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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中国人的心事

明 龙泉窑青瓷刻花八角高足杯 浙江省博物馆藏 动脉影-摄

物道君语:

中国青瓷,只此青绿。

鸿蒙之初,一片混沌元气中有一颗超大恒星,因几万年的核聚反应发生爆炸,照亮茫茫宇宙的同时散发出大量元素,它们如流星坠落般来到了后来我们生活的地球上。

其中《元素周期表》上排名第26的铁,在我们的生活里无处不在,因为它,中国瓷工不经意间让瓷器染上了青,自此青瓷诞生。

从此每当凝望青瓷时,心中总是为它原始的安排感到惊奇,又为冥冥之中的偶得无尽欢喜。回望中国青瓷的整个历史:“自古陶重青品,晋曰:缥瓷;唐曰:千峰翠色;柴周曰:雨过天青;吴越曰秘色。”历朝历代的每一抹青,无不令人拍案惊奇。

图|物道 ©

科学上来说,当烧造瓷器时铁元素的含量控制在1%-2.5%的时候,无论愿不愿意喜不喜欢,都会产生青瓷。然而在青瓷之美面前,我们何须带着科学的眼光审判。

曾几何时,古人根本搞不清瓷为何青,也不想搞懂它,却千百年来都借青展现着他们的心中所想,生活所望,世俗所盼。

正如收藏家马未都所言,青有多层次的颜色,但“这种划分之间没有严格界限,需要每个人从内心去体味。体味这样的青瓷,才能感受到文明的伟大。”

千年以后,我们也只需站在历史的岸边,体会古人如何给岁月、给文明、给生命以青。

图|物道 ©

据可考历史,在三千年前的商代就已经出现青瓷,但严格上来说只能称作“原始青瓷”,在色泽上它们大多偏暗,且泛褐黄色。

一件青瓷能有多“青”,取决于胎土和釉泥所含有元素的多寡,再是在入窑烧制时窑内的气氛。简单来说,同样胎土和釉泥条件下,若瓷器在弱还原焰中烧成,釉色青中带黄;若在强还原焰中烧成,青色更加纯正。

图|莫修-文 ©

青是一种并不容易得到的色彩,直到三国正式的青瓷才出现,在魏晋南北朝时期,青瓷成为了一种明确的追求。

他们把日常所用的餐具、酒器、洁具,哪怕是药具,都烧成青色。成都博物馆藏的这只洗眼杯,因时间久远的关系,釉色剥落,显得沧桑,有点像久未逢甘露的青苔一样,是略显发枯的青。

南北朝 瓷洗眼杯 首都博物馆藏 动脉影-摄

此外还向大自然取材,不仅仅是野兽熊虎,家里的犬羊鸡鸭,水里的鱼蛙都请进青瓷里,做成灯具、水具。给生活之物以青,是这个时代的人们的追求与乐趣。

他们所生活的魏晋南北朝是中国历史上最兵荒马乱的时期,民不聊生,渴望得到超脱,人们转而崇尚道教,青成了最喜爱的颜色。正是如此他们相信人死亡以后,会去到另一个世界继续生活。

出现了专门为灵魂栖息使用的堆塑罐,也叫魂瓶、谷仓。下身为罐,上面雕塑有飞禽走兽、亭台楼阁,或者神仙人物,一应具有,是具有连接“天上人间”能力的器物。

东晋 青瓷羊形插器 南京市博物馆藏 动脉影-摄

西晋 青瓷狮形插器 六朝博物馆藏 动脉影-摄

这是魏晋南北朝的人们的一个想象。想象着另一个世界没有饥饿,有充足的谷粒粮食;没有悲伤,有飞禽走兽陪伴;没有争夺,仅丝竹乱耳,生活丰顺。

想到这一点,心中安慰,至少还有青瓷,能让他们在饥饿中也能感到生命的一点点美好。

西晋 青瓷神兽尊 绍兴越国文化博物馆藏 动脉影-摄

唐朝如同太阳一样,光芒万丈,让所有事物的发生都有着无尽被照亮、被看见的可能。所以尽管当时视白瓷为主流,邢窑白瓷更具有“盈”之美名,却也依然抵挡不了另一拨人对青瓷的爱。

图|梅森1949 ©

茶圣陆羽说道:“邢窑类银,越窑类玉,邢不如越,一也;若邢窑类雪,则越窑类冰,邢不如越,二也;邢窑百而茶色丹,越窑青而茶色绿,邢不如越,三也。”

这个“类”极具意思,说像,却也不像。就像唐晚期和五代时期的越窑之青一样。有时青中有一种水感,如清晨的玉露,滴落在春天的艾草上,1987年陕西法门寺出土的这只越窑秘色瓷葵口盘,就充满了浅淡的绿意。

唐 越窑秘色瓷葵口盘 法门寺博物馆藏 动脉影-摄

有时是苏州博物馆的秘色瓷莲花碗的青,厚中泛暗;有时是海外的那只越窑青釉水波纹碗,其青淡绿如春波;更有时是法门寺出土的八棱净水瓶的蓝中一点的青。

陆龟蒙有诗言:“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千般青峰千般色,秘色之青或许就是一种不被准确定义的颜色。

五代~北宋 越窑青釉水波纹碗 波士顿美术馆藏 动脉影-摄

正如“秘色”之秘,就是官方不肯公开的烧造配方,对工艺的保密,自此也让当局者和未来人对青充满着无尽的想象。

诚然很少有朝代,以及人们喜欢“不确定”。因为这里有一种不安全感。也只有大唐,人们可以自信地去追求一切可以追求的东西。唯有足够的自信,才敢去做不必确定,不被定义的事情。

