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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话资治通鉴(21)苏秦这个人呐……

公元前333年,眼见着战国人才青黄不接,苏秦就跑出来闹事了。

小时候,我妈妈给我讲苏秦的故事。

头悬梁,锥刺股。

说苏秦年轻的时候很穷,他的妈妈和老婆整天骂他,嘲笑他是废物。于是苏秦发奋读书,把头发吊在梁上,握着一根锥子,快睡着的时候,脑袋一耷拉,头发就被扯得生疼。他再用锥子扎自己一下,疼痛让自己完全清醒,继续挑灯夜读。

那时候觉得苏秦真是个勤奋的好榜样。

长大后却又感叹,这小子没得破伤风真是命大。

几千年来,凿壁偷光、悬梁刺股都成了教导孩子发奋读书的典范。

那么,这些人毕业之后又怎么样了呢?

苏秦是河南洛阳人,师从于鬼谷先生。

鬼谷先生是战国时代的巨擘。不论兵法、治国、纵横、医药、艺术都有很高的造诣。他的学生也很多,比如庞涓孙膑,比如苏秦张仪,在各自的领域都成了独当一面的人物。

这就让后世人感到很迷惑。

一个时代,出一两个大师都已经是千载难逢了。而鬼谷先生是怎么做到“量产大师”的呢?因此很多人认为,鬼谷先生可能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神。

比如一些修仙的人就传说,太清道德天尊为帝王师,春秋时为老子,战国时化身鬼谷子。

感觉道德天尊就是华夏版的普罗米修斯,把智慧的火种带到人间。

但不管怎么说,他的学生们都是人,才华横溢、欲望超群的凡人。

比如苏秦,毕业之后也想有一番建树。于是第一站就到了秦国。

秦惠文王刚刚杀了商鞅,位置空出来了,虚席以待。

可是苏秦磨破了嘴皮子,路演他如何能够带领秦国吞并天下的大计。但惠文王还是觉得不太靠谱。

懊恼的苏秦离开了秦国,北上燕国,准备开启另一条求职之路。

在燕国,他对燕文公说:燕之所以不犯寇被甲兵者,以赵之为蔽其南也。且秦之攻燕也。战于千里之外;赵之攻燕也,战于百里之内。夫不忧百里之患而重千里之外,计无过于此者。愿大王与赵从亲,天下为一,则燕国必无患矣。

这意思就是说啊,燕王呀,秦国离你天远地远的,打不到你。因为中间隔着赵国呢。但赵国要是跟秦国穿一条裤子,让赵国来打你,分分钟就把你灭了。所以你得先争取到赵国这块坚实的肉盾。

燕文公立即点头,资助苏秦车马,让他到赵国去游说。

带着队伍带着钱,苏秦大摇大摆地来到了赵国。

他对赵肃侯说:当今之时,山东之建国莫强于赵,秦之所害亦莫如赵。然而秦不敢举兵伐赵者,畏韩、魏之议其后也。秦之攻韩、魏也,无有名山大川之限,稍蚕食之,傅国都而止。韩、魏不能支秦,必入臣于秦;秦无韩、魏之规则祸中于赵矣。臣以天下地图案之,诸侯之地五倍于秦,料度诸侯之卒十倍于秦。六国为一,并力西乡而攻秦,秦必破矣。夫衡人者皆欲割诸侯之地以与秦,秦成则其身富荣,国被秦患而不与其忧,是以衡人日夜务以秦权恐诸侯,以求割地。故愿大王熟计之也!窃为大王计,莫如一韩、魏、齐、楚、燕、赵为从亲以畔秦,令天下之将相会于洹水之上,通质结盟,约曰:秦攻一国,五国各出锐师,或桡秦,或救之。有不如约者,五国共伐之!诸侯从亲以摈秦,秦甲必不敢出于函谷以害山东矣。”肃侯大说,厚待苏秦,尊宠赐赉之,以约于诸侯。

这意思就是说,赵侯啊,现在山东六国里赵国最强,因此秦国最痛恨的也是赵国。但秦国不敢打赵国是因为怕韩魏两国抄他后路,所以现在秦国正在蚕食这两个国家,等把他们吃了,就轮到赵国了。有道是好虎斗不过一群狼,六国的疆土加起来是秦国的五倍,兵力是秦国的十倍,打他跟玩似的。但现在呢,因为大家没联合起来,有人害怕秦国,就想割地求和,这不是给秦国送土地送战士么?等秦国肥壮了,一口就把大家给吃了。所以六国应该结盟。

这一席话正戳中了赵侯的痛点。

三晋整天互相掐架,赵侯其实都烦了。国情不同,一边要抗击北边的游牧民族,一边要提防秦国的攻击,一边还要跟韩魏掐架,赵侯心累。

于是赵侯将苏秦奉为上宾,赏赐丰厚,让他去约会各国。

有一个笑话可以解释苏秦的思路。

有一个老头对他儿子说,我会让你成为世界银行CEO以及世界首富的女婿。

他儿子说,爹,你喝大了吧。

老头嘿嘿一笑,跑到世界银行董事长那说,我儿子马上要跟世界首富的女儿结婚了,如果他来给你当CEO,你同意么?

