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作者:邓明君|内蒙古
十岁的女儿上小学四年级,久居城市,足迹几乎仅限于家和学校的两点一线。
一天,女儿拿出自己的单元作文《鄂尔多斯的秋天》给我看,我见文章里只有“天气凉爽”、“一群大雁往南飞”“一阵秋风吹来,树上的叶子像蝴蝶一样纷纷落下来”一类的词藻堆砌,摇了摇头。
周六,阳光灿烂,天格外蓝,偶有一丝丝的云彩慵懒得漂浮在空中,天,显得十分高远。我对女儿说:“我们去爸爸工作的地方看看吧?”
女儿欢呼雀跃地同意了。
我们说好,一路不能睡觉,要仔细看窗外各种树颜色的不同,女儿负责给驾车技术不高超的妈妈各种提醒和解闷。
女儿的爸爸是一名野外地质工作者,虽然工作地也在鄂尔多斯,但距离我们生活的城市向西有三百多公里。由于距离遥远,条件艰苦,交通不便,我们从来都没有去过那里。女儿逐渐长大,我认为有必要带她去多角度地感受生活了。
汽车行至郊外,女儿被车窗外的景物迷住了,一阵阵惊呼和赞叹传入我的耳朵。
“妈妈,你看,那棵树就像一把高举的红色大伞,那一片爬山虎就像泼上了鲜艳的红墨水。”
秋高气爽,天气并不寒冷。所以,春夏轮廓不非常明显的每一棵树,在秋天里,都展示出了独特的惊艳。
“很好,你仔细看,所有的树都红了吗?”
“妈妈,红色的深浅程度也不尽相同。有的火红,红得鲜艳;有的赭红,红得像鸭血;有的橘红,红得偏黄……这一片树林,全变黄了。不,黄色也不一样。有的叶子金黄,有的浅黄,有的叶子褐黄……有的树一半是黄的,一半绿的;有的树全身都是绿色的,丝毫没有要变黄的意思,云杉的叶子绿中带白,像是有一层雾。”
我高兴连连点头。路边的树飞快地出现又离开,很多树我叫不上名字来。但路边那不屈不挠的爬山虎、火炬树,灯笼树颜色浓腻极了,似乎真的红彻了整个天际。
我们的车窗外,眼前就犹如打翻了调色盘,秋天里的色彩是如此丰富多彩,瑰丽无比。
“女儿,你再看看,绿色与绿色有什么不同呢?”
女儿兴致勃勃地说:“幽深的绿,青翠的绿,带黄的绿,还有浅绿!”
“为什么还有浅绿呢?”
“植物身体里面有发芽的能量,它要拼尽所有的力量,趁着温暖的阳光照耀,大地还没有上冻,要努力发芽,长新叶!”
我感到极其欣慰,在这层林尽染叠翠流金的美丽秋叶林,女儿有了自己最新的发现。
杜牧曾说:“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但刘禹锡曾有诗云:“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色胜春朝。”
当秋天来了的时候,原野并不是一夜之间风吹叶落,枯黄寂寥啊!
天地间的多彩的景致取决于一棵一棵千姿百态的树。正如,社会的发展取决于一个一个积极努力的人。
路,像一条飘带伸向远方的西边。草滩里的枯草像小孩子的黄头发,也像女儿吃面包时,首先想揭去的那一层杂乱的肉松。
草原上笼罩着金色的寂静,就像静止的海洋。秋高气爽,天格外蓝,远处山峦似乎披上了仙衣也变成了“蓝色的蒙古高原”,天边牛乳般洁白的云朵,像是那个裁缝剪了花边,变得轮廓清晰。
地势很平,土层极薄,植被简单的覆盖在广袤的土地上,鄂尔多斯的秋天颜色单调,单调的只看见草原的天地一片苍茫,
沙岗是长满了茂密的芷芨,与夏天相比少了锋芒,开始枯衰冷黄,但在风中飘飘摇摇毫不畏惧。女儿逐渐有了睡意,对周围的一切似乎没了兴趣。
我想起了出发前和女儿的约定,希望这苍茫大地可以引起女儿深层次的思考与联想。
“女儿,你看到了什么呢?”我想引导孩子更深入观察一下,“除了草,没有别的什么?”
“一棵树,整个广阔的草原上只看见一棵树!”女儿几乎是惊呼,“只有一棵树,它是草原上最美的风景!”
