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本文摘自《文史资料选辑》第二十一辑，作者李以劻，原标题《淮海战役蒋军被歼概述》。
正文
淮海战役（国民党称为徐州会战）由一九四八年十一月七日至一九四九年一月十日国民党军撤守淮河南岸止，历时六十余天，双方兵力达一百多万人，这样大规模的决战在世界各国内战史上是罕见的。这个会战的结果，国民党军惨败，共产党军（人民解放军）全胜。因此，在精锐消灭殆尽的情况下，国民党的统治迅速败亡已成了定局。但蒋介石原以徐州战场乃四战之地，防御困难，不愿在此地区决战，后来之所以在徐州附近打，是被追无奈的，这就是说在毛泽东战略思想指导下，国民党军也不得不听从。这一种历史奇迹在世界战史中也是罕见的。正因为这个会战在国民党方面是被迫的，蒋介石的总统府与其作为统帅部的国防部，指挥步骤很乱，扶得东来西又倒，在政略、战略、战术上的指导与运用，决心与处置，后勤系统的调整与布置，俱没有做好准备。在作战方针与指导要领变更中，加上内部矛盾变化，除统帅部与方面指挥部一些阴谋诡计外，在战场上出现一片哀怨之声，和一堆可耻的事情。本文是从蒋介石侍从系统角度来叙述蒋介石与战场指挥官的阴谋措施的。
我在淮海战役中，不是担任哪一级的战场指挥官，我的职务是蒋介石的一个近随幕僚、国民政府（后改称总统府）参军处的高级参谋（后改任“参军”），临时派兼“国民政府主席（后称总统）特派战地视察官（员）”。蒋介石授予我的任务是“监军”。在业务上主要是受参军长薛岳领导，次要是受军务局（后改称第三局）局长俞济时领导，特殊事情则受蒋介石直接派遣、所谓“钦差”。
我在一九四八年二月由粤桂南区副总指挥兼参谋长任内，经蒋介石电调回“国府”工作。三月间被派至徐州战场“监军”（监督军队），在鲁南、苏北、豫东、皖北视察过各绥靖区、各兵团及其所辖军队，并视察“陆军总司令徐州司令部”所直辖的特种兵部队（徐州司令部后改称徐州“剿匪”总司令部)，历时八个月，不通过国防部直接为蒋介石提供内部情况。十一月四日蒋介石又指示：“着重在视察战场纪律及'剿总’指挥情况与部队战力、战果、士气的调查。”因此从十一月七日起，我便亲身参加了举世闻名的“淮海战役”。由十一月七日迄十一月底，我主要视察徐州“剿总”的指挥，与监视第二、第十三兵团解碾庄第七兵团之围的情况。由十二月三日迄二十日，我主要是视察蚌埠及淮河沿线，监督（视）第六、第八两个兵团解双堆集第十二兵团之围的情况。本记所列举的战场情况多是我亲身经历的，有的是现场了解，有的是后来回到南京总统府才了解的，道听途说的不列入。一九四九年一月二十日蒋介石下野回溪口时，我已离开总统府到福州搞第二线战略配置工作。蒋介石在幕后作最后挣扎的阴谋容另文写述。
自一九四八年九月下旬济南解放后，国民党重点防御体系，在各地区次第瓦解或岌岌可危。在山东除青岛孤立一个战略据点和临沂王洪九的土顽盘据一空城外，其余甚少凭借。徐州“剿总”在刘峙指挥下，以郑州为中心的防御线实际上已龟缩成为一点，因此主要只留下徐州、淮海为中心的防御线而已。其他战场如东北“剿总”卫立煌指挥下，以沈阳、锦州、长春为中心的防御线，华北“剿总”傅作义指挥下以北平、天津为中心的防御线，也逐步为人民解放军包围，均陷入内线作战，捉襟见肘，基本上已无法突破转圈线，再度转为攻势作战的可能。至于胡宗南指挥下的西北地区，白崇禧指挥下的华中地区，当时是非主力战场，形势尚不严重。
国民党的统帅部当时也看到了局势的急剧转变。一方面看到共产党此时已分别将西北、中原、华东、东北各部人民解放军分别整编为第一、二、三、四野战军，及直隶于解放军总部的华北野战军，显示出准备全面转入攻势的布置，其中特别是二野刘伯承、三野陈毅所部，已分头东进与南下，情况愈来愈紧。另一方面又感到久战之后，物资缺乏，货币贬值，造成民怨沸腾，士无斗志。特别是军队整编之后，原任总司令的改为整编军长，原任军长的改为整编师长，原任师长的改为整编旅长，老牌将领的虚荣名位观念很受打击，心理上有所不满。自转入重点防御以来（国民党反人民作战，在战略上有四个转换点：一九四六年五月国防部成立之日到一九四七年四月属全面进攻阶段；一九四七年五月到一九四八年四月属重点进攻阶段：一九四八年五月到一九四九年三月属重点防御阶段；一九四九年四月到年底属最后挣扎阶段），一般战场指挥官信心非常动摇。何应钦从美回国任国防部长后，有鉴于此，建议蒋介石作出相应的对策企图挽救:
（一）增设若于绥靖区加强对地方控制，各绥区司令官兼行政长，有任用与撤换地方官（县长）的权力，实行党政军一元化（白崇禧任国防部长时所议的总体战方案部分付诸实施）。
（二）从九月一日起恢复一般军师番号，撤消整编军师旅番号，原整编师长恢复军长、整编旅长恢复师长职，以振士气。
（三）加强兵团组织，一个兵团最少指挥三个军以上，企图以三个有力量的兵团，对付人民解放军一个野战军。
十月中旬以后，国民党由于兵力不足，企图集中力量以对抗解放军的进攻：在山东除青岛外，其余地区放弃；在河南郑州、开封、商邱诸点，亦准备放弃，将兵力集中在徐淮作为保卫京畿外围以巩固统治。从国防部通信总队所联系与领导的监察台，侦出山东地区解放军纵队一级的电台均南移，河南地区解放军纵队一级的电台亦东移，刘伯承、陈毅两部是否合力尚难断定。惟蒋介石已策划以牛中、乐北、空北地区抽调兵力集结徐准作决战准备。与此同时
已下令“陆总”所属十五个陆军训练处加紧征补与练兵作为第二线预备兵团（一个训练处等于一个预备兵团），这是蒋介石防备主力打垮时的最后挣扎的战略布置。
一九四八年十月下旬，徐州战场上解放军二野部队东移的形势业已证实，三野主力由鲁中南移，其苏北的一部也业已北进。徐州“剿总”刘峙所指挥的，大部是国民党的精锐部队，第一阶段已向徐州集结五十万人，二阶段增加十万人，三阶段增加十万人，全战役共七十万人，其中正规战列在六十万人以上。兹将会战前的战列与位置和会战中新增战列与位置列述如下
（一）会战前的战斗序列与战略位置
1.绥靖部队：
第三绥靖区：司令官冯治安，指挥七十七军王长海部，五十九军刘振三部，守备曙、枣、临城、台儿庄地区（徐州东北外围）。
第四绥靖区：司令官刘汝明，指挥六十八军刘汝珍部，五十五军曹福林部，原守备开封、兰封、归德之线，已撤退至蚌埠以北守备淮河地区。
第九绥靖区：司令官李延年，指挥四十四军王泽潜部及非正规军鲁南王洪九部两个保安旅、海州一个挺进支队、连云港二个守备总队（会战前曾配属一百军周志道部归其指挥，会战开始尚未到达，该军后改为黄伯韬兵团指挥)，守备海州、连云港及灌云，赣榆地区。
第一绥靖区：司令官周，指挥二十一军刘雨卿部，一二三军顾锡九部，第四军王作华部，第五十一军王严（后改王秉钺）部，守备淮阴、准安、江阴、两泰地区（未参加本会战决战，只受命牵制，不列入本会战参战兵力)。
第十一绥靖区：司令官刘安祺，指挥第五十军叶佩高部，第三十二军赵琳部，守备青岛附近地区（未参加本会战决战，只受命牵制任务，不列入本会战参战兵力）。
第十二绥靖区：司令官陈鼎勋，指挥二六八师、一O六师及非正规的警备部队六个团，守备郑州及其以北地区（本会战前+月底已被歼，不列入本会战参战兵力）。
2.机动部队：
第二兵团：司令官邱清泉，指挥第五军熊笑三部，七十军离吉人部，七十四军邱维达部，会战前由豫东、皖北问徐州附近地区集结中。
第七兵团：司令官黄伯帮，指挥第二十五军陈士章部，六十三军林湛部（十月下旬陈章继任），六十四军刘镇湘部，在十一月六日会战前几天徐州“剿总”将原归第九绥靖区指挥的四十四军王泽溶部，及一百军周志道部改归该兵团指挥，会战前集结在徐州以东新安镇为中心的徐海段沿线。
第十三兵团：司令官李弥，指挥第八军周开成部，第九军黄淑部，由烟台及葫芦岛海运集结徐州以南地区。该兵团之三十九军王伯勋部在昌黎（秦皇岛附近），会战前未赶到，后由徐州“剿总”将原守安阳之三十九师司元恺部空运来徐州，扩编为一一五军拨归该兵团指挥。
第十六兵团：司令官孙元良，指挥第四十一军胡临聪部，四十七军汪匠锋部，第九十九军胡长猜部，十月下撤离郑州经开封、商邱、亳州、涡阳向蚌埠前进中。
（1）直辖的部队（预备队）：第七十二军余锦源部，集结徐州九里山。第一O七军孙良诚部，集结徐州东南之睢宁双沟地区。第十二军舒荣部，在徐州以西锡山附近集结，该军是由原在兖州被歼之十二军残部一一二师于一凡部，及暂二十四师（改编为四十六师）黄宗颜部编成。孙良诚、黄宗颜两部都是伪军收编的。
（2）直辖的特种兵独立团：A.工兵：第一、第十八、第二十一等三个团，B.炮兵；第四、第七，第十一等三个团，C.通信兵：第二、第八等两个团，D.辎重汽车兵：第二十四、二十六两个团及一个独立营，E.铁道兵：第一、第二两个团，F.警卫兵：第一、第二两个团.G.战车第一团，H.先兵第十五团，1.化学兵第十三团（对外称重迫击炮），J.高射炮兵第十一团。
（3）直辖的战临部队：
A.特务部队：交警第九总队及七个特务大队（即策反部队）。B.四个暂编纵队，由皖北、苏北、鲁南、豫东四个师管区编成。C.十六个地方保安团：计有鲁南行政专员王洪九所率的两个保安旅（四个团），冀豫鲁边游击指挥官邵鸿基所率的三个保安团,徐州市长张文心所率的两个保安团，挺进第一支队王宏鸣部以及鲁西豫东各行政专员所率的保安团队。
(二）会战中新增的战斗序列及战略位置
1、第十二兵团：司令宫黄维，指挥第十八军杨伯涛部，第十军罩道善部，第十四军熊缦春部，第八十五军吴绍周部，会战开始后由华中“剿总”战列拨入徐州“剿总”序列，由河南确山经阜阳向宿县前进中。
2.第六兵团：司令官李延年（由原任第九绥靖区司令官改调,该绥靖区撤消番号），指挥东北华北来的第三千九军王伯勋部、第五十四军阙汉骞部及第九十九军胡长清部（原隶十六兵团会战后改拨的），由十一月下旬以后即守备淮河。
3.第八兵团：司令官刘汝明，由原任第四绥靖司令官改调，该绥靖区番号撤消，改编为第八兵团，指挥部队同前，十一月中旬即担任守备淮河。
4.总预备部队：由华中调来的第二十军杨干才部，第二十八军李勃部（后改刘秉哲），及由皖中调来的六十六军罗贤达部，这三个军是徐州“剿总”窜蚌埠之后的总预备部队，集结于明光以迄滤县铁道沿线。
放弃原定守淮河的作战计划与被迫在徐州决战的原因
（一）原定计划是守淮河以确保京畿外围
