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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世纪的欧洲骑士精神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

骑士,一个浪漫的职业,一人一马,一枪一铠,一路一残阳,这是小说中所构建的优美的骑士形象。正犹如在金庸的武侠系列小说中,大侠们深藏不露,戴着披风,背着宝剑,跨下骑一宝马,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也犹如日本战国时代一名武士倚靠在一棵樱花树下,凝望着片片樱花凋落,低吟着充满人生哲学的绯句:人世皆攘攘,樱花默然转瞬逝,相对唯顷刻。这些经过文学艺术渲染和美化的职业以其优美和高贵的人生美学满足了人们对英雄的崇拜和向往。

然而,宛如日本武士残忍嗜杀,疯狂而又愚昧,武士道精神只是武士们为自己树立的道德信仰,它为武士们的行为提供了一种理论价值和荣誉感,但却并不意味着武士们会严格践行这一精神承诺。其现实情形是武士道精神绝大多数时刻都受到外部因素的改造,正犹如在二战的战场上那些士兵们在军国主义的煽动下,以武士道为精神信仰走向疯狂。

欧洲的骑士精神从本质上来说和武士道精神以及我国的侠道都是一体的,相同的,它们本质上都是一种个人的精神信仰和追求。不过我国的侠义之道或许和骑士以及武士道精神有着形式上的不同,侠义之道挣脱了制度的束缚,以更加自由的姿态去践行内心的正义和理想。

但骑士和武士都受制于制度,这些它们在形式上的不同。欧洲的骑士以及日本的武士都是在封建时代诞生的产物,骑士被要求效忠于领主和上帝,日本武士则被要求效忠领主,在后武士时代,被军国主义改造过后的武士则又开始效忠起天皇。

犹如日本武士道精神的核心内容是:义、勇、仁、礼、诚、名誉、忠义、克己;欧洲骑士精神的内在品质也表现为: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诚实、精神、公正;

这些都是骑士赋予给自己的精神追求,它同时还被赋予这样一种更加具体的责任和义务:

保护老弱妇孺——为公义而战以对抗不平与邪恶——热爱家园——为防卫教会而冒死犯难

但只要考察欧洲骑士精神的起源就会发现,它更像是一种贵族化的精神规范,是一个固定阶级的精神追求。欧洲的骑士阶层最初是由骑兵演化而来,不过这些骑士并不全然是我们想象中的布衣出身,他们绝大多数都是由贵族子弟或富裕农民组成。

这些人为大贵族或国王服役,依靠战功获得封地,起初只要能够自备马匹为领主作战者皆可称之为骑士,这一阶层的演变最重要的是随着荣誉和利益的介入才转化为一种特定阶层。欧洲中世纪属于封建时代,也即所谓的“城堡时代”,封建势力的割据和相互攻伐为骑士阶层的形成提供了条件。

而基督教的介入让骑士精神被赋予了一种高贵的使命感,为“上帝而战”的崇高使命使得骑士逐渐被贵族阶级垄断。在欧洲漫长的中世纪里,基督教虽然拥有不可撼动的地位,但是却并没有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

作战勇猛的骑士于是成为了基督教最好的助手,在基督教的洗礼下,骑士们成为了上帝的战士,而判断一个骑士的重要标准就是看他是否信仰上帝,是否对上帝虔诚。在中世纪,保护教会就是保护上帝在人间的财产,也是在为自己赎罪。

十字军东征中,骑士们踊跃响应教皇的号召,这当然是信仰本身在起作用,为上帝而战的神圣和使命感驱使着骑士们戴上了十字架,而教皇也向他们承诺而圣战而死就是自我救赎。这是宗教赋予欧洲骑士的荣誉和使命感,一种道德上的崇高和优越。

从欧洲骑士受封的仪式中我们可以看到骑士精神的神圣感,一整套复杂但又充满种种含义的仪式都让骑士被赋予了一种高贵的身份意识。因此在中世纪贵族们以拥有骑士身份为荣,这其中固然有尚武精神的驱使,但更多的是对荣誉的一种渴求。

