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若鲜花的初恋

 

 

 

    　时令已入深秋，而深秋正是一年中最为迷人的季节。昨夜一场秋雨，洗尽了城市的铅华。清晨起来，凉风拂面，风中夹杂有郊外田畴的成熟气息。清冽的凉意使人神清气爽。隐约有鸟儿的啁啾和孩子们放飞风筝的欢叫声传来。

 

    　又是一个闲适清静的周末。

 

    　闲居家中，有音乐在轻柔地回旋，安宁而静谧。走到窗前，楼下花圃里的桂花幽香扑面而来，深吸一口，顿感通达肺腑、沁人心脾地清爽。一阵鸽哨掠过，仰望洁净的蓝天白云，感受到释然地愉悦。

 

    　在书柜前伫足浏览，扫视书目，凭感觉找书读。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捧书在手，慵懒地斜倚在沙发中，享受独处的宁静与恬然。

 

    　随意翻阅着一本名为《外国爱情短诗萃》的诗集。突然间，被里面的一首小诗吸引，就放不下了。诗句不长，却勾起我的思考和冥想。停下阅读，咂摸隽永的诗句，放任思绪，任冥想驰骋飞扬。虽捧书在手，心却已飞往辽远的他方。室外的美景和尘世的喧嚣已然远去。

 

    　诗句这样写到：“一天下午，/ 咱们俩坐在公园里，/ 长时间地倾谈。/ 说的是有情人不能成眷属的往事，/ 桩桩件件催人肝胆；/一颗泪珠顺着你的面颊流下，/ 落到了咱们脚边。/ 第二天，/ 我回到了那个地方，/ 心中还痛苦得不停地打战；/ 但我无意中却惊喜地看到，/ 一枝鲜花正在破土争艳。”

 

    　“一颗泪珠顺着你的面颊流下”和“一枝鲜花正在破土争艳”这两句攫住了我。默念诗句，心被打动，被撞击，觉得心的某一处被轻柔地抚摸和揉捏，涌上来和着酸楚和甘怡的甜蜜味道。

 

    　一连好几遍地读着这首小诗，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难以释怀。寥寥几句，把两情相悦，却又咫尺天涯难成眷属的无奈情感描画得活灵活现。那顺着面颊滚落而下的泪珠，形象地描绘出一对初恋情人情感的真挚和相知的浓烈，泪珠虽小，却轰然而下，掉落进心田，激荡起情感的涟漪。

 

    　而那破土争艳的一枝鲜花，又带给人无边地喜悦和联想。未成眷属的一对有情人，通过鲜花，感知到了心灵的息息相通和情意的缠绵缱绻。该句为全诗点染出一抹亮色，尽扫因情不能至而引起的怅然和悲伤，同时也是点睛之笔，让全诗更加生动有味和情感更为诱人。泪水灌溉和滋养出的鲜花，让一对有情人感到了心灵的慰藉，品味到爱的甘醇和情的美好。久违多年，两颗相恋的心，终于有所安慰，有所寄托。心海里绽放的那株鲜花，是那样地灿烂，那样地娇艳诱人。

 

    　轻轻合上书页，似乎有一滴清凉的泪珠滑落心田，而眼前，又分明有一束鲜艳夺目的花枝在灿然绽放。心，被笼罩着，更被感动着。真是好诗啊！读这样的诗句，怡心，悦人，却又给人带来一丝莫名的怅然和感伤，让人想起自己的类似经历，因而心生感触，产生联想。由此引起关于初恋，关于最初领略到心海震颤和涩涩爱情滋味的回想。

 

    　这首诗是智利诗人彼森特.维多夫罗写的，名字叫《泪珠》。如果说中国经典爱情诗句中有“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生动描写的话，那么智利诗人关于泪珠幻化为鲜花的浪漫描述，再一次印证了爱情没有国界之分，两情相悦是人类共同的情感这一主题。对于真爱的渴求和对于真情的向往，是全人类共有的美好愿望和共同期盼。

 

