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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锺书《槐聚诗存》笺说140


答叔子花下见怀之什

槁木寒岩万念灰,春回浑似不曾回。陈人何与芳菲事,犹赚花前远忆来。

【笺说】

   1953年,全国高校实行院系大调整,钱先生夫妇相继调至北京大学新成立的文学研究所,任外国文学研究组研究员。不久,钱先生又被借调到中国古代文学组。而此时,冒效鲁在复旦大学任教授,有怀念钱先生之诗,因有此作。

此诗原稿录于《钱锺书手稿集·容安馆札记》百十八则,诗题原作《叔子看花相忆寄讨奉答》,诗句亦小有异。

此诗一共四首,第一首感谢冒效鲁春日游园远忆起自己,实则自己如“槁木寒岩”的“陈人”,那感觉得到春意!

    槁木寒岩万念灰,

    首联写道,人如枯木依靠着寒冷的山岩,心中万念俱灰。

《钱锺书手稿集·容安馆札记》百十八则曾自注此句:“'枯木倚寒巖,三冬無暖氣。’定庵主語,見《五燈會元》卷六。”此注的“定庵主”,误衍一“定”字,见下“槁木寒岩”所引出处。值得注意的是,此注所引的“三冬无暖气”,刚好知识分子改造运动也是三年,两者之间,很难说是巧合,或者正是一种曲折的对知识分子改造运动的认知。

“槁木寒岩”语出《五灯会元》卷六亡名道婆:“昔有婆子供养一庵主,经三十年,常令一二八女子送饭给侍。一日,令女子抱定曰:正恁么时如何?主曰:枯木倚寒岩,三冬无暖气。”这个庵主所说的“槁木倚寒岩”的“槁木”,也是有出处的。“槁木”,即枯木,形容人万念倶如死灰,语出《庄子·齐物论》:“形固可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乎?”

此句是写钱先生在1953年的心境。

    春回浑似不曾回。

此句写道,春天回来了,全像是春天不曾回来。

此意,前人亦有写及者,如杨万里《壕上感春》:“一年待春春不回,一年探梅梅不开。”

陈人何与芳菲事,

三句说,老人和这游春之事有什么关系?

“陈人”,老人。语出《庄子·寓言》:“人而无以先人,无人道也;人而无人道,是之谓陈人。”郭象注:“陈久之人。”王先谦集解:“宣云:'犹老朽也。’”此处,钱先生是以“陈人”自指。

“芳菲事”,指赏花探春的乐事。宋李曾伯《湘潭道间农家》:“春来岂问芳菲事,只办犁锄要早耕。”“芳菲”,香花芳草,为春季景物。

犹赚花前远忆来。

末句说,还赚得你在鲜花前,远远回忆起我来。

“花前远忆”,此指冒效鲁游上海兆丰公园,赏花之时,回忆起钱先生;似乎在上海时,二人当有共游兆丰公园的旧事,否则冒效鲁也不会见花思故人,发而为诗。上海兆丰公园,即今中山公园。

兔毫钝退才都尽,马齿加长鬓已苍。端赖故人相慰藉,不增不减是疏狂。

【笺说】

第二首,抒写自己虽才退鬓苍,但性情疏狂,则是依旧。

兔毫钝退才都尽,

首句说自己才退,犹如兔毫毛笔,又钝又秃,才华都将尽。

“兔毫”,毛笔的一种,采用兔毛。唐寅《高山奇树图》:“一自韩孟归去后,谁人敢把兔毫拈。”

“钝退”,指笔秃而锋钝;“退”,退笔,即用旧的笔,秃笔。苏轼《柳氏二外甥求笔迹》诗之一:“退笔成山未足珍,读书万卷始通神。”“钝退”,《钱锺书手稿集·容安馆札记》百十八则原作“渐秃”,与“钝退”之义同。

