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的时间

苑广阔

桌上的台历一天撕一张，越撕越薄，有时候太忙或者是出差，几天忘记了撕，等到再撕日历的时候，一下就要撕掉三四张，感觉自己的生命一下子又少了三四天的光阴，心里难免隐隐作痛。

人到中年，对时间的态度，难免矛盾。

大女儿刚上初中，小女儿刚上小学一年级，从心里盼着他们快点长大，做父母的也能少操点心。尤其是看到一些早婚早育的同龄人，孩子都已经上了大学，心里更是有些着急。

可是另一方面，老家的父母日益衰老，又盼着时间过得慢一些，自己能够多陪父母几年。为了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我可以多给父母寄钱，让他们生活得好一些，也可以把一年中难得的休假时间都用来回老家陪伴父母，可是所有这些，都无法阻止时间的流逝，父母的衰老。

短短四五年时间里，先是爷爷去世，后是岳父岳母先后因病离世，再是奶奶去世，让我愈发觉得要抓紧时间多陪伴父母，可是，时间怎么“抓得紧”呢？母亲向来对生死很看得开，有一次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姥姥姥爷走了，你爷爷奶奶也走了，接下来就轮到我和你爸了。

听了这句话，我无比惶恐，但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有什么办法能让时间过得慢一些吗？答案是没有，就像没有任何办法可以让父母变得更年轻一样。

我能做到的，就是多回家，多回到父母的身边。去年暑假，我一个人开车带着两个女儿，日夜兼程，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疾驰1800多公里，从我所在的城市回到老家。回家以后，陪父母赶集，带父母去县城看病，带他们去附近的景区游玩，我似乎在带着一种赎罪的心理去做这些事情。我知道，对于父母，我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

大女儿升入初中以后，科目多，学业紧张，即便是周末，也在各种各样的试卷、习题中度过。有一次，住校的女儿回家过周末，吃饭的时候突然对我们说，时间过得太快了，总感觉不够用。

听了她的话，心里感触颇深。女儿感觉时间过得快，说明她在学校是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当中，生活过得很充实，这是父母所愿意看到的。但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发出了应该中年人才发出的关于时间的叹息，又让人觉得于心不忍。

唯有上小学的小女儿，不知时间为何物，天天计算着自己的生日还有多少天，离“六一”儿童节还有多少天，离过年还有多少天。

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似乎把处在中间的自己给忘了。有次去医院看病，医生开药的时候随口一问，今年多大？我竟然一时语塞，忘记自己多大了，直到医生有些奇怪地抬头看了我一眼，我才慌忙应答，43岁了。

是啊，43岁，已过“不惑”，正走向“知天命”了，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好像还挺年轻呢？这显然是一种错觉，毕竟连饭店20多岁的服务员，都开始叫我“叔叔”了。

中年人的时间，很矛盾，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