这也是骑士精神贵族化的表现,在中世纪,一个贵族从年幼时就开始接受骑士训练,我们可以通过其训练内容察觉到骑士精神贵族化的表现,因为它并不单纯是一种武士准则。一个贵族从他接受其实训练开始,就要系统的学习骑士礼仪、举止行为、骑士七技(游泳、投枪、击剑、骑术、狩猎、弈棋、诗歌)、同时亦要完成对领主和上帝的宣誓效忠。

譬如在中世纪早期,这些贵族子弟只要年满15岁就可以受封为骑士,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骑士制度的完善,一个贵族被封为骑士的年纪则推辞到21岁,这是因为骑士制度以及发展出一套精细的内容,一个贵族在成为骑士之前,必须充分学习这些内容。

如此,才能够被封为骑士。

骑士的荣誉和使命感可以从中世纪的“骑士文学”中可见一斑,在这些歌颂“英雄”的骑士文学小说中,骑士被塑造成为锄强扶弱的正义代表,一个理想化的英雄。但随着中世纪以后骑士群体的集体堕落,这才有了塞万提斯的反骑士小说《唐吉坷德》。

《唐吉坷德》的出世宣告了骑士精神以及骑士文学的破产,对骑士精神的浪漫设想已经随着十字军东征而化为粉碎,在世俗的利益纷争中日渐失去它的崇高色彩。骑士们并不是铲强扶弱的英雄,相反只是一群为了利益而搏杀的武士。

正犹如日本武士也把自己标榜为铲强扶弱的群体,他们其实不过是封建领主的打手,但不管是日本武士还是欧洲骑士,他们都为自己设立了许多富有吸引力、且相当令人感到诧异的道德准则和精神追求。

而正是这些高贵的精神表象迷惑了世人对武士和骑士的本质探索,归根结底来说,他们都是一群靠杀人为生的士兵,而不是社会公正的守护者。因此,除了说骑士精神是中世纪封建割据和基督教统治下共同捏造出来的产物。

我们自然也可以认为骑士精神是中世纪贵族化的表现,在封建制度下,从国王到下层的公侯伯子男这些等级爵位把社会层层割裂开来,骑士们自然也渴望跻身贵族阶级,而随着骑士被赋予一些富有内涵的荣誉和高贵感,贵族阶级们也乐于为自己的身份来一出锦上添花。

两者的需求就这么不谋而合,骑士尽管是贵族阶级中的最底层,但来自于大贵族和国王以及教会所赋予的荣誉和利益无疑让他们摆脱了下层社会,所以骑士们把荣誉视之如命并不表明他们真的要杀身成仁,而是因为这些荣誉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是表明他们的阶层属性的重要标识。

而塞万提斯笔下的唐吉坷德正是表现骑士精神的理想化人物,尽管他疯癫可笑,行为疯狂,但这正恰恰揭示了理想化的骑士精神是并不存在的,不可行的,就像教皇宣称为圣战而死就可洗脱罪孽不过为十字军东征提供说辞,而唐吉坷德最后的醒悟也是塞万提斯彻底摧垮骑士精神所勾勒出来的虚假的道德骑士形象的证据。

不过,回到骑士精神的本身,它无疑是一种犹如儒家学说中提倡的“修身克己”思想,骑士们为自己提出了严格的道德准则和精神追求,也犹如日本武士为自己设定的道德规范和行为准则,凡此种种,都不过是乱世之中所设想的高级精神追求。

正犹如孔子在割据的春秋战国时代倡导“仁义礼制”思想,实际上反映的都是对现实的一种不满,以及建立在这种纷乱现实之上对另一种境界和场景的追求。不过既然置身乱世,那么又怎么能够完全践行这套道德理论呢?

因此,它也就逐渐沦为了一种道德荣誉,以及浪漫的精神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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