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桂幽香满觉陇

作者：王力

或许是夏的热烈奔放叫人感受到时光浩大，与之相比，秋像是一位不经意间遇见的故人，同样带来无限之惊喜。

傍晚，在家门口无意间看见一抹绿色，那是一只躺在秋天里的螳螂，身披夕阳霞光。螳螂大概是走进了一个安详的梦，化作一片秋叶，勾勒出生命的静美形态，就连那两把威风了整个夏日的利刃都安然收在一旁。

匆匆行走在上班途中，不经意间一缕幽香迎面而来，迅疾的脚步为之止住。夏虽已走远，暴热依然盘踞在大地逞发余威，桂花登场的时刻并未到来。此时此刻，我真切地闻到了桂的幽香。它并不是铺天盖地弥漫开来，只有淡淡一缕，如若行路之人漫不经心便会与它错过。相遇的那一瞬间，幽香扫除了赶路的急切，应当是在这一刻我与夏真正告别了。

想要找到幽香的源头，放眼四周，唯见树影萋萋，满目迷离，日头好似在千山之外。在遮天蔽日的浓荫里想要寻到一缕幽香并非易事，我默默收起好奇心，当作时光造就的惊喜。此后几日，上下班我都会与之打个照面，一天开启时神清气爽，一天收尾时惬意欢畅。只此一缕幽香，生活有了无尽美好。

后来的一个午后，我无意间走进单位旁一座名叫“梅石园”的小园林，园内有块刻着梅花的古老石碑，成为城市的历史标识地。在这里，我看见了桂花，一簇簇犹如许多金色瀑布，带着浓郁香味从枝叶间倾泻下来。此前那个问题的答案在这一刻揭晓。我更加清晰地感知到，秋当真迎面而来了。

我踮起脚尖去触碰秋日，不小心在金色瀑布激起浪花，随之洒落在地。我连忙满含歉意地将其拾起，放在掌心对着秋阳满目生辉。比之色彩，它的香味更加像是散发而出的光辉，世间的色彩终有雷同，唯独香味独一无二。

梅石园里的桂树只有眼前这棵绽放花朵，其余就连花苞都未结起。此现象有些叫人捉摸不透，这棵桂树似乎是记错了时间。其余桂树都牢牢按照既定的规则，眼下保持静止免得成为另类。可若是大家都循规蹈矩，那么惊喜将无处可寻。我更愿意相信眼前这棵开花的桂树是一位跳脱豪放者，就算夏的余威仍在，它依旧理直气壮地绽放色彩，秋本就是属于它们的节日，它的心中一向坦荡泰然，又何须畏惧呢？满树纯净的金黄是最好的证明。

园子里每日有许多老人打牌、健身，见我来到，素不相识的老人会扭过头来说一句：“小伙子，来赏桂啊！”我笑着朝他们点头，他们又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即便我在树下站很长时间，他们都不会怀疑我走了神。事实上，我当真走了神。秋日，适合大醉一场。此醉与酒无关，却更加酣畅。

目前定居的浙江杭州把桂花作为市花，我钟爱桂花已久，对城市的亲近感自然也多了。杭城有个地方叫“满觉陇”，是山脚下种满桂树的一条街，一到秋日，那里便金桂飘雨，香满空山。满陇桂雨成为新的西湖十景之一，名副其实。

满觉陇的桂花要到十月才绽放，那会儿正是秋臻于佳境，更要紧的是燥热总算跑没影了，人们都愿意出去走走看看。每年10月我都会去满觉陇走一走，无视人来车往追赶一缕桂香走进秋日深处，走得累了就选一家临街店面坐下吃一碗桂花藕粉，末了还会带一瓶干桂花回去，大抵这样就能留住秋天。藕粉里加入桂花，香味飘得更远了。往茶叶里撒几粒桂花，泡开后浓郁的味道里又多了几缕清香。桂花堪堪点亮了一整个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