济南解放后，解放军大军南下，蒋介石决心放弃徐州，因为他一再强调徐州乃四战之地易攻难守，且后方连络线过长，兵员粮弹补充困难（据徐州第一补给区刘司令说徐州粮食储备只有二十一天），兵力调动运输迟缓；如一旦迄络线被截断就会陷于重围。且蒋介石一生唯心迷信，四面楚歌垓下被围的历史故事，就是发生在徐州（古彭城）附近地区，这更使他有所避忌。据联勤总司令郭忏告诉我，十月下旬国防部长、参谋总长、陆海空联勤四个总司令在官邸（南京黄埔路）汇报时，都十分了解徐州贮粮缺少、补给不便;大军在徐州持久作战是不可能的。所以当共军陈毅率部南下时，蒋介石决定不守徐州，退守淮河来确保南京外围，并企图在淮河附近地区挫败解放军主力，来争取第二线战略配置的时间。至于山东地区，原定以第十一绥靖区司令官刘安祺率五十军及三十二军固守青岛，苏北地区则以第九绥靖区司令官李延年率第四十四军及另增一个军（按即一百军）来守备海州及连云港，企图作为日后配合盟国反攻基地，这两个基地以就地抢丁抢粮作持久战准备。
（二）临时决定在徐州会战是被迫的
在准河决战的计划已定，蒋介石最后又加改变，迟误战机，招致全军复灭，这个问题内容很复杂。我跟随过蒋介石父子，可以从许多方面说明蒋介石的措施，实际上是受到毛主席的指挥。自一九四八年转入重点防御价段以来，各级战场指挥官虚报敌情、虚报战绩，是司空见惯的。蒋介石的统帅部得到的情报不是过时了，就是不真实，使“算”与“断”非常不准确。国防部参谋次长刘斐在兵学运用上比较有办法，也感到头痛，一九四八年春他在孝陵卫军官训练团说：“我们前线指挥官虚报故情，虚报战果，对敌人行动毫无预见，造成上级综合分析与判断的困难。每每策定一个计划，随之落空，我方的调动比故人迟两天甚至一周，始终跟敌人走。故人以快打慢，围点同时打援，以多吃少，我们在战略上被动，所以打败仗。”国防部第二厅（情报）厅长候腾对我说过：“国防部预备了一百零四部电台想打进'匪区’，但到了边缘却进不去。后来只有四台在教会掩护下在鲁北进入了，但发不出电报，'匪区’组织严密。相反的，共产党在我方布置电台却很多，我方对敌人行动可靠来源是依据监察电台。”在我所视察过的兵团、绥区部队四十六个单位、二十余万军队中所见到的，虚报与被动，加上指挥方法落后，情况的确如此。
放弃徐州退守准河，原定在十一月上旬转移完毕，但蒋介石在十月下旬来往北平、葫芦岛、南京间，想作多方面挣扎，一面又迟疑，怕徐州之撤，影响人心。当十一月一日看到解放军还在滕县。费县、北临沂外围休整，南下较缓（其实那时解放军是在集结主力作包围黄伯韬兵团新的布置）；又看到河南方面解放军东移甚缓，二三野战军是否合拢，企图不明；同时白崇禧有从豫南方面采攻势以牵制刘伯承的东调企图，因此十一月三日仍未行动。蒋介石在此时决心有所变更，十一月四日，蒋介石派参谋总长顾祝同来徐州传达命令，仍决心守徐州；令邱清泉、李弥两兵团向徐州集结；令孙元良兵团不开蚌埠，改向宿县集结；令第四绥靖区刘汝明部火速由豫东车运集结蚌埠沿淮布置；令一百军不开海州；令第九绥靖区李延年放弃海州，率四十四军西调集结徐州；令第七兵团掩护九缓靖区部队西撤完毕即向徐州集结；令联勤急运粮弹补给徐州部队，并先将徐蚌沿线存粮存弹交第补给区提运。顾祝同临走嘱李弥兵团应先占徐东大庙及其东北，掩护黄伯韬、李延年所属西撤。六日发现三野主力已迫近郊城、邳县以北费县以南，距新安镇不足八十里，当时运河浮桥未架，黄兵团希望安全西转，侧敌前进已不可能，蒋介石这一改变计划成为该集团是役败亡先决条件，因为黄兵团指挥五个军，如先被击败，徐州必败已成定局。
徐州会战，方面统帅人选有问题。原来在华东区，就有一个徐州“剿总”作为方面统帅的。在华中区，另有华中“剿总”，惟地区很辽阔，指挥有困难，加上资格威望、指挥能力、派系地盘等关系，却产生不少矛盾。据总统府参军长薛岳告诉我，蒋介石在会战前曾反复研究,作出调整,企图从指挥方面来挽救战局。下面列举三个指挥机构人选的决定经过。
(一）成立国防部指挥所统一华东、华中指挥问题
这个统一指挥的计划，当十月下旬三野十多个纵队南下已进入鲁南边缘时，蒋介石很着急，很想在蚌埠另外设立一个国防部指挥所，由白崇禧充主任，统一指挥对付陈毅、刘伯承的联合作战。原因有二，一是蒋介石认为徐州“剿总”刘峙资格虽老，过于循情犹疑，不能当机立断，怕他贻误戎机。一是徐州战列部队虽有第二、七、十三、十六等四个兵团，加上四个绥靖区，论兵力只能对华东陈毅所部，如中原（华中）刘伯承部合力攻徐州，则又感兵力不足。那时非调华中“剿总”战列部队不可，要调华中兵力又非白崇禧同意不可。蒋介石为了便利指挥调动灵活，所以希望白崇禧来统一指挥。由于白任过国防部长，以总司令指挥总司令不便，所以使用国防部指挥所主任名义，以便统一指挥，来和解放军主力决战。十月二十七日(或二十八日）白表示同意，但当蒋催他月底到蚌埠指挥时，他突又变卦，复蒋电：“陈刘两军未合围，华东由经扶(刘峙的别号）对付有余，无统筹兼顾必要，届时按情况兵力调动，均以大局为主，请释念。”表示不来就任，原因不详。据俞济时说，白在十月底曾偷偷地飞至合肥和其桂系将领李品仙、夏威等商量过，怕形势不利，难于脱手，同时想留一个情面给刘峙云云。这是俞获得的情况，姑记于此。与此同时，蒋介石也曾将此企图向刘峙说明，并勉刘要顾大局、识大体；但刘心中闷了好几天（该总部副参谋长章毓金十一月八日告我)。十一月十日我就此事问该总部参谋长李树正,李表示很不满，并说：“多此一举，老白又不是三头六臂。”是晚我见着刘峙，他愤慨地说：“白健生是寡妇改嫁，对老头子（蒋介石）可以抗衡论理，不听调动；我好象是童养媳长大，骨头多大，当婆婆的都摸得清，服从是无条件的。”弦外之音对统一指挥的措施是不满意的，其中尤以该总部高级幕僚反对尤甚(这些事我次日电告了蒋介石)。
（二）徐州“剿总”前进指挥部主任人选的决定问题
(1)前进指挥部的性质与职权范国
前进指挥部这一个指挥机构，仅次于“剿总”，职权驾于兵团绥区之上。这个指挥部的历史沿革概述如下：原来在一九四六年，河南战场设有郑州绥靖公署，在苏鲁战场设有徐州绥靖公署，作战地境划得很清楚，共产党方面，人民解放军陈毅、刘伯承两部在豫鲁作战互相策应，配合得很好。而国民党方面互相牵制，配合得很差，使国防部感到兵力调动困难。在顾祝同、刘峙充郑州绥署主任,薛岳充徐州绥署主任时,互相磨擦最为显著。自一九四七年春薛岳为莱芜战役打败仗被撤职之后，蒋介石为补救指挥机构的缺陷，统一豫鲁战场指挥权，特任命顾祝同在徐州设立一个“陆军总司令徐州司令部”，另在郑州设立一个前进指挥部归徐州司令部统辖，指挥部设主任一人代顾祝同指挥该方面的军事。当时前进指挥部主任孙震是由第五绥靖区司令官升充的。一九四八年五月，顾祝同调参谋总长，该司令部改组为徐州“剿总”由刘峙任总司令，郑州前进指挥部指挥关系同前。是年秋，孙震调川鄂绥靖公署主任之后，郑州地区形成了一个孤点，该地区的四十一军、四十七军、九十九军编成一个第十六兵团，由孙元良任兵团司令官兼前进指挥部副主任，主任一职人选未定。
（2）徐州“剿总”前进指挥部主任人选的决定
蒋介石在十月中旬决定放弃郑州，将新编成的十六兵团东调，刘峙即将该地前进指挥部撤至徐州，建议国防部遵选黄埔军校第一期出身、曾任兵团司令以上、资深而有作战经验、能孚众望者一人，以副总司令名义兼任前进指挥部主任。国防部长何应钦同意此案，便以宋希濂、杜聿明合条件，签请蒋介石核定。当时宋在华中“剿总”序列任第十四兵团司令官，杜在东北葫芦岛指挥作战，两人均是何应钦系骨干分子，当年曾反对过陈诚的，在派系人事上配合刘峙、代替刘峙指挥均很适宜。最后由蒋介石决定调东北“剿总”副总司令杜聿明回徐州，充徐州“剿总”副总司令兼前进指挥部主任，以辅刘峙之不足。迨杜到达徐州时，淮海会战已开始几天。据刘峙的机要科长周某告我：“邱清泉、李弥均拥护杜聿明回来，老总同意，乃去电总统请调的。”
（3）徐州“剿总”蚌埠指挥所的成立与人选的决定
徐州“剿总”原计划撤守淮河，在会战开始前后到达蚌埠集结的部队，除原驻该地的九十六军外，新到的有第四绥靖区刘汝明部的六十八军、五十五军及原归十六兵团建制的九十九军。蒋介石已开始从东北葫芦岛调三十九军、五十四军海运回蚌埠守备淮河。十一月十日刘峙建议介石派副总司令兼第九缨靖区司令官李延年回蚌埠兼任指挥所主任，蒋复电同意，命李延华火速前往布置守淮河，确保后方安全。十一日早上李率领第九绥靖区司令部少数人员乘机赴蚌，惟该指挥所设立不足二十日即行撤消。自十一月二十八日刘峙率“剿总”少数幕僚逃往蚌埠所谓坐镇后，该指挥所即无存在的必要。李延年于是专任第六兵团司令，指挥第五十四军、三十九军、九十九军进出淮河，企图解黄维之危。刘汝明部改组为第八兵团除原有六十八军、五十五军外，另拨九十六军正式归入该兵团建制。据李延年在十二月五日告我说：“刘汝明在蛙埠保全实力，不听调动，拨入刘汝明指挥的九十六军军长于兆龙却又不听刘的指挥，中央与杂牌划了鸿沟，大敌当前，胜不相庆，败不相救，焉有不亡之理。”由此看出，在会战中不仅徐州慌乱，在蚌埠也是慌乱不协调的。
(一)国民党盘据海州三年来概述
国民党占据海州、连云港地区整整三年(一九四左年干月至一九四八年十一月六日），守备该地部队初期是整编五十七师（未整编前的七十九军）段霖茂部，中期是整编二十三军李良荣部，后期是整编四十四师王泽溶部（撤退前改为四十四军）。将介石对此战略据点很重视，因为该地是陇海路终点、苏鲁边门户，且通海运，在经济上是产盐基地（有盐都之称），所以在军事上留有重兵守备。一九四八年十月我视察第九绥靖区及四十四军时来到海连，军务局曾电令我召集当地党政军及盐场代表在连云市府开会，广泛征求整理该港的意见，企图坚守。在海州连云地区，北自赣榆，南至灌云，东至连云岛，西至白塔埠均构有据点工事。在海州锦山构筑有大小数十个据点，积年累月地加工。旧城新浦连云市区内也有巷战据点铁条网的设备。该地区内粮食不足，军粮接济不上时，订牛仰织头四出授抢。区内树木为构筑工事儿乎被伐殆尽（以连云山为最甚）。该地因战略地位重要，中统、军统特务分子纵横，并设有“党政军特种会报”的机构来对付共产党及镇压人民。在一九四七年秋迄一九四八年秋一年之中，由特种会报判决交由四十四军执行活埋于锦屏山下的革命人民就有一百余人，其残酷可见一斑。
（二）从固守到放弃的经过
