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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 帖】吴昌硕临《寰盘》 ■薛元明



吴昌硕临《寰盘》


薛元明




  吴昌硕作为一代宗师,勤奋高产,毕生留下了难以计数的诗书画印精品,且量大质优。单就书法而言,篆隶行楷等皆有涉猎,隶书虽少,却能开一代风习。此外,“强抱篆籀作狂草”,所谓“纯任自然,一无做作,下笔迅疾,虽尺幅小品,便自有排山倒海之势”。吴昌硕的一切根基都在篆书,篆书的根本在《石鼓文》,一生临习的跨度达到60年,临创相辅相成。当然,吴派《石鼓文》已经与原版《石鼓文》截然不同,通过个人的努力,植入很多变化元素,一个很重要的方面,就是将金文的自然率意、天真浪漫引入到《石鼓文》中,面目为之一新。从具体的技法上说,将原版《石鼓文》相对均匀的笔法变得起伏多变,结体上一变匀整为错落,尤其是字形中融入一些金文独有的块面状粗大圆点,皆属巧妙化用。这些特征有时在印章中也会出现,呈现出独具一格的效果。书法求变是一种复杂的“化学变化”,绝非简单的加减运算。结合吴昌硕毕生的临作来对照,将有助于梳理其创作风格的发展脉络。

  吴昌硕一生临摹的金文数量很多,仅次于《石鼓文》。作为一个广涉博取的大家,他从青年时期开始学邓石如、赵之谦,到晚年自化,随意挥运,风格变化很大,像诏版和缪篆等也有涉及。综合对比,金文对吴昌硕的影响巨大,使其最终脱去原版《石鼓文》形貌。当然,吴昌硕临摹时,基于个人喜好,必然会有取舍。从其一生的印章来看,极少纯粹以金文入印,这是一个非常奇怪而有趣的现象,就像齐白石印章看不到古玺风格——说明了一个共同点,作为心性、志向极为强烈的开宗立派的人物,所有的作品最终都会以个人气质为引领,这种做法贯穿了一生,个性达到极致。

  按照通常的规律来说,书家早期学书比较稚嫩,而后逐步走向成熟。但对一些大家来说,较之常人略有不同,早期虽然技法未到火候,气象已是不凡,如赵之谦在二三十岁所临《瘗鹤铭》,笔笔见大家风度。一个人的书风会逐步走向成熟,但总有一生始终保持的气格。吴昌硕与赵之谦类似,其临作与创作存在一种互动、互补的关系,创作风格可以从相近时期的临作中寻获消息,临作也充分体现了个人笔性,甚至可以说,临作有时比创作更精彩,因为有一种依托,有一种凭据,有古有我,神采显露。有鉴于此,书家不但要追求创作精品,也要有意识地留下一些临作精品,一件经典的临作同样可以传之千秋。

  与赵之谦的慧根早发而壮年早逝不同,吴昌硕属于大器晚成,逐步臻于极致。即使到了衰年,仍是笔力充沛,精神弥漫,至七十岁方真正摆脱原版《石鼓文》之藩篱,可见风格形成是多么的不易。

  吴昌硕所临《寰盘》是写给“瘦羊”的,即他在苏州结交的挚友潘瘦羊。潘钟瑞(1823—1890),字麟生,号瘦羊,出身于苏州城赫赫有名的潘氏家族。到了他这一代,虽不及族兄潘祖荫一脉荣华富贵,也拥有不少店铺与良田,足以衣食无忧。然其对仕途功名一向看得很淡,只以考订金石自娱。吴、潘大约是在1881年前后认识,自此过从甚密,深有默契。潘瘦羊常为吴昌硕书画题跋,吴昌硕则为之奏刀刻印,相见甚欢。潘瘦羊知道吴昌硕一向对《石鼓文》有嗜癖,就将家藏的汪鸣銮收藏的《石鼓》精拓本相赠。吴昌硕如获至宝,终日挥毫临习,心摹手追,并专门做诗以记:“有此精拓色可舞”“从兹刻画年复年,心摹手追力愈努”“清光日日照临池,汲干古井磨黄武。”道出了无限惊喜之情和决意终生学《石鼓文》的心意。

