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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日本选举和宪政的一些误解|和气猫

问:2019年7月21日,日本参议院选举。随后,中文网络上有文章《日本大选,坚决抵制美国那一套》对此次选举作了点评。下图的说法靠谱吗:

答:这段话中有两个不靠谱:

(1)     安倍的任期与此次选举无关。

“老王开灰机”称“这次选举结果意味着,安倍将执政到2021年9月”,这是错误的。安倍的任期与此次选举无关。

如果没有意外发生,安倍确实可以执政到2021年9月,但这是2017年自民党修改党规的结果。修改前,自民党总裁任期是“2期6年”,修改后变成“3期9年”。如无意外(比如安倍自己解散内阁,进行总选举),则安倍能连任到2021年9月,这一点在2017年自民党修改党规的时候就是个已知的事情,并非此次参议院选举决定的。

由于日本宪法没有规定内阁总理大臣的任期(议会内阁制国家的宪法一般不直接规定内阁总理大臣任期,比如德国总理默克尔从2005年连任到现在),原则上,众议院占多数席位的政党的党首自动成为内阁总理大臣。所以内阁总理大臣任期长短,是由所属政党的党规决定的,如果党规规定可无限连任,那么只要这个政党一直占据众议院多数席位,那么理论上内阁总理大臣任期就可一直连任。

也就是说,如果自民党再次修改党规,延长成可连任4任的话,安倍在2021年9月之后还有继续连任的可能。不过安倍自己否定了连任第四任,目前自民党也没有说要再次修改党规。

顺便,日本的“内阁总理大臣”是宪法上的正式称呼,平时我们也可称之为“首相”。而首相(众相之首的意思)是一般国际上通行的称呼。

(2)     这次选举不是大选。

  根据《日本国宪法》第46条,参议院议员任期是6年,每三年改选其中的一半席位。而日本的国会由参众两院组成,参议院是245个名额,众议院是465个名额。2019年7月21日的参议院选举是改选参议院245个名额中124个席位。

        根据宪法,由于众议院在(a)法律决议、(b)预算决议、(c)条约批准、(d)内阁总理大臣指定这四个事项上具有超越参议院的地位,在国家政治运行中,日本的众议院的地位远远高于参议院。日本的选举能称得上“大选”的,必须是众议院选举,当然也包括众议院选举的同时亦进行参议院选举的同时选举。但是仅以参议院选举,是不足以称“大选”的。即,在日本,只有“总选举”即众议院解散及任期届满后的选举,才能称得上大选,比如《公职选举法》第31条用的“总选举”这个词就是这个意思。

问:“老王开飞机”这段话靠谱吗?

答:没有资料证明天皇见麦克阿瑟之际,麦克阿瑟带着枪,这大概是一种比喻的说法?没有资料记录麦克阿瑟问天皇为何不自杀。戏说的手法不是不可以,一笑而过罢了。

问:日本是如“老王开飞机”所说的,从上到下复制美国的那一套吗?

答:日本实行的是议会内阁制,不是总统制,所以不是美国的那一套。日本的议会内阁制是明治维新后学习英国的制度而引进的。美国总统是直接选举,而日本首相是间接选举,是完全不同的制度。

问:下面这个说法靠谱吗?日本当首相是拼爹品祖宗吗?

