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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主义佛系老挝有两座国家博物馆

(凯山·丰威汉纪念馆前,国旗与党旗迎风招展,巨大的铜像气宇轩昂。)

老挝有两座国家博物馆,一个在首都万象,里面空空荡荡,好像施工还未完成。在门口我遇到了一对似乎是工作人员的夫妻,他们说博物馆已经关闭了,我问那展品去哪里了呢?他们摇摇头,不知是不知道答案,还是听不懂英文。

另一个国家博物馆在旧都琅勃拉邦,全名叫琅勃拉邦国家博物馆,或者更为人熟知地,叫做琅勃拉邦王宫博物馆,前身是老挝王国的王宫。说是王宫,不过是个大宅子,总共只有三间会客室,一个摆着王座的正殿,一个书房,一个餐厅和三个卧室,另有一个车库,而车库也不大,每年新年将勃拉邦佛请去迈佛寺时僧侣乘坐的木车还需另外搭个棚存放。

(并未开放的万象国家博物馆。)

(琅勃拉邦国家博物馆的招牌。)

实际上,老挝人可能也不知道他们在万象还有个国家博物馆,当我跟酒店门口的突突车司机说要去国家博物馆时,他一脸困惑,拿出一张往返各景点的高于市价的价格表,而上面根本没有国家博物馆。我掏出谷歌地图,展示它的具体位置,几个司机聚过来,笨拙地把地图放大,窃窃地讨论了几句,若有所思,随后就把我载到了国家博物馆隔壁的凯山·丰威汉纪念馆。

凯山·丰威汉是老挝人民革命党的创党人,从1955年开始担任总书记一直到1991年,从1975年老挝推翻君主制开始,到1992年他逝世,他一直都是老挝的实际掌权者。

(凯山·丰威汉铜像前,一队来参观的小学生正好走出展馆。)

有了这个背景知识,就大概猜到了为什么在卫星地图上这个纪念馆比隔壁的国家博物馆规模还要大一圈,从老挝民族多彩、物资丰富讲起,到对法国奴役老挝人民的控诉,再到很大篇幅的各种代表大会的照片、战时记录,以及各不复存在的西方社会主义国家的领导人在老挝的留念,纪念馆记录了伟人精彩的一生,用翔实的资料打造出一个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甚至还有一个伟人降生房间的还原场景,顺道介绍了老挝妇女产后护理的传统。在还原场景的背面,则展示了各式老挝传统乐器。题材发散之广,如果不是我提前查好资料,可能真的会把这个纪念馆当作实质上的国家博物馆。

其他大多数展品都是黑白照片,穿插着一些伟人生前用过的物品,文字解说也简单粗暴,第一行全部被长长的称谓占去,整个跳过也无碍于提取伟人一生的轮廓。

展览的结尾展示了老挝工业生产的成就,挂上了啤酒厂、水泥厂、夹板厂的照片,则浓浓的委员长视察工厂的朝鲜新闻既视感。展出的来自各国的礼品有一半来自苏联,让人想起那个时间停滞的朝鲜国际友谊展览馆

在琅勃拉邦王宫中,秘书和王后的会客厅里也存放着来自各国的礼物,包括美国人曾带去月球的老挝王国国旗,还有一面来自中国北京的锦旗,上面写着“赠给老挝国王西萨旺·瓦达纳陛下,中国、老挝两国人民的友谊万古长青!”,落款日期是1963年3月8日,可惜的是,仅仅12年后,这位国王就被推下了王座,送进了劳改营。之后,自澜沧王国开国以来就象征老挝统治权的勃拉邦佛也被请出了王宫,单独建造了一栋房子存放。

不过,小乘佛教在老挝并未从此走向终结,琅勃拉邦也依然是勃拉邦佛之地。在马克思主义理论中,宗教是统治阶级压迫被统治阶级的工具,但老挝人民革命党对佛教进行了重新阐释:佛教和马克思主义都信奉人人平等,且都追求人类的终极解脱;僧伽没有个人财产、共同生活,就如同马克思主义倡导的集体生活;释伽牟尼成佛前放弃了太子身份,也就是放弃了统治阶级的特权……在新的解读中,佛教也具有了红色革命的属性,这两种完全相斥的世界观就这么在这片国土上达成了怪异的和谐。在1986年紧跟越南革新开放之后,官方对佛教的态度变得更加宽松,佛教重新成为“民族文化”的一部分,甚至,国徽上的镰刀锤子都被改成了塔銮

