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259 平原君逸事——在美女与门客之间该如何选择？
范雎和白起这一对老冤家终于各自有了自己的归宿了。范雎的下场告诉我们一个道理：欲使其灭亡必先让他猖狂，别看现在闹得欢，小心将来拉清单呐；白起的下场给我们的提示就是：多实干少牢骚，轻则费力不讨好，重则小命也难保啊。这对冤家收场了，我们也得把目光转回邯郸城。在这近十年的时间里，邯郸城注定是所有人的目光集中的地方。公元前260年，长平之战对赵国军队来说是毁灭性的；而到了公元前257年，三年之后，对于赵国人民来说，这一年是灾难性的。秦昭襄王始终不顾白起的反对倾全国之力一定要攻灭赵国，直到把这个国家从版图上抹掉。邯郸城外，秦军的烽火一望无边，邯郸城内，赵国人人人都做好了必死的决心。这场战争秦昭襄王是志在必得的，他手头最大的本钱就是他认定了赵国人不会有外援了。经过长平之战，赵国的精锐死伤大半，再也无力承担大规模的战役了。只要秦国军队能够坚持围住，赵国人被拖垮那是迟早的问题。拼尽全力守城的赵国人也许并不知道，在他们苦苦支撑、坚守邯郸城的几年当中，他们面对的敌人——秦国内部的权力斗争激烈的程度甚至超过了前线，城外的秦军主帅走马灯一样的换，从王陵、王龁再到郑安平。对于苦苦支撑的赵国人来说，不管城外的秦军主将是一生不败的白起，还是初出茅庐的郑安平，他们的决心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一旦城破，全家都得死光光。平心而论，秦国定下来的策略其实大方向没错的，赵国人确实打不过也拖不起，时间一久，邯郸必破。赵国人更加明白自己的处境，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了，城破亡国，没有比这更糟糕的结局了。当战争和武力不能解决问题的时候就有了外交，于是就有了外交家，于是就有了接下来在刀光剑影之外的精彩故事。白起不肯来，郑安平来了又不能攻克邯郸，于是，山东诸侯国们就开始有怀疑了，看来秦军的能力也是麻麻地（一般般的意思）嘛。有了这种想法做基础，大家伙儿就开始有点蠢蠢欲动了。首先按耐不住的是魏王，他发现自己好几年没挨打了，特别是没挨秦国人的打，觉得自己的皮有点痒痒了，就派遣自己的上将晋鄙率军十万向邯郸进发，打算拉赵国一把。一方面是救赵国，一方面也为自己呀，你想呀，秦国佬好像现在不行了，如果趁机能打退他们，不但能一举夺回一些被秦国人占领的土地，而赵国也会回头感谢自己。将来魏、赵两国联手，秦国人也未必敢欺负咱呢？魏国军队在这边一动，秦国人很快就得到消息了，秦王那叫一恼火，家里的事还没解决呢，又来一个凑热闹的。立刻派出使者跑到魏王那里放出狠话：寡人此次攻赵，犹如泰山压顶，几日之内就能拿下，诸侯胆敢来救，等寡人灭了赵国以后立刻移兵去揍他。这话果然有效果，魏王听了直接给吓傻了，立刻派人跑到晋鄙那里下令就地驻扎，观看战局。如果赵国朝不保夕，真的挺不住了，那么这支军队就和秦国人合兵一处，分享战果。假如是秦国人挺不住了，这支军队就行使原来的使命和赵国人里应外合夹击秦军。简单一句话说到底，那就是那有肥肉吃就冲哪里去。这支军队就留驻在今天河南的荡阴，这个地方在当年叫汤阴。这个地方之所以出名，倒还不是因为这件事，是因为他是后世的一个名将--岳飞的老家。从这里到邯郸大概有两百里路。赵孝成王在邯郸城里苦苦等待，眼瞅着魏国援军来不了，可是也没脾气，拿别人没办法。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在几年以前，长平之战还没有爆发的时候，秦国曾经送来一个人，那就是秦国的人质子异。