马齿加长鬓已苍。

此句写自己年老,年纪渐大,鬓发已变白。

“马齿加长”,年龄已大的谦词。《钱锺书手稿集·容安馆札记》百十八则载此诗时此句有自注:“《露书》卷二:'《榖梁传》:'荀息牵马,曰:齿加长矣。’今读者皆以'长’音掌,余以为当音'常’,盖牛老则齿短,马老则齿长。’”

端赖故人相慰藉,

第三句写到,正因为依仗老朋友能相互宽慰。

“慰藉”,安慰。清顾贞观《贺新郎·寄吴汉槎宁古塔》词:“行路悠悠谁慰藉,母老家贫子幼。”《钱锺书手稿集·容安馆札记》百十八则此语原作“告慰”,显然不如“慰藉”意思周全。

此句语意未完,是原因句,下一句才是结果句。

不增不减是疏狂。

末句写道,既无增加,又没减少的是自己的疏狂。——这是呼应上句。

“不增不减”,即不增加,也不减少,就是毫无变化。语出《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表面说的是“才退”、“鬓苍”之后,实则自己的“疏狂”个性没有变化,实亦含三年来的“改造”,自己并没有什么变化。

“疏狂”,豪放不拘;钱先生有自注:“来诗云:'书来北客狂犹昔。’”,这也是回应冒效鲁的诗句。“疏狂”,《容安馆札记》原作“清狂”,两词这比较起来,“狂”是其共同点,而“清狂”,是清高、旷达的狂,而“疏狂”是豪放、不羁的狂,两者还是有差异的。

此诗后句,让人想起武汉大学世界史家吴于厪《浣溪沙》的下半阙:“每于几微见世界,偶从木石见文章,书生留得一分狂。”末句与此正同:“不增不减”,就是“留得”了“疏狂”。话虽好说,但书生真要“留得”或“不增不减”那“一分狂”,岂是容易!

桃情柳思为谁春,诗老遨头迹已陈。怅绝一抔花下土,去年犹是赏花人。

【笺说】

    第三首,回思逝去的李拔可老先生。

桃情柳思为谁春,

首句写道,春季的桃柳景物,这是为谁来装扮春色?

“桃情柳思”,桃柳情思,指春季的桃柳景色。宋王之道《和赵养正春日游魏园》:“弱柳弄闲无限思,小桃含笑不胜情。”

钱先生在《管锥篇》第四册1321-22页曾畅论“桃情柳丝”语式相同的“孔思周怀”,实亦一篇诗语式样的诗话:

张畅《若邪山敬法师诔》:“庄矜老带,周情孔思,百时如一,京载独开。”按李汉《昌黎集·序》:“日光玉洁,周情孔思,千态万貌”;三句皆后人所惯引,而于“周情孔思”四字匪特援用,抑且纷纷拟仿,却未知张畅此《诔》伟词先铸者。……援用者如辛弃疾《贺新郎·题赵兼善东山园小鲁亭》:“周情孔思,悠然千古。”拟仿者如赵以夫《沁园春·次刘后村》:“向酒边陶写,韩情杜思案头料理,汉蠹秦煨”,谓韩愈、杜甫;张炎《甘州》:“多少周情柳思,向一丘一壑,留连年光”,又《木兰花慢·呈王信父》:“想柳思周情,长歌短咏,密与传灯”,谓柳永、周邦彦;方婺如《集虚斋学古文》卷二《听雨楼乐府题词》:“周情柳思,理似不容更进”,正用张语;龚自珍《定庵文集》卷上《徐尚书代言集序》:“尧声舜容,羲情轩思。”又有以此语式写物色者,如《全唐文》卷六〇六刘禹锡心心听《洗心亭记》:“鸟思猿情,绕梁历榱”;喻凫《经刘校书墓》:“霜情月思今何在,零落人间策子中”;杨万里《诚斋集》卷二六《下横山滩头望金华山》:“山思江情不负伊,雨姿晴态总成奇”;刘过《沁园春》:“柳思花情,湖山应怪,先生又来”;吴锡畴《兰臯集》卷一《元日》:“花情柳思开新岁,竹简蒲团只故吾。”钱谦益《初学集》卷一四《戊寅九月初三日谒少师高阳公于里第、感旧述怀》之一:“孔思周情新著作,禹粮尧韭旧耕桑”,属对工切。