(老挝的国家象征塔銮,1991年被加到了现在的老挝国徽上。)

也或许,这是在数百年的血泪历史中老挝人习得的处世哲学。

往前数六七百年,勃拉邦佛与佛教也是澜沧王国开国国王法昂从南方高棉带回来的舶来品,而暹罗、越南都反复地占领和掠夺过老挝,勃拉邦佛也两次被暹罗掠走再归还。1826年,万象王国国王昭阿努起义反抗宗主国暹罗,但很快被暹罗反攻,万象随之被夷为平地,只有西萨格寺因其五层屋顶的暹罗式建筑风格幸免于难,围廊和庙内墙壁上成排的小小佛龛里成双成对地供奉着的成千上万个佛像得以稳坐至今。当时昭阿努向越南求援,但越南皇帝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一边派救兵,一边派人描绘老挝地图,并在昭阿努第二次败北时拒绝相助,趁机吞并了老挝的大幅领土。随后,越南的统治也未得人心,老挝人又重新倒向暹罗,赶走了越南人。

(西萨格寺围廊上的佛像。)

19世纪中后期太平天国的残部败走老挝,卷起霍人战争的乌云,所到之处将佛寺劫掠一空,1887年他们袭击了琅勃拉邦,正在中南半岛开疆拓土的法国人救出了琅勃拉邦王国的国王,于是,打不赢霍人战争的暹罗又失去民心,老挝人对法国人投去了好感。几年后,暹罗就在法国人的枪炮外交中奉上了老挝,使其成为法国的保护国。

历史就这么在暹罗、越南和法国之间不断周旋,唯独老挝人没了身影。接下来就是日本占领、法国人卷土重来以及1953年老挝王国独立,但是这个王国只经历了两位国王,第二任也是最后一任国王西萨旺·瓦达纳长期在法国留学,回国时已不会说老挝语,他在王宫的每个房间里都摆上了精致的法国花瓶。

(琅勃拉邦王宫,老挝国旗之后是老挝王国的国旗,站在伞下的三头大象。)

统治者和他们的治世方略可以来了又走,定了又改,除了日子总要过下去,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现在的老挝安宁又平静,在日出时分,琅勃拉邦的僧伽走出寺庙,列队接受虔诚信众的布施,在下午的某个时候,他们又会在寺庙前播放起流行音乐,在音乐声中慢慢地做着手工活,并完全无视走过的游客。就像服兵役一样,几乎每一个老挝男子都曾到寺庙做过僧人,不少僧人都是短期出家,一段时间后就会还俗做回普通信众,他们的音乐品味也和万象河滨夜市的驻唱乐队相差无几。

日暮之前,游人们登上了普西山,等待太阳从湄公河对岸的重重山峦后落下,然后让这个小城陷入昏沉的暗夜,就像过去数百年的每一天一样。直到今天,琅勃拉邦都没什么路灯,走出夜市,就全靠临街的商铺和酒店照明。夜幕之中,小城在湄公河和南康江包围下形成的长长的半岛探入江中,仿佛伸进浑黄河水的舌头,品尝着随时间淌过的苦涩。

(湄公河上的日落。)

如今,琅勃拉邦王宫的侧门外,隔着一条马路就是早市一条街,天还没亮,小贩们就开始聚在路边,售卖湄公河的渔获。苍蝇实在太多了,用苍蝇拍子不停地驱赶和懒懒地驱赶一下效果都差不多,所以大家都已经对这些小生物佛系视之。只是让人暗暗觉得可惜的是,路这一边是鲍鱼之臭,而路那一边已无芝兰之香,只有勃拉邦佛依然掌心向外,持续地向世界发射着连他自己都保佑不了的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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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首发于公众号「认路的帽将」。阅读更多游记与人文观察,请关注公众号「认路的帽将」,ID: odony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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