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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史铁生和他的妻子陈希米
 

史铁生及妻子陈希米 ( 1991年,王文澜摄)

生命的色彩

——纪念知青作家史铁生

2020年1月4日是知青作家史铁生诞辰69周年纪念日,在此分享史铁生和夫人陈希米感情生活的一组文字,以为纪念。

视频:生命的色彩

陈希米致史铁生:让“死”活下去

作者:罗屿

来源《小康》

除你以外,在天上,我还有谁呢?

除你以外,在地上,我也无爱慕。

——《旧约·诗篇》

视频:生命的色彩

陈希米致史铁生:让“死”活下去

作者:罗屿

来源《小康》

除你以外,在天上,我还有谁呢?

除你以外,在地上,我也无爱慕。

——《旧约·诗篇》

其实他和她相差十岁,这一张是电脑时代的功劳,让他们青梅竹马。(史铁生、陈希米制作)

德国小镇罗腾堡,在碎石子铺的路面上,在石砌的尖顶房子旁,陈希米长久驻足。渐渐地,她眼前多了他,他还是穿着那件蓝色的冲锋服,坐在他的电动轮椅上……

她说,他一定是发现她喜欢这儿,于是来了。他知道她多想他也能跟她一起来看看,于是来了。

之后,她和“他”买了黑森林布谷鸟咕咕钟。那是他喜欢,她也喜欢的。

她把它挂在北京的家里。时间一到,挂钟上的布谷鸟就叫,水车开始工作,音乐响起来,男孩和女孩开始亲吻……水车、小木屋、门前的栅栏、小树、草地、木凳、漂亮的窗帘……她觉得,那就是他们未来的家,自由平安。

陈希米每天都会给挂钟上弦,这个机械挂钟不准,和标准的时间不一致。但在陈希米看来,这却正好。她就是要它的时间和这个世界的时间不同,它是另一种时间,意味着另一种存在,单属于他和她。

有时,她会让挂钟随便走,完全与这世界不相干。因为他说“没有时间,只有转动”——她记着呢。

有时,她会让它夜里不工作,因为他睡觉怕吵啊。

有时,她会让它随着人间的时辰,跟着她一起过完白天,再进入黑夜。就好像他来访。这对她而言——时间才是又开始了。

那是属于史铁生与陈希米的时间。他们的独处时刻。

陈希米渴望那样的时刻——在家里,和“他”在一起,长久地坐着,可以读书、写字——那是他期望她做的事儿。而在她内心深处,史铁生也是一直在的——是她独自吟诵时的倾听者和应答者。

2012年12月31日,是史铁生去世两周年的日子,而陈希米也完成了她的怀念散文集《让“死”活下去》。

“写给你”成为陈希米想念史铁生的方式。因为在她看来,“写出来,才跟什么真正的东西贴近了,没有空隙了,心才是实心的。”“写出来的,就像保障,想念落成了想念,悲伤驱走了悲伤。”

“到处都是你,到处都没有你”

丈夫去世后,陈希米试图让自己接受史铁生“死”这样一个事实。

或许,她有过挫败感。

就像《让“死”活下去》所描述的:“我每天都回家,你每天都不在!”“每一样东西,每一个时辰,每一点每一滴都在说你不在!到处都是你,到处都没有你!”

甚至,陈希米在杂志上看到德国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夫妇墓照片后,也会推想自己。她算出韦伯活了56岁,韦伯妻子玛丽安妮活了84岁,而韦伯死后,她又活了34年。陈希米说,她不知道上帝还要她活多久,还要她做什么,“34年,超过了我们在一起度过的年头!34年!分别的日子未免太漫长!”

正因漫长,陈希米才需要某种世俗的方式想念丈夫。她甚至开始理解解金玲,也就是剧作家陈白尘的妻子。理解她在丈夫去世之后十四年间,每天为其灵位点香泡茶;理解她在丈夫去世后竟不顾儿女企图自杀,当儿女问她为什么要生下他们时,居然回答:“你爸喜欢孩子,我是为他生的……”

但陈希米知道,史铁生一定不同意她“效仿”。因为他在时,从来都鼓励妻子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他甚至到处托孤,希望她能再“嫁出去”。

无论史铁生还是陈希米,谁也没有预感到2010年12月30日,一个本是再寻常不过的周四,却成了他们相处的最后一天。她甚至记得之前的某天,他还开玩笑说,看来自己一时是死不了了,没有得任何要死的病,可能真要活到七十岁去了。而在救护车上,史铁生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没事。”

陈希米还记得,12月30日当天她在下班路上接到史铁生给她的最后一个电话。五点半他们还在家,他说:“今天全赖我。”史铁生指的,是上午透析前他们曾为护腰粘钩设计是否合理的争执。而救护车到了后,她仍然没有对噩运有所感觉,甚至犹豫去不去医院。她想,这么冷的天,别得不偿失给他弄出感冒来。

