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说医学史41：

伯罗奔尼撒战争期间的雅典瘟疫

      从古至今，人类遭遇了无数的瘟疫（各种传染病），对人类文明所产生的影响是不可忽视的。事实上，瘟疫正是人类文明进程中的一个极为重要的影响因素。古希腊由盛而衰，古罗马帝国的覆灭，皆与瘟疫密切相关。认为瘟疫是引起某种历史巨变的首要原因的说法虽然有些夸张，但在特别强调历史的社会学因素时，审视那些因为瘟疫而发生重大变革的的历史时段，是十分必要的。

      在古代希腊的历史上，有两次大规模的战争。第一次是公元前500-前449年的希波战争，第二次是公元前431-前404年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希波战争，希腊人击退了力量强大的波斯人的侵略，打通了黑海沿岸的道路。伯里克利的开明统治开始于公元前462年，在他的治理下，被波斯人毁掉的雅典和依洛西斯的神庙被恢复了，古希腊迎来了经济生活繁荣、科技发达、文化昌盛的黄金时代，可惜的是这个阶段实在太短暂了。

希腊（1985）：雅典文化遗产。票图为古希腊最繁荣的城市雅典的建筑物圆柱上的浮雕作品，表现出高超的艺术水准

      伯罗奔尼撒战争，是古希腊内部雅典与斯巴达城邦之间的战争。斯巴达有着优秀的陆军，但没有舰队。雅典有着强大的海军，但是陆军较弱。由于雅典的陆上防御几乎无法攻克，又能通过海运获得充足的供应，因此它在陆地上打防御战，在海上打进攻战，战争的头一年，它在陆上和海上都取得了胜利。然而，它在陆上的防御策略导致了雅典人都拥挤在城墙里，人口密度越来越高。

      灾难在公元前430年降临了。雅典城里出现了瘟疫，而且传播得非常快，人们大量地死去，雅典军队至少四分之一的官兵因染病身亡，而雅典城里的死亡人数超过了总人数的三分之一，或许是一半，甚至是三分之二。这场瘟疫，连执政官伯里克利也不能幸免，他被认为在公元前429年死于疫病。毫无疑问，雅典流行的瘟疫对雅典最终的战败有着重大影响，疫病害死了这么多人，城邦居民士气消沉，尤其破坏了海军的战斗力，使得雅典不能对斯巴达进行决定性的打击。战争拖延了27年，至公元前404年以雅典战败而告终。雅典的海军和海外属地都被剥夺了，陆地上的防御工事被夷为平地。虽然雅典这座城市及其文化被保存了下来，但雅典的实力受到了极大的影响，为雅典的衰落和马其顿的崛起埋下了伏笔，希腊文明的黄金时代就此失去了昔日的光泽。

希腊（2010）：艺术系列之博物馆。票图反映了雅典军队的士兵在战场上列队迎敌的场景，瘟疫的流行，极大地削弱了雅典军队的战斗力

瘟疫被认为开始于埃塞俄比亚，从那里传到埃及，再由船经地中海传到临近雅典的比雷埃夫斯港口，最后传到了雅典。这场几乎摧毁了整个雅典的大瘟疫，学者们根据历史上的一些记载，推测可能是鼠疫、天花、麻疹、斑疹伤寒、猩红热，甚至梅毒及麦角中毒都有可能。古希腊历史学家、文学家、雅典人修昔底德（公元前460-前400）于公元前430年也被瘟疫感染，但幸运地活了下来。他亲历了雅典瘟疫，在其著作《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中，对雅典瘟疫作了这样的描述：

……原本身强体健的人们突然被剧烈的高烧所击倒，病倒的人眼睛发红，仿佛要喷射出火焰，他们的喉咙和舌头开始充血，浑身散发出恶臭。伴随呕吐和腹泻而来的是可怕的干渴，病人的身体极度疼痛并出现皮肤溃烂，他们无法入睡，甚至连躺下接触床铺也让他们痛苦不堪。有些病人发疯了，赤裸着身体在街上游荡，四处寻找水喝，直到倒地而死。不只是人，狗也会死于瘟疫。死去的人来不及被掩埋，陈尸在地，有些乌鸦和秃鹫吞吃了他们的肉，这些鸟也很快死去。侥幸存活下来的人，不是没了手指、脚趾、眼睛，就是丧失了记忆，成了行尸走肉。

修昔底德还在文中说，当时即使是最稳重、受人尊敬的公民，也终日沉湎于暴食、酗酒和淫乱之中。他这样描述了这一恐怖时期的雅典人：

……对神的畏惧和人为的法律对他们已经没有了约束力。对神，他们认为敬不敬神都一样，因为他们看到所有的人都会同样地死去。对于人为的法律，没有人会预料到能够活到为犯的罪受审判的时候。

希腊（1998）：古希腊历史学家、文学家修昔底德。这位古希腊智者在他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一书中，记述了雅典瘟疫流行的可怕场景

      对于这场瘟疫最终是如何被控制的，还流传着这样一种尚未得到证实的说法。据称，在古希腊北部的马其顿，有一位名叫希波克拉底的御医，他勇敢地逆行到雅典，试图寻找到抵御瘟疫的办法。他在城内四处察看，并到瘟疫流行最严重的区域去调查疫情。他发现全城只有整天与火为伍的打铁匠没有染上瘟疫，因此觉得火或许可以控制瘟疫。于是他四处游说，动员人们在全城各处都点起火堆。人们将信将疑，但最终还是按照他的建议做了，雅典城在火光的映照下，瘟疫竟然真的慢慢得到了控制。可能就是因为这次实践，使《希波克拉底文集》中出现了这样的描述：“用药治不了的病，手术刀可以治疗；手术刀治不了的，火可以治疗；而火治不了的，那就一定没治了。”

希腊（1951）：古希腊伟大的医学家希波克拉底。传说希波克拉底用火控制了雅典瘟疫，不过这个传说的真实性至今没有被确认

作者简介

王平，南京医科大学医学史研究中心客座教授，中华医学集邮研究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