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什么地方才能将草间弥生、安藤忠雄、蔡国强、杉本博司、林舜龙、西泽立卫、伊东丰雄等等大师的作品一网打尽呢？不如到濑户内海看看吧。
题图及上图为草间弥生作品：黄南瓜 coco-machi.jp
三年等一回的濑户内国际艺术节，目前正处于最后的秋季展期（9月28日—11月4日）。不同一般的当代艺术展，濑户内国际艺术节旨在用艺术振兴地方，让那些曾因全球化、均质化、高效化的潮流而人口流失、活力低迷的岛屿重焕生机。这一切，都源于知名策展人北川富朗二十多年前的发想。
2019濑户内国际艺术节官方海报
北川先生同时还是大地艺术节、奥能登国际艺术节的发起人及艺术总监。而在演员王耀庆的首部文字作品《耀庆职人访谈录：游艺的人》中，他有幸采访到了这位神秘的艺术节幕后推手。如何让工作不失乐趣，如何用艺术激活乡土，一起来听听策展人北川富朗和艺术节的故事吧。apple维修
王耀庆随北川富朗游览奥能登国际艺术节
王耀庆×北川富朗
王耀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把艺术放到偏远的地方来？
北川：大地艺术节是从1996年开始筹备的，到了2000年，在日本新潟的越后妻有地区举办了第一届。这个地区是日本的豪雪地带，随着都市经济的快速发展，那里的居民在几年之内大幅减少，以前曾经努力开拓的地区也渐渐失去了它的活力，所以我们就利用在城市里的工作经验想为这些地区做点事情。
我们是从事艺术工作的，艺术原本就需要与人产生联系，或是在自然与人类的关系遭受严重破坏时，或是在城市与人类的关系崩坏时，艺术作品尝试给大家提出一些不同的思考方式。这也正是从过去开始，艺术家们就一直在发挥的作用。
在还没有所谓艺术家的年代，也有很多人，例如阿尔塔米拉（Altamira）或拉斯科（Lascaux）的洞穴壁画，人类费力猎杀动物，但动物本身也努力生存过，既然不得不猎取它们的生命，就要抱着虔诚之心，充分利用皮毛翎角。艺术就是这样一种思维，关于自然与文明、自然与人类的关系，这也就是我所认为的艺术。
所以我们在豪雪地带做了这个艺术项目。这里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人口稀疏地区，艺术家们来到这片土地，通过作品展现地域的特征，以及祖先们努力开拓生活过的事迹，为今天的居民重新注入活力。若是作品足够有趣，还能吸引到外地的人们前来观看。有了这个创意之后，我们就开始了筹备工作。这就是越后妻有大地艺术节的来历。
王耀庆：从2000年起到什么时候？
北川：现在还在继续，2018年是第七届。大地艺术节的作品和所谓的当代艺术还有一点细微的区别。如果说某样东西是艺术作品，那么它一定要非常显眼，并且具有某种自我主张，这是当代艺术典型的思考方式。但是，来到这样的乡下，艺术家也会渐渐改变。比如说，这个地方是这样的风土人情，艺术家们创作的作品也会成为人们了解这片土地的契机，或者引人思考以后的风景会是什么样。他们的创作会发生转变，不是仅仅关注作品本身，而是希望用作品展现这片土地以及其蕴藏的世界。
奥能登国际艺术节（2017）海报
越后妻有大地艺术节（2018）海报
王耀庆：北川老师最早是做画廊工作的吗？
北川：我和从事艺术的伙伴们一起工作，但最开始是在工地现场的围墙上创作。那种围墙看起来太煞风景，所以有人提出让我们在上面画画，这是最早的工作。除此之外，在做这些工作的同时也开始将不错的艺术家的画作卖给别人。当年的出发点就是，只要和艺术相关的工作都可以做。
比如我们还做过商店装饰布置。百货商店周三晚上结束营业，周四休息，周五早上重新开始营业。周三晚上到周五早上的这段时间，是百货商店换装饰的时间。更改内部装饰是一份有意思的工作，那个时候需要在差不多一天半的时间里完成，大伙儿一口气干完。我们就是靠这样的工作为生的。
北川富朗
王耀庆：在开始做艺术节之后的这二十年，过程当中遇到的困难也很多吧？
北川：做什么事情都会面临很多困难。以农业为例，从事农业的人们工作十分艰苦，这份工作会受到气候的影响，不管多辛苦，最后可能还是颗粒无收。即便如此，有晴有雨，有政治影响，但人们在与自然打交道的过程中都还是会充实地工作，都能从中获得一定乐趣，苦中作乐吧。我觉得那样很好，大家努力工作，使工作变得有意思。但现在的社会环境，工作变得没有乐趣了，大家只关心是否赚钱，关心如何能够提高效率，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变得没有过去快乐了。