到医院,得知是颅内大面积出血,陈希米决定不做开颅手术。

再之后,史铁生进了手术室等待做器官移植。“那时,已经意味着永远没有了你,”陈希米回忆说,“你做得滴水不漏……嘎巴死;顺利捐献器官……之后第四天是你的六十岁生日,我们跟你聚会,试图使你‘卷土重来’。”

史铁生在时,朋友们曾开玩笑说,他和陈希米没有过婚礼,应当在他六十岁过个隆重的生日,请好多人,像现在人家结婚收份子钱一样,那得收多少?只是,他的六十岁生日,那个在陈希米口中试图使他“卷土重来”的聚会,竟是葬礼。

莫言与史铁生、陈希米夫妇

史铁生不喜欢遗体告别,陈希米就坚决不搞。葬礼也没有哀乐,因为陈希米觉得,丈夫一定愿意如此。告别会的工作人员认为只有白色的盖布“才像样子”,但陈希米执意要给史铁生盖上被他称作“巨能盖”的暖色花被,因为在她看来,那是他喜欢的,被里“藏”着他二十多年的生活。当有朋友抱怨有官员来告别会,说长长的官话,并半途离开时,陈希米则认为,若史铁生在,也是不会拒绝“官员”的。因为他是一个“老好人”,不是原则问题,不会拒绝,更何况对方是真心。

那一天,陈希米以“聚会”为名,说出了对丈夫深深的思念。

她说,史铁生一辈子最大的福气是朋友多,和朋友,他们有过无数次难忘的聚会,可是,特别是到了透析多年之后,他却成了朋友们的聚会上最煞风景的那一个,养精蓄锐地等待聚会,刚在兴头上,他就累了,要撤……几乎每次都是意犹未尽。如今不会了,“今天,我们不用再时时看表,怕他累,怕耽误他宝贵的、少得可怜的用来写作的时间。今天,他有的是时间,有的是力气,和我们一起尽兴,再尽兴。”

陈希米还说,死,曾是他们两个人几乎随时调侃的话题。1997年,他们在普林斯顿大学,草坪上,一个孩子在捉萤火虫,陈希米记得,他向往地看着那个孩子,对她说,“你记着,有一天我死了,那个孩子,你肯定认得出,就是我。“

史铁生和陈希米在家中

“我爱你,以我童年的信仰”

陈希米在史铁生追思会上的发言,平静却撼动人心。

而史铁生对陈希米最美的情话,被外界所熟知的,恐怕就是那首《希米,希米》:

希米,希米

你这顺水飘来的孩子

你这随风传来的欣喜

听那天地之极

大水浑然、灵行其上

你我就曾在那儿分离……

希米,希米

你来了黑夜才听懂期待

你来了白昼才看破樊篱

听那光阴恒久

在也无终、行也无极

陌路之魂皆可以爱相期?

曾经,陈希米怎么也不会想到,史铁生会把写给她的情诗拿来发表。这“多么不像他。”更何况,陈希米之前曾说过多次,将来要把他们俩的情书都烧掉。

见到情诗发表,陈希米有点吃惊,但她当时忙得没有多想,只是想,“他老了,就让他脸皮厚吧。”史铁生离开后,她才懂得他的良苦用心——“他是在为死做准备,他要人家知道,他的老婆是他的帮手,也是他的知己。他要感激她,要彰显她,要给她荣耀。”

在外人看来,史铁生与陈希米爱得如同神仙眷侣。

友人赵为民曾撰文回忆,陈希米会为丈夫随时递上药片,捏腿,缴费,盖章,接电话……处理一切他做不到的烦心琐事,又随时笑盈盈地与史铁生哲学对答。用陈村的话说:“那是天使的笑,是那种忘忧的笑,忘我的笑,来去自由的笑,让看到的人也喜悦的笑。没人比她笑得更美好。”被朋友们戏称是“史办主任”的陈希米让“凝重的史铁生再没有装扮殉道者的理由和必要了。”

和史铁生做了近20年邻居的王耀平则记得,他的“铁哥”和他讲过“没有陈希米,自己就活不到今天。”史铁生还说:过去逛书店,他需要带个望远镜,对着柜台书架观望,选书买书都很费劲。有了陈希米,她买什么书,自己就看什么书;她喜欢的书,也是他喜欢的。在王耀平看来,陈希米影响了史铁生。她的光辉把他照亮。

史铁生和陈希米在家中

史铁生夫妇灵魂层面的相知相依,被无数友人称颂艳羡。皮皮说,“铁生和希米在平凡的日常细节中建立起的精神世界,以及那里所发生的一切交流,像阳光透过滤镜,点燃了生活中的细节琐事。他们在一起读尼采和一起吃饭;他们在一起交流《理智设计论》和他们一同去医院透析……一切都像绳子一样编织起来。”

