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交通银行发展研究部（金融研究中心）研究专员刘健，中国建设银行河南油田支行副行长马丽靖
自由贸易账户是上海自贸区的一项制度创新，为金融开放创新和服务实体经济提供了有效载体。随着自由贸易账户复制推广至其他自贸区，商业银行端也将形成两种不同的账户管理模式。文章认为，未来自由贸易账户有望复制推广至更多自贸区，总分模式优势将逐步显现，而资本项目可兑换仍是未来自由贸易账户功能拓展的关键。
自由贸易账户（简称FT账户）是上海自贸区的一项制度创新，自2014年推出以来，通过不断完善账户功能、拓展适用范围，为金融开放创新和服务实体经济提供了有效载体。2018年9月，自由贸易账户复制推广至海南自贸区，2019年11月，进一步复制推广至天津、广东自贸区。随着越来越多的自贸区复制推广自由贸易帐户，未来或将复制推广至更多自贸区，相应的商业银行端也将形成不同的账户管理模式，这将对自由贸易账户体系的发展，乃至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建设产生深远影响。
自由贸易账户的发展历程及意义
2013年12月，人民银行印发《关于金融支持中国(上海)自由贸易试验区建设的意见》（以下简称“金改30条”），明确提出“创新有利于风险管理的账户体系”。2014年5月，人行上海总部印发《中国（上海）自由贸易试验区分账核算业务实施细则（试行）》，正式启动自由贸易账户业务，金融机构可在分账核算单元中为不同主体开立相应的自由贸易账户，提供相关金融服务。区内企业可以开立区内机构自由贸易账户（FTE账户），境外企业可以开立境外机构自由贸易账户（FTN账户），同业机构可以开立同业机构自由贸易账户（FTU账户），区内个人可以开立区内个人自由贸易账户（FTI账户），区内境外个人可以开立区内境外个人自由贸易账户（FTF账户）。2015年4月，人行上海总部宣布启动自由贸易账户外币服务功能，实现账户本外币一体化。
2016年11月，人行上海总部印发《关于进一步拓展自贸试验区跨境金融服务功能支持科技创新和实体经济的通知》，首次将账户的适用范围从自贸区扩展到区外科创企业。2018年7月上海市政府发布的“扩大开放100条”提出，将FT账户复制推广至上海市有条件、有需求的企业。自由贸易账户拓展至服务“一带一路”建设和“走出去”的有国际贸易结算和融资需求的实体企业，总部经济相关的跨国企业等。目前，共有符合条件的一万多户区外企业可开立自由贸易账户。截至2018年底，已有约4万家境内外企业开立自由贸易账户7.2万个，累计办理各类本外币跨境结算折合25.9万亿元，涉及161个境外国家和地区，自由贸易账户人民币融资平均利率约为4%。
如果说自贸区是新一轮金融改革开放的试验田和先行者，那么自由贸易账户则是自贸区的重要基础设施，是金融改革开放的“高速公路”。自由贸易账户的意义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探索本外币合一的账户管理体系。我国的涉外账户体系实行本外币分隔管理，企业的资金被人为地分隔存放在各种政策要求不一的专用账户内，严重影响了资金使用效率。自由贸易账户是以人民币为本位币，本外币合一的账户体系，突破了专户的概念，打破了本外币账户割裂的局面，居民和非居民均可开立。对市场主体来说，只须管理一个账户就可以实现跨境资金收付，而这是当前的离岸账户（限外币，非居民）、境外机构境内外汇账户（NRA账户，人民币与外币分设，限非居民）或境内普通账户（人民币与外币分设，只对居民）所无法实现的。
二是探索资本账户可兑换新路径。“金改30条”提出，区内主体以及设立分账核算单元的金融机构可通过开立自由贸易账户，按规定开展投融资汇兑创新业务。所谓的“投融资汇兑创新”主要是人民币资本项目可兑换及跨境金融业务。虽然我国资本账户七大类40个子项中，绝大多数已实现基本可兑换或部分可兑换，但都是在事前资质审批及事后额度严格限制下或是专户模式下的管道式开放，与市场主体的真实需求和真实感受度差距较大。自由贸易账户开辟了资本账户可兑换的新途径，“金改30条”明确规定：对《意见》第三部分投融资创新业务，自由贸易账户内资金可根据实际业务需求进行兑换，实现了基本可兑换。开立自由贸易账户的境内外主体接受统一规则的账户服务，实现了非居民全面国民待遇标准，而且自由贸易账户适用于所有金融机构而非限于银行业金融机构，证券、保险等金融机构均可按规定设立分账核算单元并提供相关服务，这种全面开放的理念和模式，与现有的管道式开放相比有着根本区别。
三是探索金融风险管理新模式。新兴市场的金融开放创新实践大都以失败告终，主要原因是在推进金融开放创新时，未能有效防控风险，尤其是跨境资金流动风险。因此，2013年9月，国务院印发的上海自贸区总体方案明确提出，在风险可控前提下，可在试验区内对人民币资本项目可兑换、金融市场利率市场化、人民币跨境使用等方面创造条件进行先行先试。“金改30条”中提出的“探索投融资汇兑便利”的前提条件是创新有利于风险管理的账户体系。自由贸易账户以分账核算管理为基础构筑了跨境金融风险“防火墙”机制。首先，金融机构按照“标识分设、分账核算、独立出表、专项报告、自求平衡”的要求开展试验区分账核算业务，在记账环节将自由贸易账户与其他账户区分开来；其次，金融机构分账核算单元因向自由贸易账户提供兑换服务而产生的本外币头寸应在区内或境外进行平盘，这保证了自由贸易账户跨境资金流动不会对境内市场造成冲击；再次，跨二线采取宏观审慎管理，允许有限渗透，但仅限人民币，而且视同跨境业务管理；最后，人民银行可逐笔监测自由贸易账户内资金流动，并可根据跨境资金流动情况进行逆周期宏观调控。实践表明，自由贸易账户的风险管理功能经受住了考验，没有成为“热钱”流入套利的管道，跨境资金平稳有序。
