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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母的悲欢人生

     我的继母郭温枝,河南温县黄庄人,生于1919年。1944年,因家乡遭灾,与乡邻一起,一路讨饭,逃荒到山西解州。住在关帝庙.适遇山墙倒塌,不幸被砸伤了左腿.不能继续行乞。于是经人介绍,1944年春来到我家,成为我的继母。

        继母来了  我又得到了母爱

  我清楚地记着,继母初次来时的情景.事先有人告诉我,我娘去山北看病,就要回来了.于是我就高高兴兴地等着.我家是地坑窑院.那天我刚走出大门,就看见她由人搀扶着往下走.看见我就喊我的名字。我虽然觉得声音不对,但还是快步迎了上去.因为,尽管我心里明白,她不是我娘,但渴望得到母爱的我,从心底里已经把她当成亲娘了.因此,后来不管有谁说她不是我娘时,我都很反感.心里想:我早就知道了,让你们多嘴。她受的是皮外伤,经过父亲用白酒多次擦洗,不久她就能下地走路了。父亲每次为她擦洗时,我都站在旁边看着,生怕她从我眼前突然消失了.

记得以后有一天,我早上醒来不见她,就爬到窗台上大声喊叫.很快就看见她从崖头往回跑.一面跑一面叫我不要动。

继母心地善良,乐于助人。她听说后道窑来了一对讨饭的母子(儿子叫三旺)。就前去探望,给送了食物。并给我认了干妈。干妈还有两个儿子,不久他们在刘堡安家,住在沟西,两家曾互相走动。

   1945年农历2月27日,妹妹出生了.这天,我从外面回来,看见继母斜靠在被子上,脸黄黄的,我问她这是怎么回事?大娘说:你娘给你生妹妹了,快来看看吧!妹妹叫密果,我很喜欢她。农历九月九,是关老爷生日。这年九月初,父亲和宝子爷爷约好,一起去解州赶庙会,并一起去看望焦雪娃。解州东街焦雪娃(我称呼他雪娃伯),是开馍铺的,常过山南买麦子,来了就住在我们家。继母就是他给介绍的。父母带着我和妹妹,逛了庙会,还登上春秋楼,看长长的火车,拖着浓浓的黑烟驶过呢!妹妹长大一些,继母对她就严厉些,有时甚至要打,我总要护着。我就拿笤帚把去打继母,她就说:"我不敢了,不敢了."

  继亲不会做针线活,我们穿的衣服主要靠买。五零年冬天,父亲买回一件带襟棉袄,明显是女式的。可她说我上学,路上冷,硬是给我穿上了。

      继母勤劳俭朴  尽力操持这个家

   继母高条个,大眼睛,脸上有几颗雀斑。干活很麻利。1947年农历2月13日,大弟占国出生了.为了过得好一些,父亲在南窑安了个石磨,做豆腐.没有牲口,靠人推磨.她不是推磨,就是过浆,烧火,整天忙得不可开交.开春后,停了豆腐坊,在洒里种西瓜.这就更忙了。特别到西瓜成熟季节,父亲担一担,继母背一袋,到附近村子去卖.当时现钱少,大多用麦子换.这样来回都是很辛苦的。那么热的天,看到继母满脸是汗,气喘吁吁的样子,我很心疼。此后一连两年,都种西瓜,我也到田里帮忙照管。苍天不负苦心人,在父母的辛勤劳作下,1949年,家里买了七亩地;1950年买了一头牛。

      母亲惊闻噩耗  骤染沉疴

  1950年农历2月12日,小弟创国出生了.秋后一天,父亲把一个人带回家,继母看见很生气。大声嚷着叫他出去。也不知他讲了些什么,一连几天继母都闷闷不乐.后来父亲告诉我,那个人是继母的仇人,他叫三满,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派人砸了继母开的饺子馆,用卑鄙手段逼死继母的前夫,还企图霸占继母。这次不期而遇,继母意外得知,她唯一的弟弟(郭芳印)和妹妹都在逃往陕西途中亡故了.这对继母打击很大.秋收过后,父亲带着大弟去看望年迈的外婆和大姨。大姨寡居,有一个儿子叫小豹,和外婆在一个村。

     1951年九月初,父亲带着继母和弟妹,去解州逛九月关帝庙会。从解州回来,继母便病了。起先是脸上长了个疮.后来日渐消瘦,小弟奶不够吃,营养不良,一岁多了还站不起来。

   外婆想女儿了,要过来看看.五一年秋收后,父亲把她接了过来.外婆表面看身体很好。不想她患了食道癌,一吃饭就吐。于是与继母一起,看大夫,吃中药。看到外婆的样子和孱弱的小弟,继母是欲哭无泪.外婆也不愿意再住下去了,过完年就催着父亲送她回去了。

       继母走了   我和弟妹都成了没娘儿

   1952年阴历四月初一下午,和往常一样,我去给牛割草,但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因此没有割多少就回来了。谁知到家一看,继母正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黄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淌下来。我急忙给她倒了碗水,她喝了后好一些.就把我叫到她跟前,对我说:"你大啦,蜜果,战娃他们都小,你以后要好好待他们...."我忽然意识到什么,便放声大哭,正好父亲犁地回来了,就质问母亲,为什么要吓唬我.我哭着到外面去找弟妹们.

   这些日子,我领着弟妹们在大北窑住,父亲一个人陪着继母.而这一晚,父亲也让我们过去住。小北窑很小,土炕占去大半.于是我在灶台前铺了张席子,拿来被褥,我们四个人挤在一起。晚上,我怀里搂着小弟,听着外面的风声,想着继母白天对我说的话,眼泪始终未干。整个一晚上也没有睡着。也不知什么时候,只听见父亲说:“你妈咽气了.”

   父亲一早就出去了。不一会儿,邻居们都来了.他们有的去打墓,有的外出报丧。木工也很快来了.大家共同找板子,做棺材.到了吃饭时候,端出谷子面窝头,可谁也不吃。我知道,他们是不忍心再加重我们家的负担呀!春天送走继母,不久祖母就从山上回来,照看我们。在一个飘雪的夜里,可怜的小弟创国,也在我怀里,离开人世,到天国去找母亲了。

     将近半个世纪了,继母在我心里,一直没有离开过。写这篇文章,是永久的怀念和祭奠。愿亲爱的继母在天国安息。

2008年2月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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