本来子异是要回国当王孙接班人的，没想到长平战事爆发的太快了，走不了，滞留在邯郸了，还在邯郸生出了一个儿子，这个宝贝儿子厉害了，那就是嬴政。因为秦、赵两国这几年都在打仗，所以子异现在混得真不怎么样，过得紧巴巴的。现在好了，赵孝成王等不来援军又被秦王揙得无路可走，心里的火大了去了，二话不说派人去找到租房住的子异，给逮过来，然后给他套上橙黄色的衣裳，捆起来，押到邯郸城楼上公示于众，要城下的秦军直接撤退。很快这个消息就报回了秦国。秦国做出反应了，首先觉得肉疼的那当然就是子异的亲爹安国君了。安国君急着去见他的父王秦昭襄王，要求停止攻城，怎么说在那城楼上捆着的那可是您的亲孙子，当年可是您老人家亲自答应让这孙子去赵国当人质的，现在可不能不管了。秦昭襄王确实是有点动心的，心里想着，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孙子，犹豫着就想撤兵了。这个时候，安国君的另外几个儿子不干了，子异如果死掉了，自己不就是有机会继承国君的位置了吗？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放过，当然是要借刀杀人了。于是暗中使劲儿，最后使得秦昭襄王做出了拒绝撤兵的决定。赵孝成王见到秦军不退，心里就打算撕票了，打算处死这个可怜的人质子异。但是却万万没想到，子异这个可怜蛋虽然混得不怎么样，但是却有几个有钱的朋友，特别是他有一个叫吕不韦的有钱人朋友。这位好朋友韦哥向看守子异的卫兵行贿了六百斤黄金，带着子异从看守所里逃了出来，不仅越了狱，还翻了墙，直奔秦军大营，最后安全地返回到了秦国首都咸阳。从这个角度讲，赵国这个时候正是吏治败坏，就连看守所这样的小吏，芝麻大的官居然敢如此胆肥，为了六百斤黄金，生生地放走了这么重要的人质，所以赵国不亡真是没天理呀。赵孝成王一看，好嘛，自己手头这么重要的人质居然跑了。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不是有老婆孩子吗？拿你的老婆孩子开刀呗，也就是我们说到的邯郸姬和未来的嬴政。小秦始皇当年才两岁，没想到邯郸姬勇敢的抱着当年两岁的嬴政，在邯郸城里像玩超生游击队一样东躲西藏。赵孝成王居然一点办法没有，就是抓不着，无可奈何。这一段关于异人和他的儿子嬴政的故事，在后面，谢涛会为您仔仔细细地讲，不为别的，就因为他们家的故事对中国历史的影响太深远了。赵孝成王在自己的国都里面处决一个人质都做不到，命令下达了，自己手下的小官却胆敢收取贿赂、拒不执行，内政已经乱到什么程度可想而知。老公跑了，抓住老婆孩子也行，可邯郸姬她母子俩在总人口不过数十万的赵国的邯郸城里安全藏身数年之久，赵孝成王就是找不着她，这种事情真是让人啼笑皆非。如果不是史料记载，真是难以让人置信。这样无能的统治者、如此低效的政府，赵国即便在邯郸之难当中不亡，将来又能怎么样呢？好了，不能拿人质开刀了没办法了、没处下手啊，赵孝成王想了想还是得请外援。派谁去请外援呢？大家都把目光投给了居住在邯郸城当中最为杰出的外交家，大众偶像平原君。作为战国赫赫有名的四君子之一，不派他去派谁去！在大家伙的心目当中，偶像那是十全十美没有缺点的。但是，试想一下如果造物主把每个人都制造得完美无瑕，那可就成了批量生产了，这是不可能的事儿，所以每个人多多少少都会有差异，都会有优点和缺点。平原君身为大家心目当中高高在上的偶像，其实他也会有缺点的。在当时，平原君的家就挨着普通老百姓的家，拿现在的话来说，不是住在城郊的别墅里，而是住在市里面的居民小区。他有一户邻居是个瘸子。有这么一天，这个瘸子走路一摇三摆地去打水去了。住在楼上的就是平原君的美妾--小老婆，正巧这天没事干，推开窗户看蓝天透透新鲜空气，就这么巧，一眼就瞅见这个瘸子邻居了。