    　说到爱情，说到两情相悦，会有一个绕不过去的话题，那就是初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初恋，初恋留给人终身难以忘怀的记忆和永存心底的眷念。因为初恋，第一次品尝到了爱情的滋味，知晓了爱和被爱的甜美，也由此体验到生活的美好和温暖。那是一段永难忘怀的人生体验和情感经历。据说由于不为所知的原因，初恋成功的比例并不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抑或是一种普遍的现象？谁也没有探究过，但初恋留给人内心的温馨与甘美，却会伴随一个人的终身，历久弥香。

 

    　人的一生中，很多事情都会忘记，唯独不会忘记初恋的情人和初恋时的情感。人们每每会怀想起情窦初开，初涉爱河时的青涩和羞怯，而且随着年龄增长，益加珍惜初恋时那纯真的情感。会在或一人独处，或睹物思人，或触景生情时，咀嚼、怀想，抱憾、嗟叹。在心底里，珍藏一份夹杂着酸楚苦涩和幸福甘美的情感。

 

   　 前些年，有一出名为《初恋时，我们不懂爱情》的话剧，非常火爆。很多人据说是冲着剧名去观看的。是啊，初恋时，谁会懂得爱情？正是由于初恋时不懂得爱情，因此不懂得珍惜，不知道把握爱、珍视爱，由此痛失交臂，与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或白雪公主插肩而过。正是因为如此，初恋，才值得回想，才耐人寻味。带有酸楚和失落的回想里，既有青涩爱情和真挚情感的回味，更有少不更事与花样年华的追忆。

 

   　“初恋时，我们不懂爱情”！是啊，对于很多人来讲，都是如此。而当我们真正懂得了爱，知道把握和珍惜爱情的时候，那最初的爱情早已经离我们而去。因此遗憾，因此怀想，因此难忘。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这样的说法，是不是也与此有关？

 

    　有人说过这样的话：“美好的时光都不是用来享受的，都是用来辜负的……”真是颇有深意的话语。“辜负了美好时光”！当我们懂得这话并因此而惋惜懊悔的时候，已经辜负了生活里许多的美好。

 

    　我曾经在与一个年近40的女性交谈时，亲眼见到她在提及初恋情人时，眼眸含情和眉眼生辉的神情。我们本来聊着别的事情，她是在不经意间提及初恋情人的。一提到初恋情人，她的言语一下子就多了温柔，有了感情，眼神也霎时有了光采。话语和神情中，甚至可以见到几分娇羞。可见初恋之于人，有着多么温馨的记忆和多么深刻难忘的怀想。

 

    　那位女性落落大方，颇有姿色，然而婚姻并不十分顺畅，嫁了人，离了，几经辗转，易嫁了如今的丈夫。与第二任丈夫看起来还美满。谁知她内心深处，依然对初恋情人难以释怀。看得出，初恋情人在她心中还是占有相当比重的。怀想着初恋情人，却又在现实的家庭里虚以委蛇，不知算不算“同床异梦”，是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据我所知，这样的情况在当今，还是相当存在的。

 

    　前些年，曾有过夫妻间究竟应该“亲密无间”还是“亲密有间”的讨论。我在想，其实只要是初恋未成，都应该算是“有间”的了。但相互之间“有间”，只要不妨碍后来的真情和真爱，把最初的浪漫和初恋当作美好放进心海，珍惜着现今的家庭，就应是无可厚非。这样想，“同床异梦”和“身在曹营心在汉”，就是可以理解的了。

 

    　一首小诗，写出了过往生活里的失落和忧伤，吟哦出有情人难成眷属的惆怅。然而这种失落和感伤，却又绽开成为鲜艳的花朵，在初恋情人的心中灿然开放。这是何等浪漫、又是何其感人的爱情吟唱！如此的初恋情愫，会是每一位有过初恋的人永久的希望。

 

   　 初恋是每个人心底里都有的秘密。如果说夫妻之间互有隐私的话，我想，关于初恋情人的记忆和回想，应该是相互间最为私密的隐私和遐想，同时也是相互间永远缄默的美好珍藏。

 