钱先生此处的“桃情柳思”也是拟仿“周情孔思”,来写春季的“物色”的。

诗老遨头迹已陈。

次句说,诗老作遨头的赏花之会,已成为了历史陈迹。

此句,钱先生诗末有自注:“悼拔翁。余与君皆每岁与墨巢赏花之集。”此注在《钱锺书手稿集·容安馆札记》百十八则中原为“君与余皆以诗见知于墨巢,文园花开时必共燕赏,今则已矣。”

“诗老”,是对诗人的敬称,意谓老于作诗者,作诗的老手。孟郊《看花》:“芍药谁为婿,人人不敢来。唯应待诗老,日日殷勤开。”此是以“诗老”称誉李拔可。

“遨头”,宋代成都正月浣花,太守出游,被士女称为遨头。此词,钱先生在《雨不出》诗用过一次:“遨头偏逢雨澌澌”。此处“遨头”,也有主人之意;这里指李拔可做主人,何况李拔可曾为候补知府,也有当“遨头”的资格。“遨头”,在《钱钟书手稿集·容安馆札记》原作“行吟”,似不如“遨头”,更能加重李拔可的分量。

“迹已陈”,踪迹已成陈迹。此是指钱锺书和冒效鲁共同拜访李拔可,并参与文酒之会的情况,已成为了历史。

怅绝一抔花下土,

第三句写道,惆怅极了,那花木下的坟墓,那墓里的人。

“怅绝”,惆怅到极点。宋许琮《夜宿祥符寺晓钟有感》:“梦回竹榻闻钟后,怅绝浮生出世难。”钱先生曾多次用此词,如“怅绝归心半为鲈”(《予不好茶酒而好鱼肉戏作解嘲》),“怅绝星辰昨夜风”(《代拟无题七首》)。《钱钟书手稿集·容安馆札记》“怅绝”原作“凄绝”,似不如修改后,情感表达的更为准确。

“一抔花下土”的“一抔土”,是一捧土的意思,后指坟墓。语出史记·张释之冯唐传》:“假令愚民取长陵一抔土,陛下何以加其法乎?”(长陵,汉高祖的坟墓。)此处的“一抔土”加“花下”,是指春季李拔可的坟墓旁的花木围绕。

去年犹是赏花人。

末句说,去年还是个赏花的人。

“赏花人”,李拔可每岁都举行赏花的文酒之会,故称其为“赏花人”。《钱锺书手稿集·容安馆札记》百十八则,“赏花人”原作“看花人”,今改更显雅致。

此首,写的是回忆与冒效鲁在李拔可处赏花。花复新而人已故,殊令人感慨。钱先生对此亦有引述阐发:

