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欣然
天渐渐暗了下来，屋外鞭炮声、嬉闹声不时飘进耳膜，低矮房屋里三代人围坐桌旁，谁也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年过花甲的公公旱烟袋一锅接着一锅续烟，满脸沧桑的婆婆唉声叹气，不住地念叨“建国不是说好除夕回来的吗，这会了咋还没到家”？年轻媳妇窦娥怀抱一个三岁的小男孩，期盼恍惚的眼神，不时向窗外张望，连耳朵也支棱了起来。孩子的眼睛紧紧盯着眼前的饺子 ，这是他们的年夜饭。除夕了，在外做生意的建国还没回来，家里三代单传公婆就丈夫这一个儿子。
奶奶不忍孙子挨饿，又一次给窦娥说，先喂孩子吃吧。穿着红花新外罩的窦娥不吭气，心里想，他一定会回来的，再等等吧！她不时抚摸一下自己的新衣服，这是丈夫离家时候和她一起逛街买的布料 ，自己一针一线缝制的。结婚四年来第一次穿上了新衣服，晚上哄孩子睡下，夜静没人的时候自己悄悄试一下马上脱下来，心想这件衣服可以穿十多年了，又想十多年后这种鲜红还穿的出去吗，偷偷笑了。管他呢，丈夫买的就要穿久一点才能不负丈夫的心意。丈夫已经半年多没回来了，他一直在期盼丈夫回来看她穿上这件衣服的样子。明天就要过年了，丈夫一定会回来的。收拾好了家里，把饺子端上桌，五个人的碗筷摆好，就等丈夫回家吃饺子了，她把这件衣服穿上了。想着丈夫马上就要回来了，不由得脸上泛起了潮红。
听到门外有脚步声由远而近，她心里一阵惊喜！是他，老人的独子，自己的丈夫，孩子的父亲。她稍微犹豫了一下，马上放下孩子，站了起来去迎接丈夫。随着一阵冷风进来，丈夫抱着一个用红色花布兜风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婴儿，身后还有一个穿黑色呢子大衣的年轻女人。这个女人身材高挑，大红色围巾把脸遮盖的只漏出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窦娥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发呆了，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公公站起来，“大年夜的，咋回事？建国... ...还没等建国开口，高挑女人说话了，“我和你儿子结婚了，这是你的孙女，三个多月了，年三十了，总不能一直让我们一家三口漂流在外吧！我们回家过年了，不走了！”“这、这、这... ...！”公公气的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婆婆望望这个，瞧瞧那个，不知所措... ...
五月的一天，天气晴朗，太阳暖暖的照着大地。早上吃过饭后，丈夫说，今天带你去赶集 ，我这次生意不错，挣了一些钱，结婚这么多年了，也没给你买件新衣服。难得听到这么贴心的话，她顺从的点点头一起去了。到街上俩人来到了一个小饭店，要了两碗肉丝面，还要了几两散酒，从没喝过酒的她也喝了一杯。
看到丈夫从口袋里拿出离婚证，她隐约记起来饭店吃饭的时候丈夫说带她去一个地方，不管人家问啥只管点头就是了，难道去办离婚了，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只记得人家问的时候，她看看丈夫，丈夫对她微笑，她就点头了。然后一起去买的花布，丈夫说要该走了，那边生意等着呢，她送丈夫去车站坐车，自己一个人回来了。结婚快四年了，丈夫在外面忙生意，家里地里她一个人操心，好歹公公婆婆也能帮衬一点，日子就这样过来了。这是怎么了，自己做错啥了，谁不说自己是好媳妇，孩子带的好，老人伺候的好，地里庄稼种的好。上次婆婆生病自己一个人背着去村里的卫生所看的医生，医生都感动了，村里老人都羡慕婆婆命好遇到了好媳妇。
家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公公的吆喝声，婆婆的叹息声和孩子的哭声，她啥都听不进去！只听到丈夫说，“我铁定心了，不要这个男人一样的老婆，大字不识一个，干活我自己会干。”窦娥眼泪扑簌簌往下流，嘴唇一正一和说不出话来。她看看自己，红花罩衣下各种颜色补成的破棉袄，粗壮高大的身躯，黑红的面孔，长期劳做粗糙皴裂的大手，看看人家小媳妇高挑的个头，白皙的皮肤，两扇一张一合的薄嘴唇，这都令她自惭形秽。她一下掉进了冰窖里，从内到外透心凉。她不能再待下去了，她知道公婆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可是又能咋的，木已成舟了。她噙着满眼泪水冲到了黑暗中，逃离了乱七八糟的一切，身后是孩子的痛彻心扉的哭啼声，伴着黑夜，她仿佛看到孩子伸出小手拼命向她招手。孩子悲凉的哭声一直追随着她的脚步，追随者她滴血的心传的很远很远 ……
作者简介：欣然，河南洛阳人，《欣然有约》公众平台编辑，闲暇喜欢看书，擅长用细腻的笔融记录身边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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