关于固守海州及连云港问题，在济南解放后，十月中句以来，意见颇为分歧。总统府参军长薛岳建议在山东青岛成立一个山东挺进军总部，并保荐李玉堂任总司令接替刘安祺，并另将海州之四十四军撤至青岛，必要时将海州放弃。赋以李玉堂任务是在山东地区抢壮丁南运，以免资敌。蒋介石批示：“李玉堂失兖州，庸碌低能，不能再用。”何应钦建议放弃青岛，将青岛两个军调至海州固守。蒋介石认为青岛有美军配合，在国际上地位重要，应予固守，主张青岛、海州两个战略要点同时固守。海州李延年兵力不足，另抽部队增防。十一月二口上午刘峙电告李延年调一百军周志道部兼程来海州，要李作固守的措施，预为该军安排驻地。但四日下午李延年又接刘峙来电：“周志道部另有任务，不能东调。”于是该军于途中又折回新安镇，当时李延年在新浦发牢骚地对我说：“举棋不定，亡国之征。”
海州撤退经过：在五日入夜不久，新浦盐店总经理唐某（江西人）来会李延年（按李爱吃大烟，曾在唐某的盐号吃烟，姓唐的乃是刘峙搞盐生意的经纪人），他向李说：“老总（刘峙）来电要我随司令官一道回徐州。”李问他：“你怎么知道我要回徐州？”他说：“不要海州了！”李延年回头对我说：“刘经扶看钱财比国家的事还大，真是岂有此理！这样失漏军事机密，不败何待！”后来我们等到午夜十二时五十分，才接到刘峙来电，决定在六日撤退，放弃海州连云地区。李随即召各军师长、绥区各处处长，及海连地区行政专员、市长、县长、盐务署长、法院院长等机关负责人宣布放弃海连计划：(1）部队及团队与党政机关人员一律步行至徐州。（2）财政、盐务、司法、商业、学校人员乘盐船海运至上海。（3）六日拂晓分别行动，应于七日撤退完毕。陆行的由四十四军掩护，海运的由税警团掩护。在黎明前，梅州高等法院钱院长及朱检察官来请示李延年，关于在押的犯人除民刑事外，其中有未判的政治犯八十余名如何处理，李和我商议，认为押解困难，处决未奉令，乃决定释放了事。李延年出具证明，当时该检察官惶恐万状，匆匆辞去，以后执行情形不详。黎明全市震动，混乱不堪，我听到朱专员妻子哭着说：“宁为太平犬，不做乱离人。”这说明国民党反动派进行欺骗宣传，亵胁老百姓跟随逃难，已经遭到群众的不满。
六日六时开始行动，除集中连云港撤退的人员、物资候船撤至上海外（当时只有运盐船三艘，上海港口司令部拨来的船未到)，陆路撤退的序列是第九绥靖区司令部及直属部队，第一挺进支队王宏鸣部，第四十四军王泽溶部，第四行政区专员公署所辖东海、灌云、连云、赣榆各县府、各县党部及保安团队，最后是学生、商民各色人等。昼夜行军，缺少食宿，饿倒道旁不少，一直拖至八日始通过新安镇。到达运河桥时，由于解放军已赶到，第七兵团后续部队不管百姓，强行通过，百姓死伤淹死运河者难以计数，在连云港为抢船坠海被盐警伤害者以百计。这是蒋介石派兵盘踞海州三年危害人民的最后情况。
(一)第七兵团在新安镇麕(jūn，同麇jūn) 集时的混乱状态
黄伯韬是参谋总长顾祝同的心腹,原任二十五军军长,该军是在抗日战争中危害新四军立下“功劳”的部队，是顾祝同的基本部队。它在一九四八年六月豫东睢杞战役中，俸免于被歼灭。当时第七兵团司令官区寿年被俘，顾祝同为扩充自己势力，向蒋介石保准以黄伯韬升第七兵团司令官。蒋介石认为黄在豫东建立殊勋，并奖以青天白日勋章，在南京国防部大礼堂给奖大会上为黄亲自挂上。黄伯韬兵团原指挥的部队除自己所带的二十五军外，另指挥粤系的军队六十三、六十四两个军，在九月间即集结徐州以东新安镇附近，一再进犯沭河地区，在战略上企图阻止苏北地区解放军北上，遮断徐海交通，借以巩固徐东的外围。惟自济南解放后，十月中旬以来，该兵团分别集结于新安镇附近，整补待命（只以一小部监视沭河及鲁南郊城地区），准备对付解放军主力南下。十一月一日情况已紧张，黄伯韬令各军加紧备战。十一月五日刘峙下令将原定开海州的一百军改归该兵团指挥，六日下午刘峙又下令将第九绥靖区指挥由海州西撤之四十四军到达新安镇之后，改归该兵团指挥，该兵团所指挥的部队已达五个军，是徐州“剿总”序列中最大的一个主力兵团。在蒋介石原定总撤计划（十一月上旬）是要该兵团掩护南撤的最后部队。迨十一月四日，蒋介石改变作战计划，决定在徐州会战时，刘峙原定该兵团五日开始向徐州集结，惟追五日早刘峙电告要黄伯韬兵团掩护第九绥靖区主力西辙，追四十四军先头到达新安镇之后才开始行动。因此种种迟误，加上黄伯韬未重视通过运河困难，预先米架设桥梁的疏忽，在六日午夜当面解放军约七个纵队主力，已迫近郊城以北费县以南迄台儿庄枣螺地区，大兵团侧敌行动，局势异常不利。七日黎明该兵团才开始按一百军、六十四军、兵团部、二十五军、四十四军顺序向徐州前进，先头一百军之四十四师到达八义集，即被解放军南线兵团由宿迁北进的部队所阻击；其后续在运河桥要口为北线解放军先头部队所阻击，于是被迫腐集于碾庄附近应战。该兵团之六十三军则由新安镇向西南前进，企图在窑湾渡运河，七日夜被包围，强渡一部过河西，在八日同时被歼。这一绪战，该兵团无法集结徐州，将为解放军先行吃掉。黄伯韬在六日夜就作过为了救四十四军，全兵团不堪设想的预言。
（二）黄伯韬在六日深夜的最后留言
十一月六日下午六时许，第九绥靖区司令官和我乘车先行由海州到达新安镇，用过晚餐即驱车到第七兵团司令部。刚抵该司令部门口，我即遇见该兵团第六十三军军长陈章，我们是广东同乡，陆大先后期同学，一见面他握着我的手不放，他说：“这次见面我们要永别了，我是替死鬼呀。林湛有病走了，要我来接（林湛原是该军军长，一个月前调差由陈章继任）。现在敌人从南北两面来包围我兵团，黄司令官要我军从窑湾渡河，这样做全军危险。我非死不可呀！”当时我知道形势这样严重，非常惊奇，我劝慰了他，随即匆匆分手（我九日在徐州得悉陈章八日渡河时负重伤，不能行而自杀）。于是我迅速入见黄伯帮及其参谋长魏翩，黄刚刚举行紧急军事会报完毕，他马上就地图位置对李延年及我说明故我形势，他说：“陈毅的部署是想先打一兵团，现在兵团战略位置非常不乱。不新安镇打则孤军无援，如侧敌西进，到不了徐州就会遇敌。且徐州工兵团迄今未未架设运河桥梁，我已命六十三军从窑湾强渡，其余各军明早西行，转进太迟了。为了掩护四十四军从海州西撤，贻误戎机，全兵团将被围，陷全局于不利。国防部作战计划一再变更，处处被动，正是将帅无才，累死三军。这次会战如垮，什么都输光了，将来怎么办？国事千钧重，头颅一掷轻，个人生死是不足惜的。”当时他很激动，我们劝慰了他。是夜，李延年和我住在刘靖华家中大楼上，一时左右，黄伯韬带着两个卫士前来刘家回访我们，谈了几十分钟。关于战场局势，他认为今日国共之争，与历史上楚汉相争在徐州附近一决雌雄的味道相似，论调悲观。告辞之后，我们送他到门外。我归来才睡下，黄伯韬又叫卫士来请我出来，时已午夜，黄对我说了如下几件事（黄的原话）：“（1)据今夜在郊城红花埠附近'共匪’的侦察员供称，陈毅主力十多个纵队均南下，先头已到郊城、邳县、费县地区集结，南下时分无数纵队急行，由此判断，敌人不让我兵团西撤集结，先打我兵团是肯定了。你和吉公（李延年号吉甫）明早速行，以免路上出岔子。（2）我们哥俩都是陆大出来（陆军大学）的，国防部多是我们同学，作战厅郭汝瑰、许朗轩、张宗良等人作出这样计划来，使人伤心，为陆大同学丢丑。大军作战，随时变卦，动摇军心，影响士气，难道他们不知道么?（3)兵团兵力十几万人，陈毅主力三十多万，如果集中来攻，本兵团是必败。尤以西撤途中，侧面受敌，随地应战，立足未定，各个击破，最堪忧虑。请刘老总（刘峙）注意，要其他兵团快点集结，迟了就会误大事。（4）如我被围，希望别的兵团来救。古人说：胜则举杯相庆，败则出死力相救，我们是办不到的。这次战事与以前战役性质不同，是主力决战，关系存亡，请告老总，注意激励各级战场指挥官，否则同归于尽，谁也走不了。（5）老弟，你是总统派来视察战场的，请你面报总统，我黄某受总统知遇之隆，生死早置之度外，绝不辜负总统期望。我临难是不苟免的，请记下来，一定要转到呀！”他谈完，已是七日一时二十分，他最后又说了一句“国民党是斗不过共产党的，人家对上级指示奉行彻底，我们则阳奉阴违”。临别，我告诉他一定代为面报总统，并希望他为国珍重。这些是黄伯韬的遗言。
（三）第七兵团被歼经过纪要
第七兵团所辖五个军复灭经过，概括起来很简单，因该兵团在行进道中应战,随战场情况的转移,很迅速地就被迫龟缩在徐州东一百五十里之碾庄附近，四方八面应战，陷于重围，从十一月七日迄二十二日上午半个月的作战过程中，所谓徐州派来解围的部队，实际上在解放军点箝(qián)制打援的战略布置下，远距碾庄三十里外就不能越雷池一步。因此黄兵团除力战待毙外，别无办法。乞灵于援粮援弹与放毒等诡计，俱无济于事。在作战过程中，蒋介石曾三次写亲笔信用飞机投下给黄伯韬，多方鼓励，但也终成废纸。黄伯韬在被围困中所给予刘峙的战报，我在“剿总”参谋长李树正、章毓金两人处，看过一部分（看战报是战场视察人员重要业务之一)，战后又有所了解，概述如次：
1.该兵团所属的一百军周志道部（该军原辖第十九、四十四、六十三三个师，其十九师赵尧部先在九月间空运济南增援，归王耀武指挥，被歼。)是先头西进部队，其四叶四师刘声鹤部到达八义集附近，即被解放军南线部队所阻击。打一天多，该师师长被击毙，残部退守八义集，随即被歼。该军军长只率六十三师及军直属队退守碾庄西南，打了十天，周志道负伤，化装伤兵逃出（刘峙派专机送周至上海治疗，蒋介石并奖以青天白勋章)。该军长负伤后,由副军长杨荫代理，战至二十一日晚，解放军首先突破该军阵地,加以歼灭，杨荫及参谋长崔广森以及六十三师师长盛超等，均被俘。
2.该兵团所属的六十四军刘镇湘部，所辖一五六师、一五九师在一百军之后西进，占领碾庄以东阵地顽抗。该军战力颇强，是粤系军队质量较好的一个军。惟该军长骄傲自满，不大服从黄伯韬命令，该军战至二十日，所属一五九师师长铺某投降后，该军长却穿好制服准备与阵地共存亡。至二十二日下午，阵地突破，和一五六师代师长陈庆斌一道被俘。
3.该兵团所属的二十五军陈士章部，所辖四上师、一O八师在六十四军之后西进，占领碾庄以北阵地顽抗，其一部占领碾庄圩中心作为黄伯韬预备队。黄兵团司令部与二十五军部一块占据碾庄，该军是黄的基本部队，颜抗性颜强，伤亡最大。战至二十一日夜，阵地突破，陈士章与黄伯帮分头转移，失去连络后，陈土章即化装伤兵向西突围，幸而逃出。二十二日逃抵十三兵团第九罕军部，刘峙得悉后立即传见，慰勉有加。