    沈炯《幽庭赋》:“长谣曰:'故年花落今复新,新年一故成故人。”按机调流转,实开刘希夷《代悲白头翁》:“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亦见贾曾《有所思》),宋舒亶《一落索》:“只应花好似去年,花不似人憔悴”,《元诗选》二集黄清老《樵水集·行路难》:“去年红花今日开,昨日红颜今日老”,明唐寅《六如居士全集卷一《花下酌酒歌》:“花前人是去年身,去年人比今年老”等。窠臼易成,几同印版;如岑参《西蜀旅舍春叹》:“春与人相乖,柳青头转白”,孟郊《杂怨》:“树有百度花,人无一定颜,花送人老尽,人悲花自开”等,风格虽较凝重,而旨归不异。若李商隐《忆梅》:“寒梅最堪恨,常作去年花”,人之非去年人,即在言外,含蓄耐味;司空图《力疾山下吴村看杏花》:“近来桃李半烧枯,归卧乡园只老夫。莫算明年人在否,不知花得更开无!”乱世物命危浅,与人命一概;王安石《新花》:“流芳不须臾,吾亦岂久长,新花与故吾,已矣付两忘”,善自解慰,作齐物之论;王世贞《临江仙》:“我笑残花花笑我,此时憔悴休争。来年春到便分明,五原无限绿,难染须千茎”,凄慨而出自谐戏;皆可谓破体跳出者。《世说·言语》记桓温抚柳而叹曰:“树犹如此,人何以堪!”,则更进一解矣。欧阳修《渔家傲》:“料得明年秋色在,香可爱,其如镜里花颜改”;易春花为秋花,尚未足于旧解出新意也。西诗中亦有套语如十六世纪法国诗云:“岁岁春回,去冬黄落之树重绿,而人则一死无复生之期,呜呼!”;十七世纪意大利诗云:“花娇草蒨,物色与年俱新,而人一死不重生,积衰不复少!”当世一意大利诗人则叹天公无量世来,岁岁使大地万物昭苏,亦既劳止,倦勤而强勉尔;地老天荒,别具怀抱,一去陈言矣。(《管锥编》第四册1485页)

映河面皱看成翁,参到楞严法相空。输汝风流还自赏,临波照影学惊鸿。

【笺说】

    第四首感叹自己年已老去。

映河面皱看成翁,

首句写道,映在河里的面容,充满皱褶,看来已成了一个老翁。

此诗的一二句,用《楞严经》中语,钱先生在《钱锺书手稿集·容安馆札记》百十八则,对此有自注:“《首楞严》(按全名为《大佛顶首楞严经正脉疏》)卷二,佛语波斯匿王观恒河,自伤发白面皱。来诗云:'拂鬓临流讶已翁’,可谓貌同心异。”钱先生所引佛典,见《楞严经》卷二:“佛言:'我今示汝不生灭性。大王,汝年几时见恒河水?’王言:'我生三岁,慈母携我谒耆婆天,经过此流,尔时即知是恒河水。’……佛言:'汝今自伤发白面皱,其面必定皱于童年。’”此佛教故事,谓波斯匿王观看恒河,自伤发白面皱,而恒河永恒不变,由此阐说不变者原无生灭的佛理。钱先生在《少陵自言性僻耽佳句有触余怀因作》的第二首末句“观河吟鬓赚来苍”,也是用的此佛典。

此句,在《钱钟书手稿集·容安馆札记》百十八则,“映河”原作“观河”,似乎不必改,改了反而使“河”字犯了孤平;“看成翁”原作“早成翁”,则改得好,“早成”就是真的成了老翁,43岁就称翁,未免太早,而“看成翁”,就有了想象空间:水中波纹使得“面皱”,看来像老翁。。

参到楞严法相空。

第三句写道,修行到《楞严经》的境界,世间的万法万相,都是空的。

“参”,参悟,修行。唐吕岩《七言》:“举世算无心可契,谁人更与道相参。”

“楞严”,即《楞严经》,佛经名,全称《大佛顶如来密因修证了义诸菩萨万行首楞严经》,亦简称《首楞严经》或《大佛顶经》。

“法相”,佛教语,谓事物的真相;“法”,事物与其现象。黄庭坚《南山罗汉赞十六首》:“有说法相无言说,无说无闻是真说。”

“空”,佛教认为世间一切事物其实都不真存在,都在变化状态,也不永久存在,因此为“空”。《瑜伽经》八十三卷十五页云:“所言空者,无常,无恒,无不变易真实法故”。

此诗的前二句,是钱先生写自己,从自己年老面皱,感慨世间万物都不是永恒的佛理,而心有戚戚然。

输汝风流还自赏,

第三句说,不如你还能欣赏自己风雅潇洒的形象。

“输汝”,不如你;“汝”,指冒效鲁。此语,《钱钟书手稿集·容安馆札记》百十八则原作“争似”,不如“输汝”;“争似”,还有争竞之心,“输汝”则干脆自认不如。

“风流还自赏”,用唐羊士谔《郡中玩月寄江南李少尹虞部孟员外三首》:“会是风流赏,惟君内史贤。”