    　由初恋情人这个话题，我便联想到了最近一播再播，深得中青年及过来人喜欢的《歌声飘过六十年》、《百年歌声》、《岁月如歌》等电视节目。我觉得，人们哪里仅仅是喜欢听那些耳熟能详的优美歌声，虽然那些久远的歌声的确润泽了人们的心房，然而人们更喜爱的，还是由歌声勾出的往昔岁月和往昔情感。歌声把人带往曾经的岁月，带回流逝的韶华，也带进久违了的情感记忆。羞涩的初恋，懵懂的往事，温馨的岁月，随着歌声，弥漫生发，流淌出来，使久已封闭的心扉重又洞开，使似已忘却的往事重又浮现。陶醉在旋律中，浸润在歌声里，心神飞扬。往事历历，恍然如昨，追忆此生，岁月如歌。享受在对往昔美好情感的回味里，那种陶醉，那份带有些许酸楚的滋味，惟有每一位当事人心中自知。

 

    　经典之所以为经典，是因为其中承载了太多美好的思想和真挚的情感，是由于里面有着几代人梦幻般的心路历程和生活记载。

 

    　写到这里，我的耳边响起了《太阳岛上》飘逸浪漫的旋律和《牧羊曲》悠扬甜美的曲调。流传于二十多年前的歌声里，有着初恋的感觉和美好的往事回想。这两首歌，当年曾是一位姑娘用钢笔工整地抄写后邮寄给我的。虽然我们相距并不遥远，就住在同一个城市里，但是却乐意用书信这种方式来传递信息，交流情感。相互用书信交流读完一本好书以后的喜悦，用书信表达听到一首好听的歌以后的心情。唱着姑娘亲手抄写的歌曲，如同当着面在歌唱，在倾诉情感。多年后才体会到，所谓“见字如面”，说的就是这种情形。

 

    　二十多年过去，这位姑娘远走异国他乡，早已为他人妇，彼此也没有了来往，但在与她交往中体验到的朦胧情感，她留给我的淡雅馨香，却如同那株鲜花，馥郁芬芳，滋味绵长。那一份美好的情愫，那一种无以言传的青涩，花蕾一般，在心海里绽放，在心灵中珍藏。

 

    　曾经在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时，对于保尔与冬妮娅之间的纯真情感心生艳羡，觉得那是多么令人向往的真挚情感啊！时隔多年，他们那两情相悦，心有所属，却又没能捅破窗户纸，终于让爱情失之交臂的情感纠葛，一直让我耿耿于怀，为之遗憾。如今想来，这种类似的经历和体验，其实生活里许多人也曾有过。

 

    　初恋是一种朦胧的情感，没有确切性，既不知去向，也不知结果，似有非有。相互的喜欢，只是一种感觉。而恰是这种朦胧，让初恋变得含蓄而隽永，令人回想和珍惜。

 

    　岁月可以抹去人生中诸多的经历和诸多的往事，却抹不掉心中温馨的记忆和美好的情感。

 

    　初恋就是这样的一种情感，它之所以美好，之所以经久难忘，就因为它是人生中第一次经历，是心灵里最美的回想。大到伟人、科学家，小到平民、老百姓，生活经历会有不同，人生轨迹会有差异，但是初恋留给心灵的触动与感伤，却会是相通的。囿于身份、地位、家庭等多种原因，人们极少对人言及自己的初恋，但是，心知道，心记着。

 

    　于是在想，每个人都曾有过情窦初开和青春年少，都曾经是别人眼中的“白马王子”和“白雪公主”，因而都曾有过程度不一的初恋。如果每个人敞开心扉，写出自己的初恋，该是一本多么耐读，多么美好而又诱人的心灵画册，艳丽而又芬芳。

 

    　泪珠可以滋养出鲜花，记忆能够使情感永生。初恋虽未成功，却因回忆达到了隽永。生命中的美丽碎片，让它永远留在回味中，追忆咀嚼，经久难忘，即成生命历程中的珍藏。就像电影里那些精彩的片段，将一瞬定格，便成永远。因而韵味无穷，因而历久弥香。  

 

    　如此，便永远怀想那灿若鲜花般的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