唐 越窑青釉鸟形埙 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藏 动脉影-摄

从宋开始,青色变得漂亮起来,而且有了不同的层次。

北宋耀州窑在陕西一带,是北方青瓷的翘楚。有人戏言,只有懂得西北人,方懂耀州青釉。其色凝重,如橄榄绿,绿得彻彻底底,没有一丝丝娇嫩妩媚之色。就像西北人看绿洲,等春天,还没来就已经爱得十分。

北方做青瓷,是不带犹豫的。它们身上的刻绘,也表现得如出一辙。无论是青釉印花水波游鱼纹瓷碗,还是矮梅瓶、花口尊、刻花执壶。其身上的花卉纹、鱼纹、水波,如西北人刀削面般,刀刀入泥,剔出纹饰。线条硬朗,可见西北之豪气。

只可惜金人南侵,兵荒马乱后,心中苦闷的北方人,做出的耀州青瓷色泽衰退,泛上黄色之气,难再青葱。

宋 耀州窑青釉印花水波游鱼纹瓷碗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 动脉影-摄

另一面,汝窑作为最别具一格的青瓷,在当时就惊讶了世人。汝窑之青,来自宋徽宗的一个梦。大雨之后,云朵肆散之际与蓝天相接,青白之间,天青显现。

醒来后便对瓷匠下旨:“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汝窑以玛瑙入釉,烧成了色青如天的青瓷。它身上少量的气泡,光照下时隐时现,似晨星闪烁,世人称之为“寥若晨星”。

北宋 汝窑天青釉花式温碗(修复) 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藏 动脉影-摄

从颜色上来看,此天青偏灰色,显得冷淡。按理来说,一个皇帝高高在上,无所不能,何必冷淡压抑。不过在宋一朝的皇帝都极其节俭,宫中无富贵之气,作为子孙的赵佶再挥霍也得克制。

北宋之青,很难一言以蔽之,如同这个朝代一般,繁华鼎盛,却总被外界侵扰,并不完美,难得自由。

北宋 汝窑淡天青釉碗 故宫博物院藏 动脉影-摄

南宋之青,当属龙泉青瓷。龙泉窑在今天的浙江龙泉市,始于南朝,但一直保持沉默,直到南宋才大放异彩,收藏家马未都甚至称之为它的“基因突变”。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靖康之耻后,宋室无奈南渡,盼望再回到汴京是当权者们一辈子都向往的事,那么将祖宗的一切尽可能保留地,就成为了他们的心中所想。

仿前人的“汝窑天青”便是最紧要的一事。不同的是,南宋人喜欢做厚釉,甚至是多次上釉,这就像湖水,浅处色淡,深处色绿,再深就是蓝了。

当龙泉青瓷釉层变厚之后,不再是白里透青的天青色,而走去青绿的方向。他们创造了梅子青,“盛夏青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当啷响。”梅子青,就是色如未成熟的青梅之色。见了它,如口中含酸,汩汩生津,有梅子之清香。

南宋 青白釉菊瓣印花粉盒 南海博物馆动脉影-摄

此外还有粉青色,青中涂抹了一点白,粉嫩娇颜,如同少女害羞的表情。豆青色,则如春雨冲刷后,水灵灵的新鲜豆子。

比起之前所有朝代的青瓷,南宋龙泉之青轻快、明亮、活泼,如同一个曾走进暗黑,突然间茅塞顿开的人,没有了深沉,充满了生气。

龙泉之青充满了生活的新鲜气息,或许正是江南的山青水秀,让原本仅仅只是“偏安”心里的南宋人,在江南的生活里中找到了身心的一隅宁静。

南宋 龙泉窑青釉瓜棱瓶 遂宁市博物馆藏 动脉影-摄

南宋 龙泉窑青釉弦纹三足炉 故宫博物院藏 动脉影-摄

青瓷在明清两代,仿佛失去了青春一样,失去了地位。

有明一朝,青花和彩瓷受到主流的喜欢,青瓷的创造种满了苦涩的味道。明前期的龙泉窑划花花卉碗,其青如菜汁,充满青生之味。明中期的龙泉窑划花花卉凤尾瓶,更显得暗淡,没有活力。

图|莫修-文 ©

来到清朝,虽然在清前期有比宋更加泛白的粉青,出现了冬青、翠青等色彩,但依然没有打破前人之青,没有更别具一格的创造。

马未都在《瓷之色》中满怀遗憾地说道:“可惜青釉的历史至此已告终结,不论嘉靖、道光之后再有多少青瓷器问世,那不过是秋霜略过的片片残叶,日落西山的一抹余晖。”

明 龙泉窑梅子青釉玉壶春瓶 首都博物馆 动脉影-摄

明清两朝所创造的青,失去了创造性,陷入模古仿古的圈里,像一个成熟的人,带着枷锁放不开,也活泼青葱不起来。

青瓷,谢幕了。

清 清雍正粉青釉双龙耳长颈瓶 沈阳故宫博物院藏 动脉影-摄

回望历史,华夏上下五千年,青瓷就占了三千年。在这里,我看见我们的民族,无论是遇到了困难,还是充满自信,还是无奈落寞,都喜欢用青去面对。

雨后的天青色,春天的艾色,枝头的梅子色。它们有的透着清凉,有的抚摸着安慰,有的映照着一抹宁静......一一都透露着这个民族的人们对生活的态度与向往。

“窑工不知何处去,山水依旧笑春风。”

青,在我们这个时代又重新上演,不知此时的人们喜欢的是何种青?

参考资料:《瓷之色》 马未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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