看见瘸子邻居一摇三摆地去打水，也没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一咧嘴“咯咯咯”的就笑起来了，当然这种笑是嘲笑。这个开心的美女或许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大难临头了。一个人的生理缺陷是不能拿来随便开玩笑的，否则后果很严重。当年孟尝君从秦国逃到赵国的路上，就是因为路上有赵国人嘲笑他个子矮，孟尝君平生最恨的就是别人说他矮，火气一上来，一时没hold住，拔出剑来和自己手下的门客杀了几百个赵国人，毁了一个县城才扬长而去。就因为一个玩笑，一个县城遭了殃。现在这个赵国美女就因为自己的一个笑，也得遭殃。就第二天，这位瘸子邻居一瘸一拐地就到平原君家里向平原君告状，提出强烈抗议的同时，郑重要求希望能够从平原君那里得到那个嘲笑自己的美女的脑袋。平原君赵胜觉得很不可思议，哦，因为一声嘲笑，就要杀掉自己心爱的女人呐？这瘸子心眼也太小了吧。平原君也算平易近人了，给自己的邻居道歉了几句，以为凭借自己的贵族身份现在屈尊向您道歉了，算是给足面子啦，这事儿就这么结了吧，不就笑了一声嘛有什么了不起的。没想到更奇怪的事情还在后面。这个瘸子腿脚不好使但脑子却很灵光。他对平原君说：“我听说你喜欢士人，士人所以不怕路途遥远，千里迢迢归附于您的门下，就是因为您看中士人而看轻女人呐。我早年遭遇不幸得病致残，可您的女人却在楼上高高在上，耻笑于我，我当然希望能够得到耻笑我的那个人的人头了。”这几句话就把问题的性质改变了，直接拿平原君的门客说事儿。说到这个份儿上，平原君好像也不好意思当面反驳，只好含含糊糊的“嗯”了几句。平原君终于也没有去杀自己的美人儿，这个美人儿脑袋长在脖子上会比较爽一点。那个瘸子也没有因此再找上门了，好像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相安无事一年多，啥事没发生。不过在接下来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平原君慢慢感觉到自己家的宾客和食客好像陆陆续续地离开了一多半唉。心里觉得奇怪啊，就找人来问：“我赵胜对各位先生方方面面不曾有失礼的地方，可为什么这一年多来离开我的人就这么多了？”有个门客就走上去回答这个问题：“不为别的，就因为您不愿意杀掉那个耻笑瘸子的妾。大伙都认为您是重色轻友、喜好美色而轻视士人，所以有志气的士人就纷纷离去了。”这话说出来把平原君直接吓一跟斗，这一年多以前发生的事儿，到现在还在发酵呢？但事实摆在面前了，没办法，为了维护自己爱士人的好名声，只好牺牲自己爱美女的爱好了。美女是可以拿来牺牲的，于是这美女就牺牲了。平原君亲自登门把这个美女曾经美丽无比的人头献给了那个瘸子，向他郑重道歉。听上去这事儿有点匪夷所思、天方夜谭的，但您别说，从那以后，原本离开的门客陆陆续续地又回来了。这个事情是不是传说很难说，假如是传说，真假就不好说了。总之吧，平原君手下是有很多很多人的，有能干的也有没用的，有本事没本事的都好吃好喝地供着。这些门客究竟有多少人呢？没有什么具体的数字，大约三千左右吧，和现在一所中等规模的大学差不多。这三千多人当中，出了事能用的上的有多少？我们有一个准确的数字--十九。真正关键时刻好使并能力挽狂澜不辜负吃这口饭的人又有多少呢？我们就更加有把握地说出一个数字了，不多，真的不多：一个，这一个人的名字叫毛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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