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的那些鸟

作者：唐雅冰

值班夜，在与蚊子一番爱恨纠缠、斗智斗勇后，我被叮得浑身红疙瘩，墙上留下几具缺胳膊少腿的蚊子尸体。这样一来，我算与蚊子打个平手。等周遭终于安静下来，我辗转反侧，数星星、数绵羊、数花花草草，好不容易求得周公接见，却被一阵鸟鸣打扰。怒，我披衣起床，推门，借路灯光亮，用手甩过去一把扯不断、嚼不烂、咽不下、吐不出的“老菠菜”。办公室外的光缆凹槽里，几个毛茸茸的鹅黄色小脑袋正在蠕动，几双黑黝黝的小眼睛无畏地与我对视，几张粉嫩的小嘴继续叽叽喳喳吵个不停。我瞬间偃旗息鼓，败下阵来。

那是一窝麻雀，麻雀爸爸妈妈警惕地看着我，大有随时俯冲过来之势，见我没有恶意，这才友好地拍拍翅膀算是向我打招呼了。每天进进出出，我竟然不知麻雀何时在头顶的房檐安了家，占据一席之地大大方方地生儿育女。别说，那地盘还真是选得好，既遮风挡雨，又敞亮安全。我不由得为麻雀夫妇竖起一个大拇哥。此刻，我睡意全无，看看天边那抹红霞，干脆在鸟鸣中信步走走。

天还未全部放亮，孩子们继续睡着，睡莲继续睡着，皂荚树继续睡着，小河里的鱼儿和青蛙也继续睡着，该睡的都继续睡着。此刻，偌大的校园就我和一群鸟醒着。婉转的鸟鸣需要有人欣赏，寂寥的我需要鸟的陪伴，倒也有了“相看两不厌”的淡淡思绪。从一棵榕树到另一棵榕树，从一丛苏铁到另一丛苏铁，每处都有鸟声、每处都有鸟影，我心生欢喜。我是一个对花花草草、虫虫鸟鸟情有独钟的人。因此，我对校园这些鸟自然多了一份亲切。白头翁喜欢在香樟树顶梳理羽毛；黑八哥常在对面教学楼顶站成一排；鹞子野性十足，喜欢一个俯冲落入草丛又突然振翅冲入云层；花脸雀喜欢和辛夷花比美；画眉鸟最臭美，竟然会衔着花瓣给人献殷勤；麻雀最寻常，成群结队……这些鸟和调皮可爱的孩子一样，都是这片校园跳跃的音符。

我喜欢鸟，一如喜欢那些孩子。我一厢情愿地相信，鸟也是喜欢我的，它们不止一次闯入课堂，每次引来学生一阵惊呼却浑然没有扰乱课堂的半点愧疚；它们不止一次飞进办公室，扑棱着翅膀留下几片羽毛便翩然而去；也曾有刚刚学会飞翔的幼鸟落到我的掌心，乳黄色的小嘴轻轻啄一下我的手指便颤巍巍地飞走了……我喜欢看它们在枝头跳跃，看它们的翅膀划破长空，看它们一趟趟叼着树枝和纸片做窝，喜欢它们在我面前卖弄歌喉……当然，也有令人伤心的时候。一日，骤雨初歇，地上一片凌乱，一群孩子的小脑袋凑在一起，脸上满是怜惜。几只粉红的、还未长毛的白头翁幼鸟的身体早已冰冷。我的心微微一颤，带着孩子们把幼鸟埋葬在树下，并在一旁栽下一株麦冬。我告诉孩子们，小鸟会以另外的方式回到校园，当麦冬随风飞舞的时候，那便是小鸟学会了飞翔……

校园那些蹦蹦跳跳的鸟儿如孩子们一样，以自己的方式，来的尽管来，去的尽管去，我分不清它们谁是留鸟谁是候鸟。但我知道，每年都有一批孩子如小鸟一样从学校飞向更广阔的天空；不时有一些孩子从远方飞回来，看望留守的老师；也有一些孩子学成归来，站成校园守护者的模样，守望这片精神家园。

我，和所有眷恋着这方天空的人一样，魂，早已化为留鸟，盘旋在这方明净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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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法探讨：

本文开篇并没有直接写鸟，而是写“我”与蚊子的“爱恨纠缠、斗智斗勇”，等“我”和蚊子“打个平手”，终于“求得周公接见” 时，却被一阵鸟鸣打扰。风趣幽默的语言，抛砖引玉式的开篇增强了本文的吸引力。被鸟鸣惊扰，“我”心情烦躁、睡意全无，“干脆在鸟鸣中信步走走”，走着走着却被“婉转的鸟鸣”所治愈，不由得想起“喜欢和辛夷花比美”的花脸雀、“衔着花瓣给人献殷勤” 的画眉鸟、“成群结队”的麻雀。在作者的笔下，这些鸟儿仿佛被赋予了人的性格特点，显得活泼可爱、生机勃勃。

因为在意，“我”便对这些小生灵倾注了一份真挚的情感，即使它们“闯入课堂，每次引来学生一阵惊呼”，即使它们“不止一次飞进办公室，扑棱着翅膀”，“我”内心仍是“喜欢它们”的。“我” 看见“身体早已冰冷”的白头翁幼鸟，心头也会“微微一颤”。这样写，就将“我”对鸟的怜爱生动呈现出来。

本文虽然写的是“我”与鸟之间的故事，但立意并不局限于此。校园的那些“鸟”是现实中的鸟，又何尝不是来去匆匆的学子？作者以象征的手法向读者揭示：这些鸟和调皮可爱的孩子，“都是这片校园跳跃的音符”，共同构成了“我”心中美好的回忆。

（本文选自《初中生》阅读版2022年8期，责任编辑为周逢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