自由贸易账户的管理模式及各自优缺点
自由贸易账户在海南等多地上线后，商业银行的分账核算单元也由上海拓展至其他地区。按照我国商业银行现行的总分行管理模式，自由贸易账户也理应形成总分模式，即总行层面设立分账核算单元，开展自由贸易账户业务的各地分行也设立分账核算单元，总行统一负责各地分账核算单元的后台业务（如流动性管理、账务核算、资金平盘等）。但由于自由贸易账户最早在上海试点，商业银行在上线自由贸易账户系统时并考虑到未来复制推广问题，因此，目前除少数银行采取总分模式外，大部分商业银行采取的是另外一种模式，可简单认为是分分模式，即异地分账核算单元与上海平行开展业务，上海分账核算单元在开展业务的同时，承担业务的后台管理职责，发挥类似总行职能。
总体来看，总分模式和分分模式各有优缺点。分分模式相对简单，只须参照上海分账核算单元，在异地搭建起相同的系统即可开展业务，初期系统改造成本相对较低，上线较快，这也是当前众多银行选择该模式的主要原因之一。但分分模式下，上海分账核算单元既做业务，又负责管理，在业务核算、资源分配等方面可能带来一定问题，不利于全行集中统一管理。而且，如果有更多自贸区复制推广自由贸易账户，则后续的系统改造成本可较高，同时上海分账核算单元发挥总行资金管理职能的难度也可能逐步增大。
总分模式意味着需要在上海及异地分账核算单元的基础上，再搭建总行层级的分账核算单元，这意味着初期的系统改造成本相对较高，业务上线时间可能较慢。但总分模式具有网络效应，后续系统及管理方面的成本相对较低，而且总分模式组织架构清晰，总行统一负责各地分账核算单元的后台业务，有利于统筹全行业务发展，便利全行统一资金管理，自由贸易账户复制推广的地区越多，这种优势就越明显。
自由贸易账户的问题及未来展望
自由贸易账户有望复制推广至更多自贸区，总分模式优势将逐步显现。自由贸易账户分账核算、自求平衡及自带电子防火墙的特征，开辟了风险可控基础上金融改革开放的新路径。因此，尽管FT账户的部分功能仍有待进一步拓展，部分人士也有一些争议，但在可预见的未来，自由贸易账户仍将存在。截至目前，国务院已批复成立上海、天津、广东、福建、辽宁、浙江、河南、湖北、四川、陕西、重庆、海南、山东、江苏、广西、河北、云南、黑龙江共18个自贸区，其中的大多数都提出“建立与自贸试验区改革开放相适应的账户管理体系”或类似表述。而当前，我国银行账户体系总体而言比较复杂，再创设一套新的账户体系难度较大，直接复制推广自由贸易账户将是各自贸区的最优选择。未来不排除更多自贸区复制推广自由贸易账户，这意味着总分模式的优势将逐步显现。
资本项目可兑换仍是未来自由贸易账户功能拓展的关键。自由贸易账户的重要使命之一是在资本项目可兑换方面进行尝试。不过，自由贸易账户推出后不久，恰逢人民币汇率贬值和跨境资金外流压力加大，宏观经济金融形势变化导致自由贸易账户在资本项目可兑换方面的改革创新未达到当初设计的目标。因此，未来自由贸易账户在功能上进一步拓展的重点仍将是资本项目可兑换，尤其是“金改30条”中所提出的便利个人跨境投资、参与国际金融市场衍生工具交易、进入境内银行间市场开展拆借或回购交易等。此外，自由贸易账户是具有离岸功能的在岸账户体系，其“一线放开、二线宏观审慎管理”的原则，决定了其处于“在岸”和“离岸”的中间地带，尤其是在存款准备金、税收、宏观审慎评估等方面仍按普通在岸账户管理，导致其与NRA账户、OSA账户等相比，无法体现真正的优势。未来，要进一步促进自由贸易账户的发展，有必要在参照OSA等账户，享受存款准备金、税收等方面的优惠。
自由贸易账户的复制推广有助于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建设。依托自由贸易账户体系推进金融开放创新的重点在跨境投融资汇兑方面，“金改30条”中提出的投融资创新业务均为跨境金融业务。目前，依托自由贸易账户的跨境金融服务便利化、全口径跨境融资等措施均已复制推广至其他自贸区或全国。但上海自贸区金融改革中涉及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建设的核心金融市场安排，无须复制推广。自由贸易账户体系实现的是金融机构分账核算下的风险集中管理，因此金融机构分账核算单元的相关跨境金融交易需要集中进行，从风险管理经验、意识、理念和文化来看，保留在上海也是较合适的选择。从实践来看，纽约、伦敦等全球金融中心无一不是风险管理中心。未来，随着自由贸易账户体系复制推广至更多自贸区，自由贸易账户的流动性管理等风险管理职能有望总体保留在上海，上海有望成为真正意义上的风险管理中心。
自由贸易账户可能对NRA、OSA等账户体系构成一定影响。自由贸易账户本外币一体化、规则统一，联通境内外市场，支持本外币融资，这是OSA账户和NRA账户等所不具备的功能。未来，随着自由贸易账户功能及相关政策措施的不断完善，自由贸易账户的吸引力将进一步增强，或将会有更多自贸区复制推广自由贸易账户，甚至不排除自由贸易账户替代相关账户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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