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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心守护,寻找蜕变的力量 ——我坚信心灵的转向

2000年大学毕业,我接到派遣单,被分配到湖南省洞口县杨林镇中心小学支教。虽然是一个镇中心小学,但是属于偏远的山区小镇,环境闭塞,交通不发达,出入要走山路,很不方便。

既来之,则安之。当老师一直是我心中的梦想,现在如愿以偿,心里不免还很兴奋和向往。

但是,让我想不到的是,这里的社会环境很复杂,教育落后,而且不受家长重视。其中有一个破刀村,靠妈妈在外打工,养活家人。孩子都是爷爷奶奶照顾,对孩子的学习情况基本是不闻不问。

当时,我担任六年级一班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班上有二分之一的学生都来自这个村,其中三分之一的学生都是属于这种情况。他们行为习惯差,对学习不感兴趣,同学之间不时还发生一些冲突事件。这对于我这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伙子来说,确实有点焦头烂额。

全校就我一个年轻教师,我决定向那些有经验的老教师请教管理学生的方法。他们的方式基本一致:罚站、做上下蹲、罚抄、留堂等等。罚站、罚抄,让他们动不了,没机会违反纪律;做上下蹲,让他们筋疲力尽,没心思跟同学们打闹;留堂,让他们尝一尝想回家却回不了的苦头……有点意思,但都不是我想学的管理方法。每一朵花都有自己盛开的方式,当他迟迟不能绽放自己的美丽时,我们应该从根部给他注入养料,让他获取与百花争艳的原动力。

我陷入了思考。他们是六年级的孩子了,已经明白了什么是善恶美丑,只是因为环境的阻塞,让他们看不到外面的光彩,不了解世界的美丽,不知道应该怎样成长才能触摸到生命中最美好的律动。

因为学校没有多媒体教学设备,双休的时候,我去县城买来了一台电视机和影碟机。

每天自习课,当其他老师在拼命给孩子们做练习、评讲练习的时候,我却在给我班上的孩子们播放《把爱传出去》、《跳出我天地》、《荒岛余生》等励志电影。因为我觉得,当他们的思想世界永远处在一片混沌之间时,就像一个盲人处在一片黑暗之中,如果没有人给这个盲人一根拐杖,他将永远无法再去丈量这个世界有多广阔。

渐渐地,他们的眼睛有了亮光,有了好奇,有了渴望……

“老师,是不是像特雷弗(《把爱传出去》的小主人公)那样善良地去帮助别人,就可以改变身边的每一个人?”

我微笑着对他说:“是的!”

“老师,是不是像比利(《跳出我天地》的小主人公)那样,只要付出努力,就可以获得成功?”

我很认真地告诉他:“是的!”

“老师,生活是不是就像查克(《荒岛余生》的主人公)说的那样,除了眼前的世界,应该还有很多更精彩的方式去度过自己的一生?”

我郑重的回答道:“是的!”

孩子们不再打闹了,也不再想看电影了,而是要我给他们布置作业,评讲练习!

他们如饥似渴的学习着,他们告诉我:“长大了,要用自己的能力去外面的世界创造不一样的精彩人生!”

那一年小升初毕业会考,他们取得了全镇第一的好成绩。

三年的支教生活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虽然艰苦,但看到孩子们的进步与成长,却也感到非常的充实和快乐。在调回我家乡任教的那一天,我把电视机和影碟机留在了学校。我跟校长说:“在这个闭塞的空间里多给孩子们看看电影吧,有时可能比罚站、做上下蹲、罚抄、留堂要有用得多!”

回到家乡的我,因为三年的锻炼,在班级管理和课堂教学上已经渐趋成熟。我渐渐明白了,教育,不是粗浅的管制与教导,而是对教育规律的敬畏,是心灵与心灵的守护。回想过去,我把管理班级的心得和体会写成了一篇文章——《浅谈闭塞乡村小学班级的管理艺术》,分别获得了县、市、省一等奖。

我开始潜心于对教育教学的研究,并不断地进行课堂实践。又是连续两年的毕业班教学,每年的小升初毕业会考,都是镇第一名。期间,一直从事语文教学的我还教了一年数学,并以一堂“循环小数”的教学课获得了“邵阳市青年教师小学数学新思维课堂教学比武”县特等奖,市一等奖。

由于工作出色,2015年下半年,我被调到一所乡村完全小学任校长。

偶然发生的一件事,深深地触动了我的心。

六(2)班有一个孩子,经常不能按时完成作业,上课总是东张西望,注意力无法集中,成绩落后。他的老师经常被气得跳脚,几次跟我发牢骚:“我的小心脏受不了,我不想管他了。”我看着他青筋暴突的样子,决定去找那个孩子了解一下情况。

孩子走进了我的办公室,第一眼就被我刚买回来,准备送给朋友的一只小兔子吸引了。

“校长,这是您养的小白兔?”他的眼睛闪闪发光。

“是我刚买回来的,怎么啦?”看着他的表情,我有点忍俊不禁。

“他吃什么啊?”他没有看我,继续盯着小白兔,自顾自地又问道。他已完全沉浸在了看到小白兔的新奇和喜悦之中,忘记了来这里的原因。

“你是不是很喜欢它?”我不忍打断他此时的欢乐,就顺着他的话问道。

“是的!”他终于抬起头看着我,眼睛亮亮地,透露着渴望。

“那好吧,我送给你。”我突然做了一个决定。

“真的?”他的脸涨得通红,欣喜之情跃动在他的小脸颊上。

“校长怎么会说假话呢?但是,你要答应我,一定要照顾好它。每个星期我都要去你家看望它一次,只许越来越肥,不许越来越瘦。你能做到吗?”