答:不靠谱。

    日本首相一览仔细看看,不难发现,出身贵族的只有明治维新初期相对多一点,随着四民平等的深入、国民义务教育的普及,中下层家庭出身的子弟上升的机会很多。

日本第一任首相伊藤博文就是农民家庭出身,其父过继给人当养子,养父也不过是江户时代步兵(足軽)出身。

第二任首相黑田清隆也不过是下级武士家庭出身,战前首相原敬(1918-1921在位)就是“士农工商”中的“商”,出身平民,终身未受爵位,人称“平民首相”。

高桥是清(1921-1922年在位)的父亲不过是个画师。

田中义一(1927-1929年在位)的父亲是个给藩主抬轿的身份低下的下级武士。

犬养毅(1931-1932年在位)的父亲当过村长和小会计。

广田弘毅(1936-1937年在位)的父亲是农民出身,过继给石碑店的商家。

东条英机(1941-1944年在位)的父亲是陆军步兵中尉。

岸信介(1957-1960年在位)的父亲是山口县一个一线小官吏,待遇不高,后辞职自己酿酒谋生。

池田勇人(1960-1964年在位)的父亲是广岛县农村一个普通人,池田勇人本人是京都帝国大学法学部毕业。

田中角荣(1972-1974年在位)的父亲出身农民做过木匠,田中角荣本人正式学历只有小学毕业。

大平正芳(1978-1980年在位)是农民出身。大平也自称是“讃岐贫农的儿子”。

中曾根康弘(1982-1987年在位)是木材商家庭出身。

竹下登(1987-1989年在位)是岛根县一个制酒商家庭出身

菅直人(2010-2011年在位)的父亲是一家玻璃制造公司的技术员,后升任常务。

野田佳彦(2011-2012年在位)的父亲出身农民。

      美国的总统候选人是需要出身在美国的人才有被选举权,而日本的首相,至少在法律上没有这种限制。理论上,出生时候不是日本人,后来取得日本国籍的人,也有被选举权。比如前民主党党首莲舫女士,她的父亲是台湾人,母亲是日本人,她长期是拿日本和中华民国两本护照的,即双重国籍。她当党首期间如果她的政党占众议院最多席位,她就能当日本的首相,并不需要她一出生就是日本国籍。华人李小牧先生曾两次参加新宿区议员选举,如果他得票足够多,也能当选,甚至,如果他足够人气,也可能当选国会议员。原朝鲜籍、原韩国籍的人士就有当选国会议员的,1991年起在日本生活的原加拿大人Jon Heese当选地方议员,1968年起来日本的原芬兰人Martti Turunen就当选过地方议员和参议院议员。

      日本不是移民国家,但对于那些入籍日本的原外国人也一律赋予选举权和被选举权,法律上并没有对内阁总理大臣的出生地或出生时的国籍有限制。当然,法律上没有限制不等于现实中就能产生入籍者首相,法律本来就不会保证任何人当上首相。同时,法律也不排斥有政治世家背景的人当首相。

问:这段话靠谱吗?日本政坛是世袭吗?

答:不靠谱。政治家的儿子长大不一定是政治家,与从政无关的家庭的孩子长大了不一定不从政。这一点美国也是一样的,老布什总统的儿子小布什也当了总统,肯尼迪总统的女儿CarolineB. Kennedy当过美国驻日大使,声望高的家族的孩子比一般家庭的孩子有更多的机会这是事实。只要承认私有制和承认家庭制,任何国家都无法把一个从政者与他的家族的政治背景作人为的切割,敏煮国家都不禁止政治世家的子女从政。因为无论是谁家的子女,都需要经过选票这一关。过不了这一关,小布什当不了总统。安倍出道从政与其政治世家的背景固然有关,但如果做得不好,很快就会被轰下台。

安倍第一次组阁时才在位1年就下台了,下台时还被骂得很惨,说他借口拉肚子而当逃兵,还说他的内阁都是喊好朋友来一起当部长。安倍第一次退任后的福田康夫、麻生太郎、鸠山由纪夫也都是政治世家出身但任期都没有超过一年就退任了,随后上任的菅直人和野田佳彦这两人都不是政治世家出身,这两人在任时间都比福田、麻生、鸠山稍长一些。

再比如,田中角荣赫赫有名,他的女儿田中真纪子当选过众议院议员,并出任过外务大臣和文部科学大臣,但是她大嘴巴乱说话暴露了她政治修养不足,引起了许多人的反感,人们很快发现此人不适合担重任,于是很快被解除大臣职位,2012年的众议院选举中她连议员都没能当选,从此一蹶不振,要再起恐怕是很难了。

问:那安倍怎么有第二次机会组阁呢?

答:因支持率不够,先下台,换了个人干得更差劲,感觉还是原来那个少差劲一点,于是又有机会第二次组阁,这种情况在战前就有不少先例。

2009年的众议院选举结果,民主党成了第一大党。自民党与公明党的联合执政被民主党与社民党、国民新党联合执政取代,2009年9月-2012年12月是民主党与国民新党的联合执政(社民党在鸠山在任期间出局)。这次以民主党为主的联合执政到最后政局非常糟糕,选民们感到,民主党是一个非常不成熟的政党,选举时的承诺一个都没有兑现,这个党只适合当反对党,而没有实际的执政能力。这种民心的丧失使民主党在可预见的未来很难再次成为执政党。唯一堪当重任的还得是自民党,所以自民党又有了执政机会,而此时自民党内也没有别的人选,安倍又被推出来当首相了。

问:日本为什么不像美国那样两党轮流执政呢?是否自民党一党独大?

答:日本没有实力相近的两党,自民党自1955年成立以来,长期是第一大党,中途有过民主党取代自民党而成为第一大党,但是很快暴露了其实力不足而败退。不过,自民党在多数时期内虽为第一大党,但很多时候达不到单独过半数,不得不和其他小党联合执政。1989年也引进了“小选区制度”,这是和美国差不多的制度,这种选举制度据说有利于两党轮流执政局面的形成。后来民主党确实一度壮大到了取代自民党的程度,但是民主党缺乏人才,很快就山穷水尽,至少目前为止没有能够实现美国那样的两大政党相互竞争的局面。

不过,自民党内部有各个派别,一些派别的历史比一般的小党的历史长得多。很多小党冒出来没几年就销声匿迹了,而自民党内部的派别却经久不衰。要当上自民党总裁,需要平衡党内各派别的力量,党内各派别其实是党内有党,还经常出现某个派别独立出去组成新政党的情况。无论旗号是分是合,只要能及时问信于民,及时接受选票的洗礼,尤其是众议院解散进行总选举,是及时汲取民意的有效途径。所以即便形式上不是两大政党,在反映民意上是异曲同工的效果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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