  款中时间是“甲申年”,即1884年,吴昌硕时41岁。虽非高度成熟之面目,但从行书落款来看,风格初具。也就是说,吴昌硕行书是早熟的,篆书是慢热的。篆书的“慢热”注定其一生可以超大容量地吸收,将各家营养荟萃于胸。盱衡当世,不少人为了求得某种所谓的风格,不惜以怪异面目示人,或者过早结壳,故作老态,就再也无法吸收营养,从此江河日下。所以说,书法不能不定形,否则没有风格,但也不能急于定形,结果同样也是没有风格,只是习气而已,只有持之以恒,方能水到渠成。

  从吴昌硕一生来看,几乎没有一件完全以毕恭毕敬姿态临得非常像的金文作品。作为个性意识极其强烈的大师级人物,很难拘于某一家形貌。吴昌硕最擅长的就是融会贯通,一生提倡“贵在深造求其通”。回顾其一生,也确实做到了。这件临作一气呵成,亮点在于落款,款字虽然为行草,却笔笔篆意,与正文并没有本质区别。很多人写多种书体,楷书像褚遂良,隶书像《曹全碑》,行书像米芾,每一种都写得很好,放在一起,却不像一个人写的,实际上就是没有贯通,不能以个人气质来引领,没有发生“化学反应”,结果只是“杂拌儿”,绝不可能有个人风格。比如郑孝胥,类似于吴昌硕,有极强的化合本领,写行书笔笔见隶意,写隶书笔笔有行意,这才称得上真正的个性。

  此临作用笔极为率意,不拘于原貌,将原作章法也改变了。这种细长横幅式的章法极难,因为纵列只有四五字,需要不停地调整行气,何况全篇要和谐统一,而且是篆书,看似不经意,实乃最难处。从几处用笔来看,似有细弱之嫌,正文倒数第七、八、九行最下方“显”等字较繁,挤在一起,似乎局促壅塞,但整体上看,发现这些“失误”和“不足”,恰恰是全篇有意味的部分。这就说明了一个道理,在临摹时,必须追求整体效果。作品以“件”为单位,而不是某几个字。很多人有开篇下笔感觉不佳便撕纸的习惯,其实不妨有点耐心,写完之后,摆上两三天之后再看,如有可取之处辄保留,无可取之处再舍弃不迟。因为人的感觉是不停地发生变化的,学会“回头看”和“时时看”。如果一下笔就撕纸,养成习惯,必然容易心浮气躁。绝对意义上的“完美”是不存在的。如果一件作品中,有几个字特别好,因此而刺目,也绝非好事。一件作品必须有整体感。有一个众所周知的典故,罗丹曾经将一件雕塑作品中过于完美的双手敲掉,因为这双手已经可以独立成为作品,因为过于完美而惹人关注,必然破坏整体感。

  也许评价吴昌硕这件临作,单纯地说率意显得过于笼统,但对于像吴昌硕这样的具有综合实力的人物,并不虚空,因为多元复合的身份支撑了这一点。甚至有资料说,吴昌硕临习《石鼓文》,其实可能没有很多范本,注重“自由发挥”,但是此种功夫和能力,不是人人都具备的。毫无疑问,绘画笔法在临摹《寰盘》乃至诸多金文中都有运用,这是单纯的书家难以做到的,但如果只是一个纯粹的画家,也做不到。吴昌硕临作中不完全遵守篆书藏锋、中锋的律令,呈现出一种“解构”特征,这种创新也招致了很多严厉的批评,如“缶庐写《石鼓》,以其画梅之法为之,纵挺横张,略无含蓄,村气满纸,篆法扫地矣”。针对此类观点,需要一分为二来对待,因为不破不立,必须打破陈规,才能构建。但另一方面,这种“笔法”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只靠单纯地模拟是学不来的。“随意”并不意味着没有法度、意味着“随便”。就吴昌硕本人来说,乃“自家之法”。在他眼中,“我”无论是在临摹还是创作之时,都应该居于主导地位。



吴昌硕临《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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