4.该兵团所属的四+四军王泽浴部，所辖一五O师、一六二师，在二十五军之后西进，由于在海州急行军疲惫万分，到达碾庄车站附近即占领碾庄东南阵地顽抗。该军是川系军队，原守海州.临时加入该兵团序列，独自应战，不大听指挥。战至十八日，该军一五〇师师长赵璧光投降，十九日深夜阵地突破，工泽湾与一六二师师长杨自立均被俘于碾庄车站交通廉内。
5.该兵团所属的六十三军陈章部，所辖一五二师、一六八师，奉命单独由新安镇向西南窜，企图在窑湾强渡运河。七日黄昏，到达窑湾东岸两处强渡。该军系广东部队，多能游水，强渡了一部，但渡河的即被窑湾附近解军痛山，在东岸未渡的被解放军跟踪追袭。该军军长游渡运河时负伤，到西岸后自戕。战至八日下午,全军被歼，一五二师师长雷秀民、副师长黎天荣被俘，一六八师师长张泽琛逃脱（在窑湾西南被俘，伪称是班长，为解放军运炮弹中途脱逃）。
黄兵团在碾庄顾抗整整半月，给人民危害甚重，碾庄订附近民房毁尽。据黄的电报说，给解放军伤亡在三万人以上，该兵团伤亡两万余，负伤者达七千人以上（运回徐州的四千余人，大部分是解放军动员民众帮助抬运，据李弥说：“这件事比张良的楚歌还厉害,因伤兵在总医院到处宣传”）。自十一月二十二日早，消息中断，全部被歼，共逃回散兵不足三千人，临时收容编成四+四师。黄伯韬的下落到二上三日尚未查明。当时徐州戒严，加紧备战，市民频传败绩，显示惊惶，和十一月+九口徐州市民祝捷燃鞭炮的情绪完全两样。据说截止十一月二十二日，蒋军损失近十八万人。
(四）黄伯韬之死
十一月二十二日七兵团彻底干净被歼，惟对黄伯韬生死来查明，刘峙很着急。据二十五军军长陈士章逃抵徐州说，二十一日夜突围，他和黄伯韬一道在黑夜中尖去连络。逾二十个三日，二十五军杨副军长化装“难民”逃回，向刘峙报告黄伯韬的死讯，才证实黄伯韬负伤后自杀了。据杨自述，突围时他和黄一道（按黄任军长时杨是黄的副军长，私谊甚好）。黄因负伤，杨扶他走到碾庄西南约十里的一棵大树下，黄坐下用名片写了几行字，说决以死报国，要杨将其击毙，免被共产党所辱。杨迟迟不下手，黄即拔枪向头部击了一弹而亡。杨埋尸树下，即逃回报告。刘峙得悉，即电报蒋介石。一面饬杨火速至碾庄运回遗体。于是杨在十二月上句始将黄的棺材运回南京，在白下路殡仪馆停枢。南京国防部参谋总长顾祝同报准蒋介石举行公祭（葬）。蒋介石下令，以黄忠勇壮烈牺牲，追赠上将以资凭式。并令在锤山觅墓地埋葬，派参谋次长林蔚代表公祭，通知国防部各单位及驻京卫成部队均派代表参加公祭，形式颇隆重，祭后即埋葬，由二十五军后方官兵将墓地加以整修。事后顾祝同还报准拨了一笔款厚恤其家属。据十二月底参谋次长李及兰告我：“黄伯帮之死，有两个因素：一由于他是皖南解决新四军的策划人，黄后来是三战区顾祝同的参谋长，怕被俘后受辱，难以活命。一由于在豫东战役有功，升了兵团司令，总统为他佩上青天白日勋章，故以死相报。”当时我也同意这种看法。
（一）第三绥靖区的基本情况
（1)第三绥靖区的历史：该绥靖区是抗战胜利后由第三十三集团军改编而成的，三十三集团军是在抗战初期由农哲元的二十九军扩编而成的，二十九军是冯玉祥反将失败被保留下米的一支，一般人溯源叫它为西北系的部队。该绥区所辖五十九军是抗战前二十九军的三十八师扩编的，当时的师长是张自忠，扩军后张升任该军长；所辖七十七军是二十九军的三十七师扩编的，当时的师长是冯治安，扩军后冯升任该军长。迨抗战期间，该两军合编为三十三集团军，由张自忠任总司令。一九四〇年襄河之役，张自忠阵亡，乃由冯治安继任。抗战胜利后，蒋介石为了反共进行整编，改组为绥靖区，仍由冯任司令官。该部设有三个副司令官，一个是李文田，由三十三集团军副总司令调充，一个是张克侠，由三十三集团军参谋长调充，另外一个是何基沣，是后来由七十七军军长调充的（一九四六年二月在徐州以北因进犯解放区不力才撤掉军长职)。
该绥区所辖五十九军军长刘振三，七十七军军长王长海，俱是冯治安提拔起来的。抗战时该部队呆在鄂西好多年，胜利后调至徐州东北担任东自邳县西到临城曝些地区的守备，长达三年以上。由于冯治安想保存实力，迭次避战，迭次打败仗，陈诚任参谋总长时一再力主整顿该绥区，撤换冯治安及所属两个吃大烟的军长，因将介石迟疑而未执行，后来陈诚他调，顾祝同继任参谋总长，才苟延下来，维持该绥区的现状。
(2)张克侠、何基沣与三绥区部队的关系
第三绥区的部队内部情况很复杂，一方面该部是地方系军队（所谓杂牌部队），受到中央嫡系歧视，造成该部干部对中央有不满情绪；一方面该部内部分新旧两派，要求革新与维持现状两种力量经常对立。张克侠、何基沣是代表新派，有亲共倾向；冯治安、刘振三、王长海、李文田等代表旧派，坚决反共，倾向蒋介石。抗战期间两派力量对比，旧派占优势。蒋介石发动反人民战争后，从一九四六至一九四八年新派力量占优势，部队中反腐化、反对中央系歧视、厌恶内战情绪普遍高涨。这些情况的造成，受了张何两人的言论行动的影响。当时旧派冯治安亲蒋，想维持现状，认为张何等人没有兵权，带不动部队，造不了反，防范即可，整肃不必要。关于张何两人历史情况：（1）张克侠曾在苏联学习，回国后曾毕业于陆军大学十期；与冯玉祥将军是连襟关系。张自思将军任师长、军长、总司令时，张克侠随张任参谋长，他对五十九军关系很深，一般干部对其印象颇好，连该军最腐化的三十八师长李九思对他都很崇拜。该军忌刻他的人，只该军军长刘振三等少数人而已。所以这次起义他能乘刘振三告假赴沪之机，联络副军长孟绍濂、师长崔振伦、杨干三等，带该军起义，绝非偶然。一九四八年四月我视察该绥区时，张克侠在都天庙对我谈，蒋介石很了解他的情况，曾送过钱给他，好几次亲自慰问过他，这说明蒋想收买他加以感化与怀柔。但这些俱无用处，张终于弃暗投明了。（2）何基沣是保定九期及陆大特一期毕业，和冯治安是陆大同学，又是拜把兄弟。冯长期离不开他。抗战初期当旅长负伤后，曾私自到过延安考察，后来任七十七军一七九师师长，因任用共产党人为国民党中央所追究，曾被调至重庆中训团受训，经蒋介石考查“感化”后认为不成问题，才恢复他的师长，后来冯治安保他升七十七军军长。一九四六年一月郝鹏举起义时,他率该军让犯徐州北失利,蒋介石才继续对他怀疑与防范，撤消他的军长职务，明升暗降，调为副司令官。他长期与七十七军发生关系，力主革新，爱任用青年，对该军影响很大。所以以一个副职能带该军主力投向人民，也绝非偶然。冯治安想用私谊拉拢他，终于无效。一九四八年四月，我视察该绥区时，在贾汪中兴煤矿公司和何长谈过,他坦率地希望我转达蒋介石，迅速改进编制、装备、训练问题，改善人事制度问题，对地方系军队（为了反共）应一视同仁，破格任用行伍等问题。当时他对反共战争拖下去，民不聊生问题，显示忧愁，追求进步，反对腐化，具有强烈愿望。这些事在是年五月我曾向蒋介石汇报过，请求防范第三、第四（刘汝明部所辖第五十五、六十八两军也是西北系，也有同样内部情况）两个绥区部队内部的变化。（按：一九四八年三月十九日至四月九日蒋介石派我视察三绥区部队整整一月，同各军官兵讲过话，各级干部开过会，和团长以上人员谈过话，举凡人事、经理、编制、装备、训练、作战诸种情况作了调查；对官兵政治心理士气等问题作过研究，曾编有《第三绥靖区视察报告书》一本向蒋介石具报。）
（二）张克侠、何基沣起义时对徐州战局的影响
（1)冯治安的痛哭流涕：张克侠、何基沣两人率部起义，对徐州会战国民党军的惨败是起着很大影响的，主要是造成其他各军官兵心理的动摇、失却信心。李延年和我于十一月七日晚上十一时由新安镇到达徐州，住在李玉堂家中，天明接到“剩总”电话，知道冯治安部“叛变”消息，徐州人心惶惶（特别是军队）。李延年随即同我一道到“剿总”看刘峙及李树正参谋长，才知冯治安并未“变”，是他的副司令官张克侠、何基沣率部“叛变”，将三绥区主力拖到韩庄、临城一带去了。沿途将电线割断了，其余留下的只七十七军军部及该军李宝善的三十七师未“变”，七十七军正副军长王长海、许长林未“变”。随后到办公室，看到冯治安正在痛哭，眼泪盈眶。李延年拉着刘峙入室内低声对他说：“请总座首先将冯扣押起来。”刘峙只点头不开腔，约在三十分钟之后，冯本人谈事变前后经过，兹纪其要点如下：“我对不起总统，我应请罪。请总司令将我冯某关起来（听说他把行李也带来放在吉普车上，但我未看到）。我深信被拐带走的官兵是不知情的，如果知道是北开投共，一定会跑回来的。我昨夜曾邀两个军长到徐州询问部队战备情况。由于刘军长请假赴沪，由该军副军长孟绍濂前来。王军长因身体不好要其副军长许长林前来，夜十一时询问结果，并无异状。当时只听到孟副军长建议前方军情紧急，请求要张副司令官到前方去指挥，当时我并未同意。后来张克侠表示：在这个时候来开这样的会，两个军长都未到场，什么事情都办不了。看样子他当时是有所布置，但当时我没有想到他有能力能左右部队的行动。我长期留他在徐州，使他隔离部队，认为不再有什么影响了，这乃是我的疏忽。至于何基沣，我俩关系深，待之甚厚，想他不会变。这次变了，可能是受张的影响。我平时想过，我所带的两个军长是靠得住的。没有想到共产党策反瓦解工作这样历害呀：张克侠、何基两人的历史我过去全部报告过总统的，总统不肯撤他们的差，我也没有办法呀。请总司令告诉王军长，快将未投敌的部队撤下来整理，并快派人去收容。我给国家造成灾祸，对战事带来不利，我不再回部队去了，请总司令送我去南京请罪。”当时碾庄附近正在激战，刘峙显示痛苦的样子，和蒋介石打电话时受到责难，神态很憔悴。
（2）刘峙惊惶失措的紧急措施：徐州“剿总”得悉三绥区部队擅自北开投解放军，将沿途电线割断，当时查明是张克侠、何基洋为主谋，五十九军全部投降了，七十七军军长及军部未动，该军三十七师李宝善部投了一个团，一三二师过家芳部全部投了。刘峙当即一面打电话，电话不通，随即电王长海派兵追赶，进行喊话，火速收容。又令驻在九里山之七十二军余锦源部火速开至徐州北茅村之线占领阵地，不许任何溃兵南下。一面令总部各处与总部直属官兵作应战准备，将行李捆好，规定出入总部要佩出入证，进出总部办公厅要佩特别证以资防范。（八日上午八时总部的军官佐属均将行李捆好，好象就要开动的样子。）同时令第一补给区澈查存粮存弹，算出就现有兵力可能维持军食军火的日限；并通知空军作好投粮补给碾庄黄伯韬兵团的准备。
九日刘峙得到蒋介石的指示，准三绥区残部收容整理后调南京整补。刘峙通知该部不许进入市区，一律绕道城外开至二堡附近集结。凡属“叛变”后归来收容起来的官兵，一律不准进入市区。由十一月十一日收容起义后逃回来的共五千余人（当时虚报万余人，经我到东贺村点验结果，实有五千余人）。全绥区残部约万人，南逃至徐州南夹沟附近被解放军阻击，又溃散了一部，再度折回，拆散分拨至十三、十六两兵团指挥。