我的理想是大家能够通过某件事情获得充实以及快乐，希望能打开人的五感，看见、听见、闻到、尝到、触碰到，全身心地投入其中享受快乐。我一直以来都在提倡，我们应当追求这样的生活。
艺术节就是这样的一种生活实践，参与艺术节的人们，尤其是当地的老爷爷老奶奶，从帮忙制作作品，到努力跟来看艺术节的人介绍作品，他们参与的工作不仅能充实他们的生活，更会在其中感受到乐趣，所以再困难都不算是困难了。
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呢？是当有人邀请你一起玩耍的时候，不管什么情况，你都能应邀一同玩耍。对我而言这才是最有趣、最困难的，当然也是价值所在。玩耍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但是现在能允许人们玩耍的事情越来越少了，我对于这个现状很不甘心。如果足够努力，单纯的工作是不是就能变成一种玩耍的集会，这是我想做的事情。
王耀庆：我觉得一个人要很清楚他的能力或者他现在所能利用的东西，然后要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才能明白如何利用手边所有的资源达到自己希望到达的地方。
刚刚在和老师交谈的过程中，知道了您学过的东西、经历过的事情，这是您拥有的。然后老师用艺术节，用您现在所努力的事情，去达成您希望所有人能够感受到的东西，这是老师追求的东西。如果有可能，请老师作为自己筹办的艺术节的代言人，为我们解释一下，希望来看艺术节的人们能从中获得什么？
北川：谈到艺术节希望实现的目标，我认为有两个。
我想了一下方才王先生所说的话，就具体的工作而言，我48岁开始就在做现在的工作了。刚刚听你分享从中学时开始建立的想法，才发现自己第一次意识到，高中时候我最讨厌的，而且到现在也讨厌的，就是歧视。否定和自己不同种类的人，类似这样的歧视，还有逞威风的人，那时候真的是厌恶至极。想要不一样的世界，或是不一样的活法，这是我长久以来的期望。放在艺术节里说，这些艺术作品融入了外地人和本地居民的生活，住在不同地方的人，不管是老年人还是年轻人，通过艺术这个媒介，建立起良好的关系，这样的结果很让人高兴，这是其一。
另外还有一点，因为在落后的地区做艺术节，很多来自不同地方的人们都会对我们说，你们真厉害，真努力，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下来。而现在，这些地区的人们也在做着类似的事情。不论北京、东京、纽约这些大城市有多先进，住在落后地区的人们能够满怀自信地为自己的生活感到骄傲，我希望我能起到这样的作用。
或许这两点就是我想实现的目标吧，我也是第一次被问到这样的问题。（笑）
嗯，可以再补充一点吗？刚刚想到，我为什么选择了艺术工作呢？数学的话，一加一等于二，如果没算对就会被批评；如果能够很快给出正确答案，就能得到夸奖。不光是数学，连运动、音乐，都会有标准的动作、标准的唱法，有所偏差就会被指正。但是，艺术是唯一一个当你和别人不同时，反而会被夸赞的领域。和所谓正确或标准不一致的时候，在艺术当中就会被夸奖为与众不同，有独特的个性与视角。所以只有在艺术中大家才敢于做些与众不同的事情。这也正是为什么我从20 岁左右之后，就再也没有跟艺术分开过。
王耀庆：在“职人访谈”中，我曾经访问过各行各业的职人，和演员、舞蹈家、音乐制作人、戏剧导演聊天。最后我都会问他们一个问题，比如采访演员时，永远都会好奇对他而言什么是表演。老师是艺术策展人，从中学的时候开始，学习画画，研习佛像，到现在办了国际知名的艺术节。能否请问老师一个问题，艺术对你来说是什么？
北川：一句话概括，就是展现每个人的生而不同。我觉得艺术就是每一个人生活节奏的表现。这样回答可以吗？简单地说，讨厌海参的人无论如何就是讨厌海参，因此他被要求必须吃掉海参的时候不就很为难吗？仅仅是海参这么简单还好。每个人都有被要求做某些事的时候，别人强迫你必须要这么做，但你会有很多无法做到的事情吧！那是因为这不是自己真正的生理需求所渴望的。所以我的想法是，地球上有74亿人，每个人都与众不同，不就是因为人类本身就是单独的个体嘛！74亿各不相同的个体共同生存，虽然非常困难但一直共存，这也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这么一想我就会特别感动。
《耀庆职人访谈录》的内封照片就拍摄于濑户内艺术节春季展期的高松港口，去玩的小伙伴快快打卡~
耀庆职人访谈录：游艺的人
王耀庆 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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