董事长一听,这是带资进场啊,能不欢迎么?

于是老头又拿着世界银行的委任状去世界首富那说,我儿子是世界银行的CEO,能当你女婿么?

世界首富一听,这是带资进场啊,能不欢迎么?

于是这个老头靠空手套白狼,完成了他对儿子的许诺。

可能有人觉得这个笑话太扯淡。但实际上,前几年很多互联网企业融资基本上都是这么搞的,最后怎么样?出现泡沫了。因为资金链很容易断掉。

在合纵的路上,苏秦遇到了第一次危机。

秦国采取雷霆手段,以犀首为大将出兵魏国,大败四万余兵甲,活捉魏将龙贾,攻取雕阴,又要引兵东下,明显是要攻打赵国,毁灭合纵计划。

苏秦非常担心。一旦赵国受到攻击,以各国的尿性,肯定要趁机出兵瓜分土地,大家都打得脸红脖子粗了,还合什么纵呢?

可放眼天下,谁有能力阻止秦国呢?

苏秦只能想到一个人——张仪。

苏秦跟张仪是同学,学的都是纵横之术。苏秦认为,在这个领域,他是第二。而第一,必须是张仪。

但是张仪的运气很不好,游历诸侯国都没有找到工作,钱也快花光了,正蹲在楚国盘算,是继续求职呢?还是回鬼谷先生那考个研究生深造。

这时候,苏秦把他张仪找来,羞辱了他一番。张仪非常生气。心想,就苏秦那两把刷子都能找到好几个工作,我张仪差什么?必须给苏秦点颜色瞧瞧。

他寻思,放眼诸侯谁能跟赵国抗衡呢?那就只有秦国。楚国也挺强大的,但隔着天堑长江和韩魏两国,够不着啊。

于是张仪就去了秦国。

这时候有趣的事就发生了。

张仪游历各国找不到工作,苏秦则已经拿到了好几个诸侯的合同。

偏偏在苏秦碰壁的秦国,张仪与惠文王一拍即合。

等谈妥了工作,跟随张仪一起入秦、人傻钱多的合伙人就说了。

张先生,我只是一个办事的。入秦路上真正给你投资的,是你的同学苏秦。他担心秦国伐赵会把他的工作搅黄了,所以就假装羞辱你,把你激到秦国来。因为他觉得,放眼天下,只有你一个人能操纵秦国的命运。

张仪一听,立即说:看来我明显不如苏先生。请你代我向苏先生表示感谢,只要他活着,我就全力配合他。

不过各位想想,以张仪的性格,让人羞辱了还不算完,而且还让人算计了,他能咽得下这口气么?从来只有他张仪算计别人,苏秦敢算计他,他能饶得了老苏?嘴上说说客套话,但心里早就起了杀机。

那么张仪立即对苏秦予以反击了么?

没有。这就是张仪的高明之处。他要等苏秦自以为功成名就的时候摧毁他,杀人诛心,张仪的狠辣绝对令人发指;其次,此时反击苏秦,很有可能是帮助苏秦。秦国没办法一举灭掉六国。但六国中几个国家被秦国胖揍一顿之后,诸侯就越会觉得苏秦说得有道理,合纵将更加顺利地进行。张仪绝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从这一点来说,苏秦心浮气躁,张仪沉稳老辣;纵观两人一生,苏秦更在乎自己的利益,格局较小,张仪更懂得激流勇退,格局很大。这也正是苏秦不如张仪的地方。

所以张仪按兵不动,任苏秦去游说六国。

面对新上任的韩宣惠王,苏秦用激将法说:天下最精良的武器、最勇猛的武士都出自韩国。大王若是屈从秦国,土地和战士会不断地被拿走,秦国越来越强,大王越来越弱,最后不能满足他时,就会被吃掉。有道是,宁为鸡口不为牛后,大王贤德,又有雄兵劲旅,却成为秦国的跟班,我都替你害臊。

到了魏国,他对魏王说:魏国无比繁华富庶,不亚于楚国。兵强马壮更是令诸侯难望项背。可是我听说大王要屈服秦国?我们赵王派我向您建议,订立盟约,以抗强秦。

而面对齐国,苏秦则说:齐国四面要塞,广袤二千余里,披甲士兵几十万,谷积如山。而且和与秦国接壤的韩魏不同,秦国想来攻打齐国,必定担心韩魏背后偷袭。所以秦国对齐国是无可奈何的。可大王的臣子却想让大王屈服于秦王,实在是失策呀。

对于楚王,苏秦的说辞更上一层楼:楚国,有天下霸主的资本。秦国最惧怕的就是楚国。可以说,秦国强则楚国弱,楚国强则秦国弱。我可以让五国都尊大王为盟主,把江山社稷托付给您,把军队交给您,听从您的指挥对抗秦国。

于是,苏秦凭借他的嘴皮子六国挂相,等他回到赵国的时候,随行车马已经堪比诸侯王了。

此时的苏秦,已经走上人生的巅峰,然而却没有意识到,他的同学张仪,正在冷冷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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