽精神,余则为若笔墨却只因一个葬花塚。】
【庚辰双行夹批:一语带过。是以“岁首祭宗祀,元宵开夜宴”一回留在后文细写。】
大观园被脂砚斋形容为葬花冢,事实上大多数“红楼女儿”的青春都埋葬在大观园中,而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贾元春亲手开启的“葬花冢”,正是埋葬她的人生繁华。
《红楼梦》十八回,大观园修缮布置完毕。十月底贾政就上奏本恳请贵妃省亲。“本上之日,奉朱批准奏:次年正月十五日上元之日,恩准贵妃省亲。”
贾元春省亲日子订在正月十五上元节,看似不过一个日子,却绝不简单。上元节又称元宵节、小正月、元夕或灯节,正月是农历的元月,古人称“夜”为“宵”,正月十五日是一年中第一个月圆之夜,称“元宵节”。
贾元春的生辰为正月初一,所谓一元初始。贾家上下认为有大福气,连冷子兴都说她生在大年初一“这就奇了”。现在科学看每天都有新生儿降生。但在古时候人口少还真难碰到一个和新年重合出生的孩子。所以元春正月初一出生在当时算得上祥瑞。
从正月初一到正月十五,是月亮不断上盈的时候,至正月十五彻底满月,达到最盛,随后就越来越亏损下去。贾元春省亲是她一生最荣光的时刻,时间用在一年中第一个月圆之夜,正是最鼎盛的时刻,脂批两个字形容最贴切【显极】。但这背后的隐喻就有点令人不寒而栗了。
《红楼梦》中妃嫔省亲本不是皇帝下旨,而是太上皇越俎代庖。此事按理非常不妥,皇帝父子之间意见不统一,两个皇帝存在分歧,本就是大忌讳,贾家又响应太上皇旨意操办省亲,怎么看都背弃了皇帝。皇帝私心一定大为不满甚至憎恶。元春省亲看似极盛,实则背后隐患重重。皇帝下旨贾元春正月十五省亲,正寓意月满则亏,表明贾家的好日子到头了。果然,贾家从贾元春晋升贤德妃的荣耀中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好处,反倒花光了家底,彻底衰败下去。
正月十五又叫灯节。赏灯、放烟花是“上元节”必备的节目。但灯也好,烟花爆竹也好,都是一瞬间的光火,过后就一地尘埃。元春省亲后,送出来一个灯谜,谜底就是炮仗。
贾政答应,起身走至屏前,只见头一个写道是:
能使妖魔胆尽摧,身如束帛气如雷。
一声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
元春的炮仗灯谜,对应的正是元宵节省亲盛况。无论前面多么声势浩大,最后一句才最重要。“回首相看已化灰”,脂砚斋很敏锐的抓住了其中要点,实则也是所有读书人看到的问题【庚辰双行夹批:此元春之谜。才得侥幸,奈寿不长,可悲哉!】
贾元春晋升贤德妃不过是侥幸,本该安分守己伺候皇帝,贾家更该对皇帝感恩戴德,却不知一次元春省亲造成元春、贾家与皇帝离心离德。皇帝下旨正月十五省亲,既是警告贾家月满则亏,也是作者指出贾家从元春省亲后彻底走上下坡路。像满月以后的月亏一样。繁华易逝,烟花易冷。
【文/君笺雅侃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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