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心

李姗姗

“醉对数丛红芍药，渴尝一碗绿昌明”，自小，就对喝茶情有独钟。忙碌的生活中，拿一个白色的细瓷杯，倒上沸腾的白水，看到细碎的嫩叶翻腾舒展，心不由得渐渐沉静，但也心里明白，此种喝法，不过是“下里巴人”，跟真正的品茶，相去甚远。

古人对品茶要求甚高，好茶一定要与好水，好火，好具，甚至是好环境相衬。高山流水，深谷幽涧，素手汲泉，幽人雅士，红妆知己，茶具精舍。红泥小火炉，能饮一杯无？

《红楼梦》中高洁的妙玉用陈年梅花上的雪泡老君眉，当成窑五彩小盖钟被刘姥姥喝过，便毫不犹豫地丢弃，对茶道的要求达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

曾经去过一家茶室，墙上挂大图阔幅，山势逼人的远山图，屋子中间摆着屏风，软榻上铺着中国刺绣，茶室中间是一个雕刻着花纹的黑瓮，前面是莲花雅座，桌子上摆放着小巧的古陶茶具。不时有《高山流水》的古筝琴声在耳边响起。一个中年人向我走来，他颇有些自得地介绍着：“画是范宽的真迹，软榻上是著名的湘绣，瓮里是从玉龙雪山脚下取来的雪水。”他捧出一壶茶：“饮用时，先将饼茶放在火上烤炙。然后用茶碾将茶饼碾碎成为粉末，再用筛子筛成细末，放到开水中去煮。三沸以后，才将茶水倒入碗中饮用。且只倒三碗，时间一长，水老不可食也。”因为都是极品，一壶价格要在千元以上。

不知为什么，在心向往之的同时，却有一点点抵触，这看似没有瑕疵的泡茶过程，似乎缺少了什么。

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因为事情急迫，我只能连夜赶路。雪越下越紧，开着车，我已看不清前面的路程，只好在路边一个小旅馆里歇脚。已经入夜，只有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喝茶。老人看见我很高兴，招呼我共饮。茶是很普通的绿茶，茶具只是紫砂壶，水也不过是烧开的自来水。老人的动作很熟稔，手势一高一低有节奏地点斟茶水，如同祥龙行雨，凤凰点头，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在寒风呼啸中闻着清新淡雅的茶香，看着老人脸上的皱纹在腾起的水雾中舒展开，听着老人回忆起一生的历程，突然觉得有种返璞归真的感动。老人说，其实品茶无关乎器具，重要的“茶心”，只有“和，静，清，寂”的心境，才能让你体会到茶的真性情。

从此，我不再苛求泡茶的外在条件，因为茶，实际上是让心灵回归至真至纯的过程。烹茶扫雪，一碗读书灯。无论在“庙堂之高”还是“江湖之远”，只要有了“茶心”，你都能品到一壶好茶。即使没有茶，你也能品到自己清雅的心境。

煮一壶好茶，最重要的是要有一颗纯净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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