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感恩
此即是天台，止心观自在。俨然真实所，无念更何求。
此刻我正在离开湖北当阳的火车上，这个曾经闻所未闻的小城市，已在心中成为一生不可磨灭的记忆。2023年8月因为参加玉泉寺童蒙止观班，我第一次踏上了这片陌生的土地，报名链接上非常详尽用心的提示说明，给了我很大的信心，这就是我一直想要体认的系统修行法门。
虽早就接触了智者大师的《摩诃止观》，放在书架有一两年了，看了开头很精彩，往下却看不太懂，也就止步于此没有再翻多少页。而短小精悍的童蒙止观即小止观，或许正适合我这样的初学者。
玉泉寺是隋朝智者大师创立，天台祖庭，山后有珍珠泉水汩汩，山下古树参天繁茂。当徒步走入山门，一片广阔的草地映入眼帘，阳光下一切开始变得似曾相识。山川虽好不及静坐须臾，千里漂泊无非只为心安。
七天的禅修转瞬即逝，从未知彷徨，到日渐笃定，都得益于道场里每一个人的慈悲奉献，X师兄的用心陪伴，X法师的智慧开示，成就了我这趟修心之旅的每一个因缘都缺一不可。
二
明理
“若夫泥洹（涅槃之意）之法，入乃多途，论其急要，不出止、观二法。所以然者，止乃伏结之初门，观是断惑之正要；止则爱养心识之善资，观则策发神解之妙术；止是禅定之胜因，观是智慧之由藉。若人成就定、慧二法，斯乃自利利人，法皆具足。”
——《童蒙止观》
止即止息妄念，观即观生命实相，止是定，观是慧，犹如车乘之两轮，有定无慧不能断烦恼，有慧无定则难以持续。童蒙止观虽是针对初学者的启蒙，但要做到定慧等持却绝非易事。
全文十个次第：具缘第一、诃欲第二、弃盖第三、调和第四、方便第五、正修第六、善发第七、觉魔第八、治病第九、证果第十。道场录制了短视频教材，课程期间每天早晚都有学习，让我们得以快速理解掌握方法，但实践和体认，就要靠自己了。
佛说人人都有佛性，因妄想执著而不能证得。金刚经讲：凡夫之人，以为有我，而实无我。因为五蕴的缘故，我们执着有我，迷失在六根六尘六识中。之前我对“十八界”等法相名词只是知道，没有深入思考和对照自己的身心，确实没有体验。
止观的止第一步是数呼吸，观主要是观缘起性空。慧观是不容易领悟的，所以五蕴无我的短视频也同时作为辅助教材，其中的假手实验特别好，很容易就看懂了。我们误以为可以控制手，其实是错觉，没有人能主宰手的生长变老，也无法让手反转，念头也一样，它们都是自动运作的，犹如无人驾驶，生命的实相就是缘起、无常、无主宰。
大道至简，法师的教学风格也非常直接简单，通俗易懂。反复提到最多的关键词就是：不认同、不追随。每一次答疑和开示都很接地气，原以为很高深的佛法，很快就变得实际和生动起来，生活中处处都可以下手修行。
三
实践
止观分三个阶段：调身，调息，调心
禅堂是一个很现代的木屋，在寺内一个山坳里，三面环山，正面有很多很高的大树，虫鸣鸟叫，自然纯粹。第一眼望见，就被震撼到了，这地方太适合打坐了，有点畏难情绪的心瞬间就臣服了。曲径通幽的木栈道就像是求法之路，整个环境氛围，就像我梦想中的中国梅村。
把心专注在呼吸上，开始数息，一出一入，就是整个生命。我们的心向外奔驰太久了，被妄想欺骗太久了，而此刻，我们训练的就是制心一处，安住当下。尽管数息以前也尝试过，但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总是贪心的觉得八万四千法门，应该有更高级的玩法，所以就这样耽误了好多年也没把息数好。
法师开示说：从当阳到武汉，有两辆车可以开，奔驰和宝马，是不是要开奔驰到一半再回来换宝马，显而易见，那是愚蠢的做法。现实中没人这么干，但修行路上很常见。左顾右盼，高估自己，怀疑方法，总想走个捷径。修行像是烧开水，烧一下又停一下，那水永远也烧不开，方法没有高低，适合自己就坚持一门深入。
前四天，我完全还处于调身的阶段，感觉哪哪都不舒服，幸好课程安排了我梦寐以求的抻筋，每天早中晚共三次，每次10多分钟，每一个动作好像都是为我量身打造的，骨骼活动起来咔咔作响，要不就是疼痛难忍，但抻完后却很通畅受益。
第五天我才开始有调息的感觉，忽轻忽重，像极了我们这颗躁动的心。风喘气息，虽有四个阶段，却绝不能有所期待有所求，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一开始我是从1数到10，反复地数，实践发现，果然不如课程教的从1数到10，再从10倒数回1，后者更容易止住念头，更容易专注。念头纷飞，不能着急，看着它们就好，不怕念起，就怕觉迟。