（三）第三绥靖区及所辖部队番号的撤消
十一月八日第三绥区主力起义，蒋介石不以该部“叛变”而将冯治安关起来，十日来电要冯治安到南京去。十一日冯乘杜聿明来徐的飞机去南京，次日蒋介石接见冯于官邸。当时冯在将面前哭一场表示请罪，并历述事变经过。蒋慰勉之，未予苛责。据事后蒋介石的侍从武官告诉我，蒋当时很难过，指着冯说：“你，虽忠实于国家，但你所部却误了国家大事，不念前劳，理当处以国法。”最后蒋对冯说：“你另有任用，留在南京。你快打电报回去，说明总统对逃回未附敌的官兵，加以慰勉，并说你另有任用。”（按当时徐州曾谣传冯治安到南京被蒋扣留的消息，故蒋才有此处置，企图安定冯的残部以免发生变故。)
冯治安见了蒋介石之后，即到国防部去见何应钦（由秦德纯次长陪同），请求将第三绥区撤消番号，要求保留五十九、七十七两个军番号，调回江南整补。原任七十七军军长王长海保留，五十九军军长请由原副军长李九思升充，其余师长人选亦由冯拟定栾升堂、孙汝鑫、陈芳芝、李宝善四人充任，何请示蒋介石后批准。但到第七兵团在碾庄被歼后，蒋介石变卦迁怒，下手令说，“第三绥区这次部队投敌危害战局，第三绥区司令部及七十七、五十九两军番号撤消，残存部队以团为单位，分别拨入十三、十六两兵团。”刘峙奉命之后即遵命办理。张、何起义后，冯治安这支反动部队至此宣告消灭。
在徐州作战过程中，我遵上级指示，除视察徐州“剿总”执行统帅部命令的情况外，并受命实地侦察各兵团实际作战情况，及对黄伯韬兵团解围不力的原因。由于业务的烦琐所牵制，只到过前方视察过几次，和兵团司令们见过一、二次面，了解一些思想情况外，至于战场情况只了解概况，兹纪述如下。
徐州“剿总”在这次战役中，全部时间都是内线作战，活动重心是守备与解围，完全处于握打被动，没有进攻或出击转为外线作战的可能性。在徐州虽有四个兵团兵力，但除了黄伯韬兵团在外围被围歼外，实际守徐州兵力只有邱、李、孙三个兵团。由于兵团素质参差不齐，守备地区辽阔，在解放军第三野战军主力包围和箱制下，基本上力量是不足的。
由于战役初期（第一阶段）解放军采取各个击破的战术，把主力用在围歼碾庄黄兵团，而以强有力的一部用在打援，牵制徐州各兵团的解围战斗，因此守备徐州的各兵团，在放弃徐州南窜前，基本上没有决战阶段，连主力较激烈的小战役也是没有几次。但在邱、李两兵团受命解黄伯韬之围的作战行动中，却异常凶猛顽强，给予人民的危害也是重大的。如第五军在黄口的阻击战，七十四军在潘塘附近（解放军袋击机场时）的阻击战，第四十一军在二、三堡附近的阻击战，第八军在徐东的阻击战，都是获得战果的小战役，刘峙曾据此发电告捷报过功的。
首先纪述第二兵团邱清泉部的情况：该兵团在素质上是较优于其他兵团，在蒋介石和刘峙心目中，这是一个王牌兵团，攻击能力与机动能力是相当强，但它的缺点是打野战有锐力而守备的坚韧耐力则比较差。该兵团所辖第五、七十、七十四三个军，以第五军最强，装备优良，未被打垮过。七十军在一九四七年秋在鲁西南被歼过一次，是重建起来的；七十四军过去也曾是王牌，但在孟良崮被歼过一次，也是重建起来的。士气今非昔比，一般说来该两军战力还是强的。会战开始，该兵团曾在徐州西黄口碣山间打过阻击战，逾十一月十一日才转至徐州东南守备潘塘迄林佟山冈上集之线，向八义集攻击，企图解救黄伯帮之围。十天炮战，掩护第五军前进，俱为解放军打援部队所阻，一个村庄拉锯几十次，进展甚难。迨十一月十七日，解放军袭击机场，为该兵团七十四军在潘期附近所阻击，获得一些战果。徐州“剿总”据飞机报告是役解放军分几路退却，刘峙误认为解放军总退却了，便通电告捷。在第一阶段中，该兵团主要任务是解围，由于黄兵团被歼，解围失败，曾受到蒋介石来电怒责，引起该兵团司令官邱清泉悲观与不满。我曾在十一月二十日以前，先后两次和邱见面，两次倾谈中，他满腹牢骚，兹纪其要点：“总统派你来视察督战，视什么？察什么？冯治安部队造反，事前为什么不知道？这种杂牌部队再多，有何用？妈的，害得我们很苦。总统只知写手令、打电报，战场情况他老人家不清楚。共'匪”围点打援,是一种消灭敌人生力军的手段。对黄伯韬，我是出死力相救的，结果伤亡这样大，黄兵团不免于败，上了敌人的当。国防部是打糊涂仗，是亡国的国防部，敌人主力那么强大，我们能在徐州作孤注一掷么？”当时他很难过，认为大局危险，产生悲观情绪。一九四O年邱曾在陆大讲过德国大军战术，所以和我见面时很骄满，也毫无客套与避忌，他一向心情旺盛，这次却变得消沉了。
其次，第十三兵团李弥部在素质上比邱兵团差，所辖第八、第九、三十九三军，但三十九军尚未赶到，临时由“剿总”拨独立三十九师归其指挥。该兵团的部队俱是第八军扩编的，每一个军只有一个师是老的，一个师是新编成的，缺少训练。该兵团善于防御,攻坚较差。徐州战役开始，黄伯韬被围，该兵团即守备徐东大许家以至津浦线的柳泉、微山湖边，防御线很长。自十一月十日起奉命以八、九两军主力进出八义集，解七兵团之围。惟进至大许家附近时，西进的第四十四师已被歼于八义集，该兵团为解放军打援部队所阻击，集中力量打了七天以上，一村一庄地争夺苦战，仍无法前进。十一月十七日，我在徐东板桥附近×××高地该兵团指挥所,视察前线争夺要点情况。李弥在蒋介石苛责之下，在解围战斗中付出应尽力量，由于打援兵团力量强大，难以达成任务（李弥的前线距黄伯韬前线约为三十里）。据李弥对我谈：“（1)敌人有计划来先歼黄伯韬,因此他的打援部队多于我们解围部队，我的当面就有两个纵队以上兵力，所以前进艰难。（2）敌人有计划来求我军作主力战。我们在徐州愈久，就中了敌人之计。淮河决战比徐州决战在战略上百倍有利于我们，我在固镇时就向校长建议过的。（3）敌人的'人海’战术（即毛主席的十大军事原则）问题，敌人的作战“伎俩’一是围点同时打援，一是用多数人打一点，冲破了一点立即席卷渗透。所以这次陈毅同刘伯承集中力量来干，就是想把我们主力打垮。如果在徐州我们不早撤出，将来就是陷入重围，那时敌人再用人海战术来打一点，任何部队都挡不住的。（4）敌人的政治最厉害的一点，就是会鼓动，把老百姓组织动员起来。我在山东三年和在这次作战中，看到敌人抬担架、运粮弹、修工事，要人有人，我们这一套就不行。所以归根到底，我们的政治就是不行。（5)部队叛变问题是我们的致命伤，将来所有杂牌军都靠不住，我们应防范内应。例如敌人攻济南，吴化文反；这次敌人攻徐州，张克侠反；同杂牌军一块作战的确可怕。（6）一句话，我们组织不行，请你转报总统吧！”
再次，第十六兵团孙元良部在素质上比邱兵团差，却与李兵团差不多，在作战力量上比李弥部强一点，但政治上不如李弥部对将集团的忠诚。严格说来，李兵团比孙兵团强一点，孙兵团所辖四十一、四十七、九十九三个军，但九十九军开蚌埠后未归建，在徐州实际只有两个军。这两个军是亲蒋的川系部队，乃四川军阀田颂尧二十九军的老底子，在川北反共多年（和红四方面军作战），后来归孙震率领，为蒋介石收买利用，成为川军中最亲蒋的部队。虽是地方系，却比其他地方系靠得住。内部团结，战斗力颇强，擅于防御作战。自孙元良继孙震（调升川鄂边绥署主任，孙元良系孙震的侄子，蒋介石亲信的学生）掌握该部队后，基本上算是中央系，和冯治安、刘汝明等杂牌是有所区别的。该兵团原守郑州，国防部十月中句决定放弃郑州后，准备东调至蚌埠作为守淮的战略预备兵团，掩护徐州部队的南撒。但到会战开始，黄伯韬被围，情况变化，该兵团在行进途中临时改向宿县北调徐州（在宿县附近后续部队曾为解放军袭击），担任徐州正南津浦线三堡附近以及以西地区的守备，十一月十二日才部署完毕。徐州“剿总”并以重炮兵团配合其作战，嗣后冯治安的残部三十七师主力也拨归该兵团指挥。十一月十八日，解放军箝制打援部队强袭三堡附近时，曾受到该兵团的猛烈阻击，获得战果，给人民危害颇大。是役刘峙大事渲染，曾引中外记者现场参观战俘与胜利品。此外在撤退徐州以前，再没有主力战斗。我没有到该兵团前线视察过，但在都天庙和孙元良谈过两次。他对刘峙调该兵团到徐州来很不满，认为徐州是死地。孙本人住的房子就是张克侠起义前住的房子，他对张克侠很仇恨，认为冯治安死有余辜，总统不加以严办，是姑息养奸，赏罚不明，不整肃军纪是不行的。在黄伯韬兵团被歼后，他告诉我说：“（1)消灭黄伯韬兵团的是国防部，不是陈毅，黄伯韬之死也是如此。国防部对敌情算不清，对敌人企图断不明，要部队白白送死，良可叹息。陈毅主力十多个纵队南下，离新安镇一百里时，还不让该兵团西行集结徐州，反要黄伯韬掩护四十四军，贻误良机，为了救一个军而害了五个军。这样指挥，安得不败！（2）现在敌人在整理部署，如果我们再等待不撤，那将来只有坐以待毙。目前之局势能救得好多算好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望希你多向总统建议。”
从以上情况看来，这三个兵团的部队是能战斗的，从他们的争夺战斗、反复撕杀的冲锋与顽抗行动看来，当时士气相当旺盛，是顽固、忠诚地拥护蒋介石的。但由于军长兵团司令一级在解放军强大压力下（特别是陈刘合力后，尤以黄兵团败后），对战局信心动摇，埋怨与不满统帅部的措施，极其普遍。这些司令官的思想情况和战场目睹事实，我分别向蒋介石电告过。有一部份我直接面报了刘峙，特别是放弃徐州南逃的问题上。
作为方面军统帅的刘峙，唯一特点是能容能忍，能受得起蒋介石的辱骂，他对蒋是一个忠实可靠、唯命是从的典型。在反人民战争中，蒋介石对他任用、撤差又任用，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刘对蒋只知感恩报德，绝不埋怨。这次会战中，蒋介石骂了刘峙好几次，如在运河未预先架浮桥，误了黄兵团的行动；张、何起义未派兵追赶；黄伯韬被围，未遵命调邱兵团迅速策应解围；潘塘之役，解放军转移兵力，误为是总退却，通电告捷等四个问题。刘却逆来顺受，不敢违抗。这些说明刘峙的庸碌无能而居高位，有他的本事。另一面是说明将介石用人选将，不是唯才，只要靠得住、能听话、关系深就行。刘峙的昏庸不但国民党内部知道，就是解放军也是知道的。一九四八年十月间，鲁南军区司令员张光中在临城曾贴出传单，鼓励人民，大意是：“国民党，在徐州，来过三个大将，前年来的叫薛岳，打了败仗撤掉了。去年来了顾祝同,庸碌又无能,我们把他赶走了。今年来的叫刘峙，他是有名的大笨猪，我们要想生活过得好，就要勇敢上前打开徐州去杀猪！”这就是人民解放军对他的估价。
