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他太紧

我生来就靠他太紧，

他是比我父母还亲的东西，

现在才知道他都不会意识到我的存在。

我不能从他头顶上飞出去，

也不能从他脚底下逃离，

我生来就是囚笼中的熊，

那不断被取胆汁的熊。

我的脖子生来被戴上了锁链，

我浑然不知，还朝着以为的幸福奔跑。

我再不能发出声音来哭泣网格中的自己，

也不能从手指上把奴隶的戒指脱出去。

我靠得太紧了。

这一座大房子一直在地狱中炙烤，

我都无法发出求救的呼喊。

太紧了，紧得我才知道我已经没有声带去呼救。

太紧了，紧得我无法想象还有外人能冲进来，

赶在大厦倾覆垮塌之前将我救出。

我立誓，我绝不会有第二次机会死得这样无关痛痒，

死得这样毫无涟漪。

我是这样的疏忽大意，

一直生活在他的梦中。

我靠他太紧，

太紧了——当我躺着被他紧紧地捁在怀中，

我听到了那个忠于的词的咝咝作响，

看到了它的红星的萤萤鬼光。

长久以来，我在梦中看见了一条长着红色叶子的山谷，

翠绿色或者奶绿色的湖静躺在山脚，

蔚蓝的天空拥抱着遥远积雪的山脉。

我靠得太紧了，我竟无法移动脚步，游过湖，攀上山谷，

我总是往下坠落，远方的雪山就是我永远不能到达的绝望。

我压抑我的尖叫声，

生怕把他惊觉。

可怜的我，

受限于自己的身体，

如果我是一棵麻雀，或是一只蜥蜴，

我都会从低矮的灌木林或是泥潭里脱身出来，

我的翅膀也将闪耀着不同颜色的光彩。

我会拥有从不曾出现的那种令人讶异的优雅，高贵，

我悄悄地从他沉睡的头下建立我的思想，

可这是我潜行奢侈的幻想。

我靠他太紧了，

紧得让他都不会意识到我。

泪水都麻了，麻得就像身体都插满了的针在扎。

而在每一个针尖上，都是那等着你去计数他的罪恶，

都有跌落下来的至高在粉碎。

2022.10.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