调心就又更难了，用上循身观就挺有帮助。法师说第一步先要把数息数明白了，数稳定了，不能好高骛远。就像练拳击，没有体能没有基本功，技巧再好也会吃大亏，修行也绝不是要修得比别人厉害。
四
持戒
止观把持戒放在首要条件，主要是持好五戒，戒杀、盗、淫、妄、酒，没有戒律，定力就没有保障。
我已素食三年多了，算是有了一点戒的基础，禅修过程中素食对我毫无压力，反而是顿顿美味。过午不食也完全可以做到，一点没有觉得饿，可能是整天在打坐，妄念少，心的攀缘少，精气神也就消耗少。
法师引用了弘一法师说的：五戒中“不妄语”最难。课程全程止语，上交手机，这真是一个非常好的助缘，说话的时候妄语太多，还有绮语两舌，有时候脱口就来，习气实在是控制不了。
七天里没有手机，短暂抛开一切外缘，就像关闭了眼、耳、鼻、舌、身、意的信息通道，到最后发现，我对这个世界确实也没有那么重要，只是我执自以为是。
五
领悟
行亦禅，坐亦禅，语默动静体安然。
止观并不仅仅只是打坐，亦在行住坐卧中。课程安排了每天早晨出坡打扫，每顿饭前给大众行堂后再用斋，都是止观的训练。打扫就像扫心地，心粗时，只能看到大面的灰尘，心细时，就会发现很多边角藏污纳垢。
吃饭的斋堂叫做“五观堂”，提醒我们食存五观，消除贪嗔痴，院墙上斑驳的牧牛图，也在提醒我们看好自己的心，就像看住一头失控的疯牛。小到每顿饭后碗筷和小毛巾的摆放，围裙的折叠，都需要极大的正念和耐心，大多时候我们都恢复得歪七扭八的，几乎从来没能像部队一样井然有序。
想想我们只是七天短暂体验，还大部分是逃避烦恼的心，真是惭愧至极。而坚守寺院的僧俗常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默默无闻，无私奉献，才让我们有机会在这犹如净土一般的环境闻修佛法，一切都是那么的来之不易。
“无我”也同样可以在生活中处处观察和践行。有一个很经典的难题：媳妇和妈妈掉进水里该先救谁？从自我出发，答案都是有漏洞的，总有一方不满意。法师给出了一个智慧的回答：听你的。虽是玩笑，但关键是把自我消融了，只要放下主观立刻解脱。
X师兄说：观察各种缘起，发现自己是最不重要的。历代祖师大德留下了丰厚的精神文化遗产，做饭的阿姨保障了大家的饮食，盖房的工人保障了大家的住宿，很多很多看起来没有出面的人，都成就了道场必要的修行条件，绝非某个人的功劳。
这不就是无我的践行吗？护法如此尽心尽力，帮助了那么多人解脱身心烦恼，却如此谦卑。法师更是躬身表法，言传身教，才令道场有蒸蒸日上的浩然正气。
六
自由
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心地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
很快就到了第七天下午，慈悲日大扫除，解除止语，发还手机，大家都像打开了话匣，我终于对“打开话匣”这四个字有了真切的体会，很快一切又回到了从前。
崇尚极简的X师兄也换了一件略显时尚的灰色T恤，不再像课堂上严肃的样子，原来课堂外的师兄也是很活泼有趣的，真是亦师亦友，我们太幸运了。
晚上法师开缘允许大家穿海青到祖师禅堂，跑香上坐，很多位法师坐阵，堂内静谧空灵，道气浩然，容不得一丝马虎。能够每天坚持如此打坐，还面向社会开放的禅堂，让人肃然起敬。
离寺前打扫完寮房，还有时间到度门寺看看，这里离玉泉寺相隔不过数里，是神秀大师的道场，北宗祖庭，有些冷清得让人唏嘘感叹。世人对六祖太重视，常常忽略了神秀大师，那首众人皆知的偈子也渐渐成了六祖的反面教材，这真是一场误会。
对于我们这个时代大多数的普通人来说，渐悟的止观法门确实是更容易接受的，“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总想立竿见影一步到位的顿悟也是贪心呀。
尽管从报名到签到的提示都很严格，但实际上，课程给予了每个学员极大的尊重、理解、包容和慈悲。坚持到底是应该的，但从第一天我们就被告知：我们是自由的，可以随时离开。不论坚持多久，都很随喜赞叹。
现在也可以随时看手机了，可以讲话了，可以走了，但我们也是不自由的，因为我们一直就误解了自由。真正的自由，就像法师说极简主义的最高境界，是心里无事。
但愿从此，我们都能有更多的无念时刻，虽然人生如梦，可以做个好梦，但最好是一夜无梦。
文：2023.8.12-20童蒙止观男众班 X号学员
图文 | 玉泉寺数据中心
地址：湖北省宜昌市当阳玉泉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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