在徐州会战中，刘峙在指挥上的笑话很多，真是丑态百出。兹列举如下三点，以概其余。
（一）先盐店而后部队：十一月四日，顾祝同来徐州布置改守徐州计划，决心将海州、连云港放弃，将九绥区部队撤回徐州作战。刘峙在海州开有盐店几处，经纪人姓唐，他怕本钱蚀掉，立叫亲信的机要科长周某告诉唐经理随李司令官走，不可到连云港搭船。唐接电后即告诉了盐行的朋友，弄得满城风雨，而当时李延年尚未接到撤退电报。
（二）临难想苟免，怕呆在徐州：刘峙看到解放军主力由鲁中南下纵队多到十多个，就忧心忡忡，十月上旬就想找一个有威望的黄埔学生来当副总司令兼前进指挥部主任，其目的就是想将前进指挥部放在徐州前线，自己可脱身到后方指挥。当十月下旬蒋介石决定要杜聿明回徐州辅助他时，他显得很高兴。十一月四日，统帅部决定在徐州决战，不守准河时，他向顾祝同建议：“总部放在徐州不好，应设在蚌埠，将前进指挥部放在徐州最合适。”顾表示蚌埠设指挥所就行，总部搬动有影响。十一月六日，大战迫在眉睫，他便一再分电国防部，催杜聿明赶快来徐州。八日张何在贾汪起义，黄伯韬在碾庄被截击包围，九日邱清泉在黄口附近与解放军先头遭遇，这时徐州的东西北三面受敌，十日蒋介石要他火速调二兵团邱清泉协同十三兵团李弥各部集全力解黄兵团之围。他当时异常恐惧，认为黄口近靠徐州，如有变化，徐州不堪设想，要求邱兵团缓调，被蒋痛责一番。二十二日黄兵团被歼，他要参谋长李树正建议，将总部迁蚌，他自己也要求到蚌埠设指挥所指挥南线各兵团作战，将徐州指挥事宜交前进指挥部负责，企图杜聿明代替他指挥。后来得到蒋的同意，达成脱身之计。
（三）通电各省徐州大捷：十一月十六日黄伯韬兵团在碾庄的包围圈次第缩小，解围部队进展甚缓，解放军为箝制打援，十六日夜约有一个纵队兵力，攻击徐州以南三堡潘塘附近之线，企图袭击徐州飞机场，激战一昼夜，被十六兵团的四十一军、二兵团的七十四军所阻击，并俘获一部分人枪。十八日天明据飞机侦察，敌人分几路撤退。刘峙得悉，高兴若狂，侥幸地说：“这回对得起国人了！”一面向蒋告捷，一面要政工处通知全市燃鞭炮庆祝，并要该处组织新闻记者前往七十四军军部参观这次的战果（当时是中央社记者胡定芬率领记者团）。另一面刘峙又向各省主席发电告捷，说是徐州会战将顽敌击溃毙伤数万……次日甘肃主席郭寄峤、湖北主席万耀煌、湖南主席王东原等多人回电，均登在徐州日报。国民党中央党部宣传部长张道藩并率代表团前来慰问，不问官兵，一律犒赏三元（金元券），以资鼓励。后来明黄伯韬被围如故，解放军分几路南撤，乃是转移兵力南下进攻黄维，所谓大捷，仅是将强袭牵制的一部解放军击退而已,无补于全局。二十二日黄兵团被歼,形势更加紧张，军民咸感不安。徐州“剿总”欺世盗名，虚报战情，当时徐州市民也认为是一桩可耻的事，因为家家户户燃鞭炮是要花钱的。后来这件事刘峙受到蒋介石责备。十一月二十七日，他决定逃离徐州，临行曾登虎龙山，对四周景物看了一遍。因为败亡在即，显示不胜感慨的样了。
(一)淮海南线淮河地区，三个兵团的基本情况
1.第十二兵团黄维部的情况：该兵团组成时间不足四个月，原是华中“剿总”的战斗序列。该兵团所辖第十八军、第十军、第十四军、第八十五军均是中央嫡系，编制、装备、训练、作战经验比较好(尤以十八军为最)。除八十五军属汤恩伯人事系统外，其余三个军乃是以十八军为基干扩展的。兵团司令官黄维是陈诚的骨干分子，十八军是陈诚的起家部队，因此这个兵团是陈诚最关心的兵团。按它的素质和第二兵团邱清泉部是可以称为王牌兵团的，一向为蒋介石担负战场重要任务。自十一月十日，华东徐州战场黄伯韬部被包围，蒋介石便决心调该兵团到徐州来作战略预备。十一月十八日由确山附近，经阜阳达蒙城，向涡河北岸进犯，陷共军袋形阵地，妄图转固镇与六兵团合力北进，到双堆集附近为第二野战军刘伯承部所包围。由于二野行动机密，会战开始前后五天，国防部及刘峙尚未弄清其企图。双堆集便成为徐州外围的第二个包围圈（第一包围圈在碾庄)。这个包围圈周围不到二十里，比碾庄的包围圈还小，因此战斗一开始就被解放军炮火所控制。由于是中途被围，粮弹不足。该兵团虽临时有一座小型军用着陆场，在作战中曾逐日空投，但大军十万，补给维艰，初期尚勉可维持，官兵不致饥寒而死，到了后期，包围圈日小，空投物资往往错投，补给甚难。到了十二月中旬最后几天，挣扎中受饥寒而死者不少。该兵团在被围作战的二十多天过程中，赖装备优良，对解军反扑相当凶猛,各军炮兵曾集中炮火轰击解放军，到了后期，曾使用毒气。从十一月二十三日至十二月八日这段时问，蒋介石除了令守淮河部队北上增接解围外，始终要黄维坚持，不要该兵团突围，企图侥幸不致全歼。后来杜聿明突围南下失败（孙元良在十二月六日在青龙集突围溃败，邱李兵团在陈官庄又陷重围），蒋介石乃令空军总部派小型战斗机去接该兵团副司令官胡琏来京面授突围计划。三、四天后胡琏乘专机回来，照预定阴谋是利用风向用炮兵大肆放毒气，在空军掩护下向南突围，但十五日突围结果，全部被歼。这个兵团是淮海战役第二阶段给人民危害最大的一个兵团，除胡琏乘战车冲出重围，十四军军长熊绶春被击毙外，其余的司令官黄维及十八军军长杨伯涛、十军军长覃道善、八十五军军长吴绍周等均被俘，从此这支“王牌”算是彻底干净地消灭了。
2.第六兵团李延年部的情况：该兵团是会战开始后约半个月才编成的。这个兵团番号原来在东北“剿总”序列，一九四八年十月十五日该兵团在锦州被歼，司令官卢濬泉被俘后，国防部才将徐州“剿总”战列第九绥靖区改编为第六兵团。所辖四个军：一个是九十九军（原是十六兵团序列改拨建制的)胡长清部；一个是五十四军阙汉骞部，由东北葫芦岛调来的；一个是三十九军王伯勋部，一个是九十六军。这四个军都是中央嫡系，九十九和五十四两个军乃是陈诚的基本部队之一部，论装备是优良的，论战力以五十四军比较强。三十九军是第八军李弥所部的一O三师扩编的，有一个师是新编成，战力差。九十九军即原来的整编六十九师，一九四六年十二月于苏北曾被歼过，该师师长戴之奇被击毙（一说自戕》后重建，战力比五十四军差。九十六军系潍县被歼后重建。这四个军是在十一月中旬先后赶到蚌埠，在未编兵团以前，李延年是以副总司今兼蛙埠指挥所主任名义指挥这几个军作战的。十一月下何，黄维被围于双堆集时，李延年奉命率部进出淮河，北上策应作战，以解黄维之危，于是先后占领固镇以迄花庄集之线，受到解放军阻击，进展甚慢，并受到上级指责。惟李延年自黄伯韬碾庄被歼，十一月底杜隶明率部撤出徐州南窜之后，守淮成为第一线，已不敢孤军深入，这是十一月底该兵团的基本情况。
3.第八兵团刘汝明部的情况：该兵团也是会战开始后几天才由第四绥靖区改编而成。因为这个兵团番号原来是东北“剿总”序列，一九四八年十一月二日沈阳解放，该兵团于沈阳被歼，司令官周福成被俘后，国防部才将徐州“剿总”战列第四绥靖区改编为第八兵团，所辖部队仍是五十五、六十八这两个军。六十八军是刘汝明自己带过的，后任军长刘汝珍是他的胞弟。在部队质量来说是比较好一点，推自一九四七年以来，曾先后被解放军击破过几次，所辖旅长刘广信、米文和分别在鲁西、豫东被俘，整旅被歼灭过。部队补充不足，缺员甚多。五十五军曹福林部抗战初期原是第三集团军韩复榘所辖，韩因通敌被枪毙后，该军后来始拨归刘汝明指挥。但该军与六十八军虽属旧西北系底子，而彼此互相倾轧，截至被歼前仍未终止。该军盘踞鲁西时，在钜野、金乡地区被歼过半,副军（师）长理明亚已被俘过。由于怕蒋介石整肃，失败情况不敢实报，因此部队实力不足。总的说来，该兵团守备尚可，由于系地方系军队企图保全实力来苟延残喘，作为一个兵团是没有机动能力的。该兵团自撤抵蚌埠作为第二线兵团以来，所辖两个军各以一部警备淮河。迨十二兵团被围双堆集之后，国防部即命该部与第六兵团协同归李延年指挥，进出淮河北军王集、看町集之线，策应黄维兵团作战，企图解双堆集之围。惟刘汝明避战，把兵团部放在蚌埠，只命六十八、五十五两军相机前进，因此时有虚报情况，在李延年监视下，彼此极不协调。
（二）蒋介石写亲笔信促刘、李两兵团解黄维之围的经过情况我在十一月三十日夜乘飞机回南京（当时机场已准备破坏，我离开后还有三架运输机），十二月一日我到总统府报到，分别见了薛岳、俞济时及军务局高参兼第七科长于天宠（第七科是管理全国各战场总统特派的视察业务科）等人。二日俞济时对我说：“你另有任务，总统要你继续到蚌埠前线去视察，带总统亲笔信两封分给刘，李两司令官，尽全力解围之事，好好监视他们怎样打的，奉行命令如何，对刘兵团行动特加注意，有事来不及请示，即和李吉甫商量，同时也要使刘经公（峙）知道，然后补报。”三日晨，我带了两个卫士和一名译电员到达蚌埠。这二个卫士，乃是蒋介石的卫士，奉化人，从蒋介石的警卫室挑来的，名义是保卫我，实际是监察我的行动。我和蒋介石直通电密码本掌握在译电员手里。我将蒋介石的亲笔信面交李延年、刘汝明，信的主要内容大致如下：
××弟：徐淮战役是国家存亡的大战，前期作战，我方虽歼匪数万，但整个战略形势对我还是不利。现共匪刘伯承部集中主力围攻黄维兵团于双堆集。前日杜聿明已率邱、李、孙三个兵团撤离徐州向西南转进，由北向南打刘部侧背，届时匪方必分兵阻击我南进兵团。弟部是有生力量，在十二月三日应集中力量北进，摧毁匪方封锁线，以救出黄兵团。战机不可失，务望本诸胜则举杯相庆、败则出死力相救的名训，激励将士，以挽战局。
据我回忆，该两个兵团司令看信后，刘说：“尽人力以听天命。”李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要我看啊，围是解不了的。”后来均作了一些战备。李延年派参谋长梁栋新、刘汝明也派参谋长杨然，陪我到前方视察阵地。固镇大铁桥已破坏，澥(xiè)河淝河地区军王集、看町集均构有据点工事。解放军打援部队在湖沟、大营集、双桥集均构有阻截工事好几线。李兵团主力胡长清、阙汉骞、王伯勋各军是相当尽力来策应黄维兵团的。惟刘兵团渡淮的两个军用宝塔式配备，到了前线的兵力甚少。自十二月四日至十日几天中，虽调整了一些部署，前线加强些兵力，但仍无进展，远不如邱、李两兵团在徐东解黄伯韬兵团之围时作战的勇敢。蒋介石幻想南下与北进来协力救黄维的布置，终成泡影。黄维被歼是注定了。十二月中旬，杜聿明在陈官庄又陷重围，南线解放军阻援丝毫未放松。蒋介石曾叫其次子蒋纬国（装甲兵司令部参谋长）带了两个战车营来参战，进入固镇西北地区轰击了一下。在重重阻截工事下，加上河池湖沼地障，战车活动范围受制，起不了重大作用。自十二月十日以后，蒋介石已决定要黄维突围，只令淮河这两个兵团猛打，企图掩护。十二月十五日晚十二兵团突围，全部被歼，溃至刘、李兵团前线收容的残兵不足两千人。胡琏（十二兵团副司令）独自坐一辆战车侥幸逃出，足部负伤。第二包围圈在双堆集的战事便结束。该兵团顽强抵抗的结果，给予人民严重危害，比第七兵团在碾庄尤甚。