“风,能把很多大树连根拔掉,留下了这罕见的一棵,是挺了不起的,你认为是奇迹。风,能把着广袤草原上的庄稼摧残,所以我们看不到很多农民收割。但是风啊,它绝不能把满地的小草奈何,你仔细看看小草。”
我也在内心轻轻地独白。平凡的小草啊,像是心灵手巧的纺织能手,它们用自己星星点点的色彩,织成了一块块帖服大地的地毯。在这安静的草的王国里,一切都显得那么安宁、清静。
秋天霜冻来临了,枯黄的草叶骄傲的伸展着,丝毫不改往日的姿态。就算到了严寒的冬天,它们都能顽强地扎根地下,坚如磐石!
“妈妈,小草也有的变黄了,有的变成深红了。有的挺立在自己的岗位上,有的匍匐在地面上。羊群到了冬天是不是还有草吃?”
“是的,别小看小草,它们是草原上的英雄!”
周日一早,我提出要带女儿去野外看秋景。
孩子爸爸说:“开什么玩笑,我们这里一年四季几乎都一样,哪有什么风景?”
我们依然执意要去看看。
风呼呼作响,汽车行驶在不能称之为“路”的颠簸的黄尘之中。地面几乎被粗砂、砾石所覆盖,植物极其稀少。远处只见苍茫灰蒙蒙一片,只看见大小不一裸露的岩石和形状不规则的各种山峦。
女儿指着车窗外一丛一丛的灌木问道:“爸爸,那是什么树?”
爸爸说:“那是红柳。这个戈壁地区土层薄,土壤贫瘠,所以我们只能看到很少的红砂、泡泡刺、麻黄、梭梭。”
女儿眼神里的兴奋不见了,目光里显示出一些深沉。
“为什么这个地方植物这么少呢?”她问爸爸。
“这里终年无雨或少雨,风沙活动频繁,地表干燥,砂砾容易被大风吹扬的到处乱跑,植物扎不住根啊!”
“那红柳和它的伙伴们可真了不起!”
下了车,我们站在半山腰一处相对平坦的地方,岩石碎片从山上崩解下来之后,堆积在山脚周围。我们踩着高高低低硌脚的石头,站在了山顶上。
山下,有地质队的钻机安装在半山腰的较为平坦的地方,各种管材摆放有序,标识牌赫然醒目。钻场到处轰鸣,工人们纷纷站在自己的岗位上,熟练地完成着自己的每一个动作。
钻机附近的墨绿的帐篷一字摆开,有做饭师傅在帐篷外走动。
“爸爸,你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地方工作,咱们回家吧?”
女儿的爸爸没有说什么,提议我们到帐篷里去看看。
我们来到施工地点,只见工人们立刻上前,一双双粗糙的双手紧紧握住,一张张黑红的脸颊上传达着问候,干裂的嘴唇上洋溢着憨厚的笑……
墨绿色的帐篷有很多间,有的是厨房和餐厅,有的是宿舍。为了防止风沙,每张帐篷的顶端都被绳索牢牢地固定在砂砾间。
宿舍里的火炉里还没有升火,炉子的四周整齐地摆放着没有叠被子的床铺。所谓床铺,只有由一张张床板组成的,而四个床脚,则是四处捡来的石块摞起组成的。床铺边上,有的放着书,有的放着象棋,还有扑克。
厨房的地面上堆了很多买来的菜。厨师熟练地一边清洗炊具,一边满足地介绍他们的一日三餐:“我们的伙食挺好的,有时吃馒头,有时吃米饭。蔬菜和肉都不缺。我们荤素搭配,营养均衡。”
女儿认真地问:“爸爸,工人们这么辛苦,在地下找什么呢?”
女儿的爸爸笑了笑说:“女儿,别小看爸爸工作的荒漠地区,地下有好多宝藏呢!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有丰富的煤层。我们最近就是要探个究竟,看看储量到底有多大,应该怎样合理开采。”
女儿若有所思:“我明白爸爸为什么经常不回家的原因了。”
爸爸很开心,回答道:“为国探宝,战沙斗寒,攻难克坚,让大漠泛光,这是我们地质人的使命和担当啊!”
女儿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我没有多说什么,我知道,女儿眼里的秋天,不仅仅只有落叶,已经有了更为广阔的概念。而父亲工作的戈壁,是这个秋天,四年级的女儿看到的最美的秋景。
作
者
简
介
邓明君,多年来笔耕不辍,致力于关注身边的真善美,歌颂朴实的劳动人民,赞美辽阔无垠的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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