“好!”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那下午放学我送小白兔去你家。”我摸了摸他的头。

去到他的家里,才知道他的爸爸妈妈都外出打工了,只剩下他和奶奶相依为命。奶奶身体不好,眼睛有病,不太好使。每天放学回来,他还要做饭给奶奶吃。与其说是奶奶照顾他,还不如说是他在照顾奶奶。看到此情此景,我的鼻子不禁有点酸。

听到孩子说我是校长,奶奶赶忙拉住我的手问:“是不是军军又在学校惹祸了?”

我扶奶奶坐下,赶紧说:“没有呢,军军在学校可听话了,今天我还奖励了他一只小白兔,怕他拿不了,所以送他回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奶奶一听,喜笑颜开的连声道。

军军一脸惊讶地看着我,眼睛里流露出感激,也掺杂着一丝愧疚。

后来,我经常去看小白兔,看军军和他的奶奶。渐渐了解到军军是家里的独生子,爸爸妈妈都不舍得离开军军。但是为了治好奶奶的病,不得不选择外出打工。全家人都盼望着军军能努力读书,考上大学。

每次离开的时候,我的心情都很沉重。对一所学校来说,一个孩子也许只是千分之一的个案,而对这个孩子的家庭来说,则是百分百的全部。放弃对一个孩子的教育,那除了证明教育的简单、学校的无能之外,还能说明什么呢?孩子选择了我们学校,就意味着我们有责任教育他,改变他——教育必须有改变人的力量。

军军每天都很认真的照顾小白兔。跟他接触的时间长了,我感觉到了他对我的依恋和敬重。抑或是我给他送了一只小白兔,抑或是我在奶奶面前表扬了他,抑或是他本来就渴望别人的陪伴。我经常跟他谈心,我告诉他既然能认真照顾好小白兔,相信他也能在学习上凭着认真和勤奋取得好成绩。

军军渐渐地能认真听课和按时完成作业了。

其实,每个孩子都是一个精灵,当他不能飞翔的时候,我们应该走进他的世界,找到那个捆绑了他的翅膀的桎梏,帮他解开,让他拥有飞翔的力量。

军军的世界太过空白,缺少父母的陪伴和引导,没有成长的目标,所以沉不下心来。我和小白兔的出现,在他的天空架起了一座帮他从茫然走向成长的彩虹。

每一株树都是平等的生命,何况人呢?每一株树都是一道风景,何况心灵?面朝心海,春暖花开。这是教育的境界,更是教育的责任和使命。把每个孩子放在心上,不是让学生栖息在学校的空间,栖息在学校的心间,成为一种重,一种压。恰恰相反,它是一种放飞,一种引领,将孩子引向社会,引向历史,引向更深、更远的地方。

2012年2月,我入职广东省中山市坦洲镇明德学校。2014年,因为工作出色,学校让我我担任初中部八年级组长,八年语文教研员,同时还兼任班主任。

2104年秋季,我班转过来一个新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顺手牵羊“拿”了他人的手机,被同学发现,我满怀真诚找她谈话。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这个女孩子变卖了手机,什么信息也不留下,离校出走了。这可急坏了我。

我请了几个同年级组的任课老师,分成三人一组,在大街小巷所有可能的地方挨家寻找,网吧、酒吧、旅店……整整找了三天,每天从夜幕降临直到凌晨一两点,甚至三四点。在艰辛的寻找中,不断有人生出种种抱怨和牢骚,说找到孩子一定要好好教训她。

我没说话,我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尽快找到孩子。最终借助外来的力量,在一辆去往山西的长途车上发现了这个孩子。看到送回来的孩子,已是筋疲力尽的我百感交集,眼泪夺眶而出。此时,几乎所有的人,包括孩子的父母都在等待着我对学生的处理。

但是我不让任何人给孩子呵斥与指责,也不让任何人对那个女生说一个“偷”字,更没有提出让她转学。我只是轻轻的跟家长、孩子说,找到就放心了,明天来学校上课。

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孩子回到了教室。

因为我觉得,心头上绽放的教育,标举的远不只是外显的成绩,而是内隐的品质;不只是教育发展的速度,而是教育潜心的深度。将孩子推向他处,最简单处理的背后见出最肤浅的功利;将孩子捧在手上,最麻烦的表象之后却有着最深远的关怀。

18年的教学经历,18年的班主任工作,虽然酸甜苦辣,一生清贫,但我还是深深爱上了这个职业。我喜欢看着孩子们上课时全神贯注的表情;喜欢看着孩子们流连在校园的碎石小路上,沉浸在阅读之中的身影;喜欢看着孩子因为我的用心呵护而健康成长的样子;喜欢看到孩子们因为努力取得这样或者那样的成绩欢呼雀跃的神情……我很庆幸自己当初选择了这个职业,18年来,我从未曾武断、简单、粗暴地对待过任何学生。因为自始至终我都相信,“教育非他,乃心灵的转向。”古埃及哲学家柏拉图在《理想国》里如是说。心若在,梦就在。我深信着这种心灵转向的力量——由假丑恶转向真善美的力量,由人性化走向人性回归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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