第二阶段作战中（十一月二十三至十二月中工日），蒋介石知道颓势不可挽回，知道十二兵团黄维对他忠诚，他对待十二兵团将领抚慰有加，对解围作战不力的第六兵团也没有苛责。十二月十九日李延年对我说：“徐州作战计划是老头子决定的，这次大败，他老似有忏悔之意，现在没有上月那样暴怒，沉静得多了。”对外围作战守淮的第八兵团的刘汝明，更是一句重话也没有说过，只有慰勉借重之意，其中有他的诡计。据该兵团参谋长杨然（我的同期同学）当时告我：“对杂牌部队作战，在战场上只能感动，不宜苟责，我们校长当然知道的。变了怎么办呀！孙良诚投降后，共产党派他来蚌劝刘起义，刘为报蒋的恩遇，将老友孙良诚行动电告总统，结果孙被送往南京军法局去了。可见杂牌部队能统驭得好，共产党想策反也不容易的。”从而透视出刘汝明这样保持实力，一再避战,蒋介石还对他这样宽容，主要还是防止刘的叛变，以巩固其统治。
（一）徐州放弃前与撤退开始时的慌乱景象
徐州市区，自十一月二十二日黄伯韬兵团被歼后，溃兵伤兵纷纷窜入，人心已开始不安。从二十三日至三十日一周之中，各军各兵团的总统特派视察人员告诉我的情况如下：将级军官未经许可擅自勾结陆军总医院王院长化装伤官潜逃的有邹公瓒等七人；校级军官佐化装伤兵及贿赂飞机驾驶员擅离职守的达数十人；一般富商用黄金勾通空军站利用陈纳德的运输公司的运粮回头机逃出者则不胜其数。有钱能使鬼推磨，在当时一定条件下是办到了的。美国鬼开的飞机中，在十一月二十七日这一天有三个银行经理及面粉厂老板各化了十两金子才逃上飞机溜走。在临撤前三天，几十万人麕集在市内，有顶房卖屋的，有拍卖家具衣服的，有在街头抢劫的，有在戏院放手榴弹捣乱的，徐州市府有烧公文的。在三十日，徐州“剿总”有烧公文与地图的，整日车辆滚滚，人心惶惶，大有灾难临头的样子。一般说来，人们(军人与商人)对共产党政策不明白，有些害怕。二十九日，天尚未黑，商店已关门大吉。三十日散兵游勇、流氓地痞、土豪恶霸在街上横行，将领官吏各色人等拥拥挤挤，汽车压死市民，无人过问。这是我三十日夜逃离徐州前所目睹的国民党统治崩溃的惨状。在三十日，杜聿明率徐州地区各兵团及“剿总”直辖各特种部队撤出徐州时，是以孙元良兵团为一路向西转南先行，另一路以邱清泉兵团先行，也向西南行，“剿总”及直辖部队则在邱兵团之后行，最后行是李弥兵团。非正规的战临部队则放在最后行。当时的行进，正规军秩序尚良好，徐州“剿总”的直属单位和战临部队秩序甚乱，基本上是乱七八糟。三十多万人的大军，在补给无保证条件下行动，“大军所至、生灵涂炭”，在刘峙南逃后，这种祸国殃民的责任便落在杜聿明身上，这也是杜临危受命必然的结果。杜十一月十一日到徐州，二十八日接替刘峙的前敌指挥，三十日即开始放弃徐州向南逃窜，因而南窜计划是非常不周密的。
(二)青龙集的突围决定与孙元良兵团的溃散
自十二月一日至一九四九年一月十日，淮海战役第三阶段作战过程，我没有随杜聿明行动，因为奉命回南京述职，并被派到淮河以北战场视察刘汝明、李延年两兵团解黄维兵团之围的执行情况。本节所记的事情不是现场亲历，有些是耳闻，主要是我从淮河回南京，综合了随杜聿明南窜、监视各兵团各军师作战的蒋介石特派的战地视察人员所发回的密电、杜聿明与各兵团司令径报蒋介石的密电和待从人员所谈而写的。
杜聿明所率的部队，十二月三、四两日安全到达徐州西南百余里的青龙集附近整顿部署，蒋介石得到消息很高兴，认为这是一个好战机，杜部由北向南进，那时包围黄维兵团之敌必然分兵阻击，大减黄兵团的压力，届时再令守淮兵团由南向北打，可以掩护黄兵团突围出来。所以临时做出“南打北进”的解围计划，四（五）日要刘峙乘飞机飞至青龙集上空向杜聿明作指示。惟自四日以来，第二兵团七十四军及独立骑兵第一旅进出青龙集以南接索，发现解放军阻击部队已在南进方向有布置，杜聿明召集三个兵团司令官开会，孙元良力求迅速突围，否则敌人阻击堵击尾击部队赶到，即无法突围。当时邱清泉、李弥也同意分头突围。杜聿明匆促受命指挥大军，唯一依靠的就是自己曾经带过的基本部队第二兵团，所以邱同意之后，杜也同意，于是分电刘峙、蒋介石即作突围准备。六日夜孙元良将火炮全部破坏，割断与各方连系的电话线，开始突围。次日在解放军堵击下该兵团的各军只南窜了十多里即全部被歼，所辖四十一、四十七两军军长胡临聪、汪匣锋等为皖北军区部队所查获，只孙元良藏躲在老百姓床下未查出，侥幸逃出重围。
六日夜，孙元良兵团突围后，邱清泉、李弥又商量，认为南进途中河汊纵横，重武器全部要损失，加上敌人阻截兵力尚未集中，建议杜聿明率领这两个兵团继续向南打，企图保全这支部队。于是杜也就同意变卦。七日杜聿明率该两兵团及直辖部队南进。是夜进抵陈官庄地区，即为解放军包围。八日以后，这支南窜的二十多万人陷入重围，再不能越雷池一步。在最前线的第二兵团所辖的骑兵第一旅突围，也被歼灭。该旅旅长及随该旅督战的总统特派战地视察官陈俊章均阵亡。
（三）邱、李两兵团的被歼
杜聿明所部，在永城东北陈官庄、黄庄、陈兜庄附近地区被包围时（以陈官庄为中心，周国的包围圈只有二十余里，盘据村落几十处，这是淮海战役中第三包围圈），急如星火地构筑工事，进行顽抗。当时的部队计有:第二兵团的第五军、七十军、七十四军，J二军之一部；第十三兵团的第八军、第九军、第一一五军；归前进总部直辖的七十二军一一六军孙元良残部三十七师、四十四师。原“剿总”直辖的特种兵二十几个团,和杜聿明临时将齐省随逃保安团队编成的暂编旅团，和其他机关后勤兵站等非战斗人员单位数以百计。杜聿明将此情况电告刘峙、蒋介石之后，蒋介石一面恨杜贻误戎机，认为如撤抵青龙集时，四日即急行军南进，敌人那时没有截击部署，主力突围出来，完全有可能。到了孙元良突围时，已经是迟了两天。脱离敌人一定要神速，救得好多算好多。因他们不能着眼大局，引为可惜（十二月九日对薛岳讲的大意）。他一面令“空总”准备空投粮弹，十日杜部开辟飞机着陆场一处，随即开始空投。十一日以后，由于该包围圈民房不多，加上天寒，各部均挖地洞避寒，并纵横地挖了交通壕以利交通，免受敌人炮击。在东西南北四方均构有外壕的据点工事，每一据点均能以火力互相支援，星罗棋布，俨如一大野城。但兵力过多，驻地凌乱，施展不开，每日空投粮量少,分摊不平,为抢粮互杀事件迭出。解放军在包围圈周围也挖起堑壕及几线阻绝工事，形成对峙状态，彼此炮战时俨如阵地战。解放军自十二月下半月进入休整补充，除留几个纵队更番围困之外，采取政治攻势，对各兵团各军各师进行劝降与喊话，惹起各部军心动摇。有些前哨士兵肚子饿了，偷偷跑到解放军阵地投降，有些饱吃了一餐又跑回来。迨至年底，天候大变，雨雪交加，空投甚感困难，在饥饿寒冷情况下，逐日有投降事件发生，也有冻死饿死情况发生。此时杜聿明、邱清泉、李弥的对策除加强镇压及顽抗外，就是乞求于空投及企图突围以作垂死的挣扎。兹记其阴谋措施要点如下：（1）杜聿明一再建议蒋介石，希望保全这支基本部队作为政治资本。如保全不了，即进行突围。请空军运毒气弹前来，在空军掩护下打开一条血路，冲出重围，保证决死不降“敌”，尽忠党国。十二月二十八日，杜派其前进总部参谋长舒适存，乘专机至南京和“空总”副总司令王叔铭到官邸见蒋介石，策定放毒与空军掩护突围计划时，我在总统官邸，曾问舒准备如何，他说：“突围已决定,'空总’已派董署长运化学面具到那里，天气好就有希望，否则孔明再生也难救。如天气不好转，那就是项羽说的话，天亡我也，非战之罪。”我问他老杜如何，他说：“老杜就是千方百计想保存这点本钱，认为突围就是消灭，何况他的身体很坏，白己也突不出来，所以主张死战。”追一九四九年一月一日，蒋介石求和开始，杜聿明更希望能快谈成，保全这支部队。（2）邱清泉在顽抗中，曾枪决该兵团作战不力的团长一员，并下令各军前线，有发现某队私自投“敌”者，不论任何友军，一律开枪射杀。（3）李弥在顽抗中也枪杀过第八军一个作战不力的团长，并杀害过送劝降信的使者，曾下令第九军军长黄淑，在前线开枪射杀私自投“敌”的官兵。并写过遗嘱，如战死，司令官一职交由黄淑代理。一九四九年一月六日以前，天气恶劣，杜部突围未实现，六日以后解放军发动攻势，当夜即突破包围圈的外围阵地。七日夜即突破十三兵团的主阵地。八日继续包围、步步紧缩。九日早杜、邱、李三人所计划的中心阵地被突破。十日前进总部及第二、第十三兵团司令部所盘踞的陈官庄、黄庄、陈究庄被突破。这一个大包围圈大小村落据点数以百计，及难以计算的地堡、地容和散兵、交通壕沟均被解放军占领后加以摧毁。自一九四八年十二月一日至一九四九年一月十日的第三阶段作战,至此宣告结束。杜聿明在陈官庄突破后，在突围中被俘。第二兵团司令官邱清泉被击毙。只十三兵团司令官李弥化装潜逃未查获（一月底向青岛逃脱）。杜隶明所率领南逃的三十万人便全部消灭，淮海战役至此也宣告结束。
陈官庄被包围的三十三天，蒋介石对社聿明、邱清泉、李弥等关注殊深，由于杜等是将的心腹将领，所率的部队是媚系中的嫡系部队，蒋介石最怕心腹将领与嫡系部队投降。在十二月中旬迄年底，解放军一面包围，一面进行政治攻势，劝杜聿明、邱清泉、李弥等投降时，蒋介石迭次接到特派到邱、李两兵团及各军督战的视察人员电报，证明解放军劝降之后，军心有动摇的情况，蒋很忧心，后来看到杜等毫无动摇，始放心下来。一九四九年一月一日至十日几天中，由于天气坏，蒋叮嘱侍从，杜的来电随时送阅。空投粮食情况要逐日送阅，显示其挣扎的苦心。当一月十日杜部被歼失去连络时，蒋说：“杜等历尽危难，战至最后不降敌”，表示悲喜交集。但总的说来，蒋的嫡系在淮海战役歼灭殆尽，败亡在即，蒋介石是意识到的，他对杜等不降表示高兴，乃是一种遮丑而已。
（一）蒋介石对内的埋怨、对共产党的诬蔑