这种心灵相依,直到史铁生生命的最后一刻。曾有报道,史铁生去世前,陈希米去旁边病房办理捐献器官手续,她刚走,史铁生就“全身挣扎,心电图立刻乱了”。她回来,史铁生便好,再去,又不行。最后,陈希米只好把手续拿到病床旁边办,史铁生便“安安静静了”。

史铁生二十多年的老友章德宁曾对媒体说,在陈希米之前,不止一个身体健康的女性喜欢史铁生,他有过情感挣扎,但最终还是拒绝了。“因为他拒绝同情,厌恶怜悯。”

关于史铁生的“曾经”,陈希米最清楚不过。

她记得,某年某月的一天,他和她讲自己过往的故事。他抽着烟,慢慢说,她却哭得停不了。因为她知道他心里的苦。因为她和他一样,信仰爱情。

“一个瘫痪的男人,对他心爱的女人并且爱慕他的女人说,如果你确定不是爱情,就请离开,再痛苦也是我自己的事;如果确定是爱情,就必须留下和我在一起(决不要跟那些俗人一样)。”陈希米写下的这些,刚好证明她懂得她所爱的男人,懂他的自信,他的执著,他的疯狂,他的自尊,他的骄傲,他的诚实,他的信仰,他的绝望……陈希米更懂,“即使他(她)高位截瘫,你也可能对他(她)有对一个健康的男人或女人一样的欲望,反过来,高位截瘫者,对男人或女人也一样有性欲,有亲吻和抚摸的欲望,有性交的欲望……”

陈希米说,诚实,是史铁生留给她的最大财富,是对付人生最有效的方法。

因为诚实,陈希米并不讳言那个曾经与史铁生有过长久肌肤之亲的女人,她称她为H,她甚至认为,H是她可以毫无保留的人。

陈希米在《让“死”活下去》一书中对H写道:无论怎样,你给过他这么多的爱,这么多的安慰,用他自己的话,他曾经对我说过的,他说你是救过他的人,他一辈子都不能忘。你一定还记得十年前我给你的信:“我经常想,要是没有你,说不定史铁生会走不过那段艰难的日子的。”

陈希米回忆,史铁生生前,曾一再让她给H寄书。陈希米说:太贵了,寄国际邮件。史铁生笑:你敢不寄?地址变动,书被退回来。史铁生又托老同学辗转打听新地址。陈希米感慨“当着老婆,做这些事心里真有底。”但陈希米知道,史铁生做得坚定、从容,因为那是他“想过无数次的事情”,那是他“心里最宽厚的地方”。他“怀着最大的善意”,更像是“对命运最大的感激”。

至于自己与史铁生的爱情,陈希米说,他们最初便坚信要爱得“不同凡响”。

大学时,陈希米在小说《公开的情书》读到一句话“我爱你,以我童年的信仰。”书中主人公一个叫真真,一个叫老久,真真、老久,特别符合她对爱情的想象和期待。后来,她说给史铁生听,再后来,她发现他把这句话写进了文章。她一点也不意外,因为“情种都是这个样子。情种,就是打小就信仰爱情。”

陈希米记得,曾经她问史铁生:她棒还是他棒?“当然是我!”史铁生说。陈希米不服:“可人家都说男人是女人塑造的。”“说得没错!”史铁生答。——陈希米说,这个时刻,是她最满足的时刻,她以为那是她人生最大的成功。

“我们不论怎样都在一起”

2013年1月4日,如果史铁生仍在,这是他62岁生日。这一天,史铁生网络纪念馆刊发文字,追问:“灵魂安在天堂,骨灰安葬何地?

史铁生去世两年,他的骨灰并未如万千读者所愿安葬在北京地坛公园。陈希米则认为,骨灰随缘。

但其实,作为史铁生的妻子,陈希米何尝不懂地坛对于史铁生的意义。丈夫去世后,她说自己曾模仿激情的青年,去了地坛。“我没有别的方式”,陈希米说,她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才能与他相关。

陈希米也想过把史铁生的骨灰埋在地坛。没有碑,也没有墓志铭,没有痕迹,也不要什么人知道。只有那些大树,一直安静坦然,“他们只是默默地和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你肯定喜欢这样的方式,真正的朋友的方式。”

但有时,陈希米也会“自我矛盾”,她会向往和史铁生有一座共同的墓,她会精心设计,刻上他的墓志铭:我轻轻地走,正如我轻轻地来;以及我的:下一世我还将顺水漂来。

而拥有一座墓的原因,在陈希米看来,却又是那么“简单”——只是“还可能会有情侣来看我们俩。因为他们相信古老的爱情,因为他们如此相爱……”

但,墓,只是形式。史铁生说过,“不管那形式,我们不论怎样都在一起,在天在地,永不相忘”。

陈希米还记得,史铁生说,下辈子要做风。而那风,当然会经过地坛,也经过普林斯顿……经过每一处她去的地方。

她坚信:那风比得过火车,比得过飞机,不论她到哪里,都紧紧相随。

她坚信:那风里,必带着他的味道,他的声音,他的牵挂,他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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