临波照影学惊鸿。

末句写道,来到水边照出身影,学那惊飞的大雁。

此句,钱先生有自注:“来诗云:'照影方塘瑟瑟波。’”此当为钱先生误记,《叔子诗稿》无此诗句。《钱钟书手稿集·容安馆札记》百十八则录此诗,亦无此注,显是收入《槐聚诗存》时才误加此注。难道是为了自己的诗句,捏造了冒效鲁的一句诗吗?

“临波”,即面临水边。唐李世民《赋秋日悬清光赐房玄龄》:“临波无定彩,入隙有圆晖。”此“临波”原在《钱钟书手稿集·容安馆札记》百十八则中 作“春波”,不如“临波”准确。

“惊鸿”,惊飞的大雁,常形容美女轻盈优美的身姿。如曹植《洛神赋》:“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以之形容洛神;犹如陆游《沈园》:“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以之比拟唐婉。

此诗前二句写自己年老,已证楞严,几类不愿“临流照影”者;后二句写冒效鲁如“惊鸿照影”。虽为调侃,但人临流,确有此两种不同。钱先生曾分析的人临流照影的这两种心理,亦颇为有趣,录此参阅:

(《太平广记》卷四四一)《杂说》(出《酉阳杂俎》):“犀之通天者,必恶影,常饮浊水。”按《埤雅》卷三“旧说”所本。盖犀自惭形秽,水浊则不可鉴形也,与山鸡对镜,相映成趣。顾影自怜,可以山鸡像之;自顾犹厌,不妨取像于通天犀。《三国志·魏书·夏侯惇》:“伤左目”,裴注引《魏略》:“惇恶之,每照镜恚怒,扑镜于地”;李益作《罢镜》诗:“手中青铜镜,照我少年时;衰飒一如此,清光难复持。……纵使逢人见,犹胜自见悲”;《太平乐府》卷八钟继先自号“丑斋”,赋《一枝花》云:“清晨倦把青鸾对”;李渔《奈何天》第二折阙里侯自道:“恶影不将灯作伴,怒形常与镜为仇”;通天犀之同志也。梁鍠(一作杨巨源)《艳女词》:“自爱频开镜”;《清异录》卷三《居室》:“王希默简淡无他好,惟以对镜为娱,整饰眉鬓;以杜甫有'勋业频看镜’之句,作'策勋亭’”;又山鸡之侪类矣。虽然,二者迹异心同,两端一本,均缘我相太甚。憎影自鄙,正因自视甚高、自爱太过,遂恨形貌之不称,耻体面之有亏,反头责之文,同腹负之谑。《韩非子·观行》:“镜无见疵之罪”,《三国志·蜀书·李严传》裴注引《汉晋春秋》:“镜至明而丑者忘怒”,刘禹锡《昏镜》:“瑕疵既不见,妍态随意生,一日四五照,自言美倾城”;三语互相发明,以见疵而怒镜之明,故不照,则亦以不见疵而喜镜之昏,故频照,令公喜怒,我相实为之。是以后之观犹厌者即昔之顾影自怜者也,怜与厌为因果而成比例。厌也者,未能忘情于怜尔,观李益诗可知;纪昀《阅微草堂笔记》卷九记:“伶人方俊官幼以色艺擅场,老尝揽镜自叹曰:'方俊官乃作此状!’”,亦即李诗意也。古希腊小诗嘲丑人云:“尊范如此,奉劝莫临清可鉴人之水。水仙花前身为美男子,池中覩己影,慕恋至丧厥躯;君若自见陋容,必憎恨饮气而死。”意大利名篇云:“今日红颜丽质,临流而端详己影;他年鸡皮鹄面,见水而亟避若浼。”(《管锥编》第二册817-1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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