蒋介石对内的埋怨、对共产党的诬蔑，乃是一贯的，不胜列举。下面所记的乃是一九四八年十二月二十九日蒋介石召见我听我汇报徐州会战视察情况时，当场指示中表现出来的。地点在南京黄埔路总统官邸，纪录人是秘书曹圣芬，侍从夏武官。蒋介石召我谈话之前，先召见张治中、张群、吴铁城三人治商和谈决策问题（曹圣芬对我说的）。另外召见王叔铭、舒适存，指示突围与放毒计划问题，这是听舒适存说的。蒋介石听我报告时很激动，这是历次召见时未有过的事。但我的思想有准备，因事前俞济时，曹圣芬告诉我要大胆说，时至今日，不必顾虑。我报告徐州会战情况时，区分徐州“剿总”、各兵团、各绥靖区，所遇见的情况逐条逐项报告，蒋倾听时有的亲自记在笔记中，有的则当面提示。
当我汇报视察经过之后，即集中下面事情加以陈述：
1.我陈述徐州会战的决定太迟，各兵团兵力未集中，战略被动，各兵团司令对计划有不满的表示，并恨国防部累死三军。蒋说：“作战计划是按敌情地形来决定的，守准守徐都有腹案，陈刘两股合流，当然守淮才能确保京畿外卫，争取主动。惟当时敌人企图不明，故决定守徐。依兵力来说，不是冯治安部叛变，黄伯韬兵团不是运河桥之误而能及时集中徐州决战的话，胜利是能确保的。”
2.我陈述黄伯韬在碾庄孤军苦战情况后，转达黄在新安镇托我面报总统的话，当说到“我黄某受总统知遇之隆，决不辜负期望以死相报”等语时，蒋曾点头，叹气。随后说：“黄司令官临难不苟免，临危负重任，壮烈牺牲，功在党国。他的事迹当记在党史，我已下令公葬，厚恤其家属了。”
3.我陈述第三绥区张克侠、何基沣叛变，影响军心甚大，各级将领咸认为总统不办冯治安，过于宽大，是不应该的问题时，蒋说，“在作战情况下，办人已无济于事。张、何思想恶化，我是早有所闻。只怪冯治安、刘振三、王长海等人是瘟猪，自己在场，能让副主官带走部队。”
蒋介石停了一会又说：“共匪只能策反一些杂牌，对中央部队是不能施其技的。”
4.我陈述刘峙的指挥是打糊涂仗，算不清、断不明、督战不力，企图侥幸。天天祈祷共产党自动退却，虚报军情，发通电各省告捷等问题时，蒋说：“刘经扶无耻已极，怪我选将不力。”
5.我陈述邱清泉、李弥、李延年、刘汝明在这次会战中都是负解围重任，未达成任务；各司令官受到总统责备时，均表示很难过，认为共产党讲人海战术，围点打援，我们老是解围中了共产党消灭有生力量的诡计。蒋说：“当将领的不能服从，不能任劳任怨，还行么？不着眼大局还行么？见危不救还行么？”
6.我陈述据李弥说，共产党征兵容易，主要是它打土豪分田地，农民得了土地，就甘心为它拼命，李弥希望我党也采取这方法。
蒋说：“分田地是共产党骗穷人当兵的手段，我们能如此么？”
7.我陈述共军占领的地方，老百姓为共产党运粮弹，抬担架，络绎于途；我方地方政治差，官吏组织动员不起老百姓来，甚至带路的都找不到。蒋说：“敌人善于组织宣传鼓动，我已令雪泳（邓文仪）好好研究，取敌人长处，补自己不足。”
8.我陈述共产党放俘虏影响很大，蒋说：“优待俘虏是共产党瓦解我军的政策，我方也有俘虏政策，但各指挥官往往不执行。”
9.我陈述前线军官理怨国防部限制资历过严，使行伍士官无法提升的问题时，蒋说：“我已批准何部长建议的“特种功勋奖赏条例’，将来可以破格录用，不受资历限制。只要作战勇敢，都能擢升。”
10.我陈述军官及将领，感到近年用兵没重点，处处守备处处薄，处处攻也处处钝。蒋说：“过早放弃城市，生灵涂炭呀，国际影响不利呀。”谈至此，共进午餐，蒋一面吃一面讲：如果共产党得天下，就等于亡国。祖宗庐墓，祖国文物，均不能保，什么道统、传统，将付诸一炬。作为将领来说,是死无葬身之地的。
（二）蒋介石挥泪祭陈章
陈章字戎光，广东罗定县人，死时五十二岁。陆军大学特七期毕业。在粤系军队中，历任连营团旅师长、军长等职。十年内战时，随陈济棠任独立第二旅旅长，参加过江西反人民的“围剿”。抗战中随余汉谋任师长。抗战胜利后，粤系军队均调到外省参加内战，陈章先调整六十三师任副师长，随调整六十二军任副军长。一九四八年十月，整编师改编为军,陈章调升六十三军军长。淮海战役归第七兵团黄伯韬指挥，十一月八日率部在窑湾强行渡过运河时，全军被歼，陈本人为人民所击伤后，在窑湾附近自杀。蒋介石得悉后，以其顽抗到底，功在党国，决定公祭（遗体未运回，无法公葬），并追赠上将，以励来兹。一般说来，蒋介石没有特殊用意，不会用这种隆重仪式的。
一九四八年十二月下旬，国防部派参谋次长林蔚，代表蒋介石公祭黄伯韬于南京白下路殡仪馆，蒋本人没有到场。随后蒋介石便通知陆军总司令余汉谋，筹备公祭陈章，祭奠地点设在南京四象桥邀贵井两广宾馆。余遵蒋的指示，并邀请在南京的广东人、在政治上有地位的党政军人物，如国民党中委，政府中的立监委、国大代表与将领官员等参加，同时并要粤系军队留京官兵也参加。国防部并通知部内与各总部，及南京卫成部队派代表参加。公祭时仪式隆重，由余汉谋主祭。蒋介石亲临祭奠，默哀时，他用手巾频频拭泪，表现悲痛。在追悼会场中，并讲了话，首先说陈章壮烈牺牲，乃广东人的光荣，同时并盛赞广东将领北伐以来对革命的丰功伟绩。又述及三年“战乱”以来，广东北上部队六二、六十三、六十四、六十五各军的战绩，国家借重殊殷之意。最后并讲到广东革命策源地的伟大意义，希望广东人民发扬革命传统，争取最后胜利，以慰孙总理在天之灵等语。
一九四八年十二月二十六日，我和罗奇到南京陶谷路看余汉谋，我问余：“总统祭陈军长时，为什么会挥泪？”他说：“问题不是很明白么？他由广东北伐得到全国政权，现在大势至此，将来又要回广东去，自然触景伤情，广东对总统一生关系太大了。”这说明蒋介石之哭陈章、悼念部属之死是一面，主要是想收揽广东人的心，好回广东去作最后挣扎。这也是蒋介石的阴谋决策很重要的一条。
一九四九年一月十日，杜聿明部最后在陈官庄被歼，蒋介石即全面调整部署，将未被歼的沿淮守军步步南调，以保南京外围，以确保东南半壁。至于淮海战役被消灭的主力六十余万人，除兵团、绥区一级撤消之外，决定凡属作战有力的军师一律重建。兹将战败善后情况纪其要点如次：
1、关于杜聿明家属的处理：杜部被歼，一月十三日证实杜已被俘时，蒋介石一天闷闷不乐。杜的妻子曹秀清知道后，来京要求见蒋夫妇。蒋未接见，只批示“杜已被俘，着速厚慰其家属”。曹不满，便到总统府找俞济时，吵吵闹闹，如告状似地说：“我的丈夫身体有病，还要他率部突围，他走不动，突什么围呀！不是明明要他的命么？”她哭哭啼啼惹得总统府文官处、参军处的官员很惊奇（当时小报登载“曹秀清大闹总统府”，就是描写这件事）。
2.关于对徐州“剿总”刘峙的处理：蒋介石恨刘峙无德无能，贻误大局，将他调战略委员，后来并下令将徐州“剿总”撤消。蒋下野后，另成立京沪杭警备总部，以汤恩伯任总司令，布置江防守备，作最后挣扎措施。
3.关于邱清泉兵团善后处理：（1)蒋批示邱清泉殉国，速厚恤其家属。（2）该兵团第五军军长熊笑三逃出、蒋决定在福建闽北征补重建该军，并仍以熊任军长。（3)该兵团第七十军军长高吉人，负伤后伪装伤兵逃出，蒋送他至上海就医，以该军副军长唐化南（化装逃出）升军长，选定赣南征补重建该军。（4）该兵团七十四军军长邱维达被俘，蒋决定在浙东重建该军，以交警二总局副局长劳冠英任军长。嗣后查明熊笑三之父是共产党，蒋即将熊撤职审讯，遗缺以高吉人充任。
4.关于黄伯帮兵团善后处理：（1)蒋批示黄伯韬殉国，着厚恤其家属。（2）该兵团二十五军军长陈士章逃出，蒋决定在赣东征补重建该军，仍以陈士章继任军长。（3）该兵团一百军军长周志道负伤后逃出，蒋决定在南（衡阳）征补重建该军，仍以周继任军长，未愈前由副军长杜鼎代理。（4）该兵团四十四军军长王泽溶被俘，蒋决定在川南征补重建该军，以国防部副官局长陈春霖任军长。（5)该兵团六十三军军长陈章负伤后自杀，蒋决定在粤北征补重建该军，以后方住院的副军长刘材升军长。（6）该兵团六十四军军长刘镇湖被俘，蒋决定在海南岛征补重建该军，以第四军副军长容有略升任该军军长。
5.关于黄维兵团善后处理：（1）蒋批示黄维被俘，着厚慰其家。（2)该兵团第十八军军长杨伯涛被俘，蒋决定在赣东征补重建该军，以高魁元（曾任整八十八师师长)任军长。(3)该兵团第八十五军军长吴绍周被俘，蒋决定在浙西征补重建该军，以吴求剑（原该军副军长，逃出的）任该军军长。（4）该兵团十四军军长熊绥春阵亡，蒋决定在湘西（北）征补重建该军，以该军副军长谷炳奎（逃出的)升军长。（5）该兵团第十军军长罩道善被俘，蒋决定在赣东上饶征补重建该军，以刘廉一任军长，未到任前以副军长萧奎田代理。（6）该兵团副司今官胡琏负伤逃出，蒋决定成立第二编练司令部（即预备兵团），以胡琏升任司令官，督练浙西、东重建诸军。
6.关于李弥兵团善后处理：（1)李弥化装从青岛逃出后，蒋在奉化召见，快定成立第十三编练司令部（即预备兵团），以李弥任司令官，在闽西征补督练（后迁云南）。（2）该兵团第八军军长周开成被俘，蒋决定在闽西征补重建该军（后调云南），以李弥兼任该军军长。（3）该兵团第儿军军长黄淑被俘，蒋决定在闽西征补重建该军，以“陆总”第×署署长徐志调任军长。（4）该兵团一一五军军长司元恺被俘，蒋决定撤消番号，不重建，因该军没有历史。
7.关于孙元良兵团善后处理：（1）孙元良化装逃出后，蒋在南京召见，决定成立第十五编练司令部(即预备兵团)，以孙元良任司令官，在川东征补督练。（2）该兵团第四十一军军长胡临聪被俘，蒋决定在川东征补重建该军，以孙元良兼任该军军长。（3)该兵团第四十七军军长汪匣锋被俘，蒋决定在川东征补重建该军，以该军副军长杨熙宇升充军长。
8.关于徐州“剿总”直辖部队善后处理：(1)直辖之七十二军:该军军长余锦源，一九四九年一月八日在陈官庄率部投降被释回后，蒋不知情，决定在川南征补重建该军，以余继任军长；后被告密余曾投降，即被撤换，改以国防部第三厅长郭汝瑰调任。（2）直辖之十二军：该军军长舒荣逃出，蒋决定在浙东征补重建该军，仍以舒荣任军长。舒荣原是下落不明，蒋已先决定以曹关戈任该军长，后来舒荣逃出，即发表继任，将曹调十三编练副司令官。
以上是蒋介石在准海战役惨败后，被歼灭的二十二个军除一〇七、一一五、七十七、五十九四个军撤消番号不重建外，其余十八个军决定在粤、闽、赣、湘、浙、川、滇、黔重建，编入第二线兵团的序列，企图作最后顽抗。
资料来源:
《文史资料选辑》第二十一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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