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熊炖在学生时期,很喜欢读诗,喜欢读一些清词丽句。像“人生若只如出见”和“当时只道是寻常”,这样的句子,总是让人动容再三、不忍释卷。读罢,内心波澜的情愫久久难以平复,而这两句话便出自纳兰容若的《饮水词》。
《饮水词》为清初词人纳兰性德的词集,取意”如鱼饮水,冷暖自知“。现又称容若的词为《纳兰词》。而纳兰性德(纳兰成德)是清朝词人,字容若。
纳兰写得一手好词,他的词,高雅时如空谷幽兰,忧思处如深闺佳人,写思念如秋叶纷飞,写烂漫如三月烟花。多写爱情,词风清丽婉约,格高韵远;而缅怀妻子的词,大多哀感顽艳,令人不忍卒读。
他的词以情动人,就像他的人。纳兰容若有句词是: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画堂春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这是他写给原配夫人卢氏的一首词,卢雨蝉,是两广总督卢兴祖的女儿。生性温婉端庄,知书达理,是典型的大家闺秀。与纳兰相敬如宾,相濡以沫。在她去世后直到纳兰病故,纳兰每年都为她写悼亡词,可见用情之深。
卢氏卢雨蝉是纳兰容若短暂的生命中的一抹光亮,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人,卢氏是纳兰的春。
据说,纳兰容若在迎娶原配夫人卢氏之前,曾和表妹有一段凄美爱情,这段爱情却是无疾而终。
在与卢氏成婚之前,表妹雪梅是纳兰青梅竹马的恋人。
雪梅父母双亡,自幼便寄住在纳兰家,两人青梅竹马,又暗生情愫,本是一对佳偶天成,而冰清玉洁又才智过人的表妹,一颦一笑,都拨动着纳兰的心弦。
他们私定终身却遭到了纳兰母亲的激烈反对,她决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娶一个父母双亡的人为妻。
那时候还是封建时代,与传统和规矩抗争的后果是惨烈的。
最后雪梅被送进宫中,被选为皇上的妃子。在宫里,纳兰曾遇到过表妹,彼此相爱,却无法言说,这份情只能融于笔墨,永远藏在心里。
坚贞的雪梅在宫中自尽。听到这个消息的纳兰痛不欲生,大病一场。而这个让纳兰情窦初开的表妹注定只能是纳兰命中的过客。
让我们把画面再切换到卢氏,起初,纳兰是不喜欢卢氏的,对于纳兰来说,他们的婚姻只是政治产物。
生而温婉,性本端庄,用这样的词用来形容贤良淑德的卢氏,再贴切不过,而纳兰在婚后却发现了妻子的可爱喜人之处。
有一次下大雨,纳兰在看书,可是等了很久看不到卢氏,怎么都找不着,纳兰找啊找,突然在后院池塘边看见卢氏撑着两把伞,一把遮着刚开好的荷花,一把挡着自己。
纳兰忍不住心生爱怜,赶忙让她进门躲雨,此后,夫妻两个人的爱情迅速升温,如胶似漆。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才貌俱佳的美佳人,和同样出身名门“貌姣好”的容若,这次可谓是珠联璧合。
而爱情的幸福带给了纳兰源源不断的灵感,他一生写下的情词,多为卢氏而作。就连被凤仙花染红指甲,这种平淡岁月里的小确幸都被纳兰写进诗里,藏也藏不住,字里行间透着喜欢。
春葱背痒不禁爬,十指槮槮剥嫩芽。忆得染将红爪甲,夜深偷捣凤仙花。
卢氏作为妻子,不仅仅温柔善良,可爱大方,而且在那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卢氏的才学也不是寻常的女子所能比拟的。
有一次,卢氏曾问过纳兰,最悲伤的字是哪个。
纳兰不知,卢氏告诉他:是“若”。凡“若”出现,皆是因为对某人某事无能为力。
是啊,“若”,“假如”“如果”,如果我们能在一起天长地久就好了。
从此以后,在纳兰的词里有了“若”这个字。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仅仅三年,卢氏因产后受寒,病重去世。
惆怅彩云飞,碧落知何许。不见合欢花,空倚相思树。总是别时情,那待分明语。判得最长宵,数尽厌厌雨。
而卢氏去世三年的忌日,纳兰写下了《金缕曲·亡妇忌日有感》。
此恨何时已?滴空阶、寒更雨歇、葬花天气。三载悠悠魂梦杳,是梦久应醒矣。料也觉人间无味。不及夜台尘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钗钿约,竟抛弃。重泉若有双鱼寄,好知她、来年苦乐、与谁相倚。我自终宵成转侧,忍听湘弦重理。待结个、他生知己。还怕两人俱薄命,再缘悭,剩月零风里。清泪尽,纸灰起。
而最最广为流传的还是下面这首诗:
浣溪沙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细思量。被酒莫醒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秋风吹冷,孤独的情怀有谁惦念?看片片黄叶飞舞遮掩了疏窗,伫立夕阳下,往事追忆茫茫。
酒后小睡,春日好景正长,衣襟满带茶香,昔日平常往事,已不能如愿以偿。
当时只道是寻常,字字诛心,像极了归有光写到亡妻手植的一树枇杷“今已亭亭如盖矣”,读罢,也只好叹一句,“物是人非空断肠”了。
虽然卢氏去世三年后,纳兰又娶了官氏,有了侧室颜氏。可心爱的人离他而去,曾经的卢氏也没法再回来了。
世人皆道纳兰情深,悼亡之词温柔旖旎,深情不悔。纳兰心里深深爱恋着的终究还是卢氏。
康熙二十四年暮春,纳兰容若离开人世,年仅三十一岁。有野史记载,说纳兰的亡日与其妻卢氏同月同日,兴许是念妻而亡。
纳兰容若这一生,并未做到和卢氏一生一代一双人,可他的心,实实在在是放在了卢氏那里,卢氏走了,他的心也就再没回来;卢氏走了,留给纳兰的只剩下对过去美好时光的缅怀,所以他一遍又一遍写着悼亡词,句句泣泪,字字深情。
毕竟,时光不可倒流,当初再稀松平常的事情,因为那个人不在了,所以再也不会有了。
珍惜当下,莫道寻常。逝去的每一分钟都是唯一的,不可再得。
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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